第一章平庸的青年

　　北风呼啸的午夜，瑟瑟发抖的身躯蜷缩在厚实的被褥中，穿了棉制厚袜子的脚尖却还是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青年几次想要摸出遥控器打开空调放会暖风，可一想到自己那买了期房而羞涩的钱包，只能作罢，靠着发抖来使身体感觉稍微暖和一点梦着以后住进自己新房的好日子来挨这漫漫冬夜。数不清多少次在迷迷糊糊中被冻醒后，柳舒终于是打起了轻轻的鼾声。
　　隐约懵懂中柳舒感觉周遭变了，天亮了，自己照例买了两个素包子就着自己从出租屋里打来的热水一边对付着早餐一边等着公交车。首班的公交车总是很准时，等车的上班族和赶早自习的学生们依次上了车各自找了座位，脑袋一耷拉就睡起了小回笼觉，耳朵却一直竖着，听到某个站名就把睡的流口水的脑袋揪起来然后打着哈欠踉跄着脚步下车去上班或上学。
　　柳舒感觉自己“今天”运气不错，一路上也没碰见那种心血来潮大早上就出门溜达锻炼身体的老人，哼着早就忘掉名字的老歌一路小跑着窜进了办公楼，刚进去就看见有电梯在一楼停着。这一刻柳舒感觉世界是那么温柔，原来自己也可以有独享专梯的经历啊！“叮”，电梯门打开柳舒下意识的又呼啦呼啦自己出门前已经蘸着水梳过的头发，才拿出门禁卡刷了公司的安全门。
　　接下来的半天照常的例会然后是做不完的文档，好不容易挨到了午休，柳舒趴在办公桌上一边吃着自己在家做的便当喝着公司打来的热水一边刷新闻。突然柳舒的眼神被什么东西给粘住了，嘴里的饭都下意识的忘了咀嚼吞咽。他愣愣的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像个石像人似的浑身僵硬，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瞳孔中才重新凝聚了清明而又喜悦的光。“呸！”柳舒把嘴里的饭直接吐进了饭盒里，又把饭盒直接扔进垃圾桶里，那气魄实在不像一个买完房后只能租住在城中村顶楼大冬天连空调都舍不得开的单身狗。柳舒猛的站起来一边斜睨着周围看神经病似的同事一边在脑子里紧锣密鼓的编排着合适的稿子，“哎，我家三代穷人到我柳舒这终于也有咸鱼翻身的一天了。”不行不行这太落伍了，一点也上不了台面，那“从这一天起，我们柳家的命运因为我柳舒的拼搏和幸运女神的青睐而改变！”这是不是有点太中二了，我好歹都20多的人了，说这种初中二年级的话会不会显得我文化底蕴太低了？柳舒的脑子从来没这样高速转过，短短一瞬间十几种文字组合方式在他脑子里迸现，终于他想好了，他的头已经昂起来了，他的眼睛装上电池了，他的嗓子已经录好某种磁性的声色，他的脖子灌满了力量感，他的手已经准备好做出以前从未做过的类似于演讲家或者乐队指挥的手势，只待他肺腑间的气势一泄而出。到那时他就不是那个连肉包子都吃不起看见主管脸有愠色就得把脸凑上去当情绪终结者的穷小子了。他可以早上吃两个不四个肉包子了，光吃馅把皮丢给流浪狗，对，还得来碗豆浆漱漱口，部门主管、经理、总经理自己再见到他们就不用再弯腰，可以真正以平等的身份和他们交流而非以前上赶着拍双方都不喜欢的马屁了。对，最重要的是不用在等那还要两年才能竣工的期房了，“我”可以去买现房了，拎包入住还有五星物业服务的那种！
　　“都9点了，你还不去送外卖去，想饿死我们娘俩啊！”柳舒正舒服自在的做着美好的未来梦时，楼下的河东狮又露出了獠牙吼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柳舒只感觉房子都震了三震，吓的一咕噜坐了起来，再一看手机，“我去！”来不及带便当热水了，柳舒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稍微收拾了一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然后连滚带爬的拎上包窜了出去。
　　出租车开足了马力在柏油路面上飞驰着，柳舒颤巍巍的盯着那不断变化的计价器，只感觉一顿丰盛的大餐被什么东西抢劫走了，心里是越想越心疼，可一想到自己主管前段时间以严肃的面孔说公司的效益下降了不少，可能要裁员再一想自己每月要还的房贷，柳舒就感觉全身都麻都烦心里反而好受了点。出租车刚在办公楼前停稳，车门像被暴力的手剥开了的橘子皮似的撕开，柳舒在司机的咒骂声中忙不迭的跑向电梯，谢天谢地，电梯在一楼停着，柳舒跳着脚进去按了楼层，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稳重的上升，柳舒恨不得自己手里有颗手榴弹把电梯直接炸上去！
