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井

　　说到这个小吴，全名叫吴杰，大小算是个文化人，人家当初也在县里上过高中，他爹是黑石村最早一批下乡的大学生还留在村里当上了村支书，为人很正直，村里人对他爹的评价都很好，可惜前几年山体滑坡，因为亲自帮几户人家搬运转移物资，没跑开被活埋了，据说当时小吴用铁锹去事故地点挖了整整一天一宿，手都磨烂了，最后人还是没有挖出来。
　　之后的几年里小吴就过的十分惨淡，整日酗酒也不怎么吃饭，大学也没法再考了，日子是一天过的比一天差。
　　后来突然有一天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从县里坐绿皮火车去外乡找个老熟人，是谁他却想不起来了。
　　这车开着开着忽然就停在了半路上，当时外面天乌漆嘛黑的，周围没有丝毫动静，他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车厢内转了一圈，发现车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焦急的下了车发现前面是处山洞隧道，火车就停在了隧道前面入口处，而这山洞上面的峭壁上竟然支楞巴翘的立着许多小墓碑，再一看才发现，整座山上都立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墓碑，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远处忽然有丝光亮，是从隧道里照过来的，定睛一看是一名穿着巡检制服的人正举着手电往这边走。
　　小吴一看有人高兴的不得了，赶忙上去打招呼，还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离开这里，顺便发了发牢骚说这火车质量怎么这么差劲，还有那缺德的开火车的发现车有问题居然自己跑路了，找都找不到。
　　那巡检低着头不说话，大帽檐子遮住了他半边脸，再加上周围比较阴暗小吴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只感觉这人有些熟悉。
　　这边还在没完没了的说着话，那人顿了一会终于开口了，他说开车的没有跑，小吴问那他怎么没看见。
　　那人说因为你就是那个开车的，小吴顿时感觉有些好笑，他赌气的问那为什么我停下来了，不继续开火车。
　　那巡检忽然抬起头愤怒的吼道，因为你还不够岁数，没到你来的时候，给我滚回去。
　　小吴只感觉霎时间天旋地转，双眼发黑就晕了过去，临闭眼前他发现那巡检居然就是自己失踪数年的老爹。
　　一睁眼，小吴才发现自己还在家里炕上躺着，周围的酒瓶子堆了一地，而之前自己放在炕沿的烟灰缸不知道为什么翻在了炕上，里面的烟头散落了出来。
　　那个年代农村的炕上都是披了一层人造皮革，这烟头遇到皮革和旁边的被褥当时就冒烟了，要不是小吴醒的早，说不定整个屋子就得着火。
　　事后他把梦讲给村里老人听，其中一位老头就跟他说，那是他爹托梦提醒小吴。
　　那辆火车其实就是带着小吴的灵魂开往地府的，被他爹拦了下来，如果进了山洞的话，恐怕第二天他就再也醒不来了。
　　小吴听后叹了口气，决定以后不再颓废下去，就利用家里剩余的财产承包了村里后山脚下的一片小树林，开始雇人饲养林蛙，那林蛙油最近也算是热手货，没两年的光景，他就挣了笔小钱。
　　这日子眼看一天比一天过的滋润，小吴就打算讨个媳妇，由于父亲给他留了窝，所以他也不需要再额外花钱盖房子。
　　于是呼小吴就又投资挖地窖用于饲养蜈蚣，主要销售目标便是医药行业，另外余下的钱就用来当彩礼。
　　别看他经历过托梦这件事，可小吴同志却是位崇尚马克思主义，紧随***脚步，不怕不信牛鬼蛇神的知识分子，也就是现代所指的无神论者。
　　可自从经历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最终还是彻底改变了小吴的想法。
　　话说这一年资金运作，人，工具，材料一应俱全，地窖就开始风风火火的挖了起来。
　　这次小吴选择的地点是位于村南边的某块荒地，这里据说是片不干净的地方，没解放那会传说鬼子进村扫荡过，而那片荒地就是日寇屠杀埋人的地方，村里小卖铺张大娘的舅舅就是其中一位遇害者，据她描述，那片地方当时已经被血染的通红，血腥味过了几年才慢慢散掉，至于村里的日寇却在某天突然莫名失踪了，那时候张大娘还很小，只隐约间记得鬼子们似乎还在研究什么东西抓苦力盖建筑，可眨眼功夫一宿过后就都不见了，包括被抓走的苦力，后来解放了，这片地也没人敢用，就一直荒废了下来。
　　由于这片地皮十分便宜，承包下来可以说是近乎于免费，资金基本都用来走关系了，小吴也觉得事情大多都是传闻，况且过了这么多年，地皮也不能总是荒废着不是。
　　这日推土机带着轰鸣声开进了黑石村，孙林揉揉眼睛，看了眼还没亮透溜的天心里暗骂小吴这家伙赶工赶的比这村里鸡打的鸣都要早，还让不让人过活。
　　穿起衣服将昨晚的剩饭放在炕炉上热了热就胡乱对付一口，给院子里的鸡喂了点苞米渣又从库房里挪了点柴火到屋里烧炕，这一忙活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孙林这才想起小吴找他帮忙的事情，连忙找了件还算新的衣服披在身上就迈步出了门槛。
　　等他到小吴家大院的时候却发现小吴独自一人正傻愣愣的盯着家里的井发着呆。
　　孙林上去拍了拍小吴把他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问道:“你小子不去监工跑这当雕像来了？”
　　小吴整个人神情显得有些恍惚，他缓缓回头看了看孙林脸色有些发白道:“林子，你说这井里......能有人住么？”
　　“有人住？”孙林眨眨眼睛一脸疑惑，这家伙今天不是起太早还在做梦呢吧？
　　农村这边井基本都是自家挖的，说到井水很多人第一印象就是凉，地下水属于阴寒之物，所以这边井水除非是夏天，否则都要煮开了才能喝。
　　那井里就更不用提了，夏天都跟冰箱似得，这要进里个人还不得冻出毛病，更别提住人了。
　　以前隔壁