　　“叮，”电梯门明明是缓缓打开，可总给人感觉里面关着一头猛虎似的，那矫健的身姿大步流星的踏到安全门前，却又兀的泄了气的皮球或者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耷拉着脑袋等着被脚踢被斥责，这让一直隐藏在暗处观察的存在很是高兴，因为她之前就布好了一个局，只不过缺少一个不怕死的棋子，所以就用一个空壳的房地产公司暗中圈定了一些候选者。现在到了该把棋子丢进局里的时候了，可候选者的大多数人的性情都比较刚烈强硬，唯有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平庸懦弱且一心追求外力，没有绝对的外力就甘心的蹲在墙脚接受自己被人忽略的事实。“现在到了他来向我许愿的时间了。”存在放心的遁去等着绝望的柳舒来到他面前祈祷签约。
　　“柳舒，我知道你现在很困难，所以公司用现金来完全按照合同法来支付你被裁的赔偿款。”穿着西装衬衣短裙高跟鞋戴着眼镜的人事以仁至义尽般的口吻对那说尽了好话就差跪下来的柳舒下达了最终宣判，心里却想幸亏这厮今天自己上赶着犯了事，要不真不好找理由把这兢兢业业的定时炸弹从公司清走。“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交接工作，然后收拾东西拿着赔偿金走人。”柳舒正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人事叫住，“是这样的柳舒，公司呢很感谢你过去为公司做出的贡献，只是公司的规定是必须执行的，现在你有困难公司能在规定外帮你一把是一把，你的那些个人物品我找人看过没有什么私密物品，公司呢就花一千元买下了，就当留个念想，你也能多拿到一笔钱，工作交接呢，你的主管看你过去任劳任怨的份上他帮你做了，这样你也多一些找工作的时间，你看这样好吧？”听人事这么说，柳舒心里对人事拿他完成裁员任务的怨气也消了大半，“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公司都做到这一步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柳舒猜人事大概打着什么主意，可自己被裁员已经是木已成舟了，如果自己再找的下家来这里问问自己以前的工作情况这边说几句话自己可能要用半天来解释，因此也就依了人事，当下就去财务结了钱，解除了劳动合同。。
　　出了公司柳舒打算先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昨天自己就迷迷糊糊的睡了几个小时，现在脑袋还犯迷糊呢。刷着手机的柳舒本来只是想打发一下等公交车的时间，可谁知道，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手机从手掌中滑落，在地面上摔裂了屏幕，可摔不坏文字，“xxx房地产集团老总因资金链断裂跑路，集团被证实已破产，旗下房产项目或全部烂尾！”一滴滴“水”打在那已经裂开的屏幕上，黑屏的镜面发射出一个蹲下哭泣的青年，“完了，全完了，那是我爸妈花光了积蓄借便了亲戚买来的房子啊，我还为它背上了200万的贷款，现在还失业了，我可怎么活啊，我家里怎么活啊！”心中的委屈彷徨恐惧愧疚全化成了一声声野兽样的哀嚎。周围的人像躲炸弹一样挤在车站的另一端，小声的议论着那可怜的人，“这人真可怜啊，”“是啊，那家企业已经破产了，就算把那跑路的人抓回来，国家再找个企业接手，估计也得把首付赔进去个七七八八。”“是啊，幸亏我没有买那家的房子不然我也得被套进去，”“谁打个110、120吧，这人我看快疯了。”
　　黑色的奥迪车在柳舒面前缓缓停下，后车玻璃落下了一道缝，从中传出机械的女声，“想要挽回点什么就上车吧。”猩红的泪眼照在了车门上，而后毫不犹豫的打开车门，奥迪车开动了起来，如使者般带着车上的乘客驶入了带着神秘色彩的世界，不同于大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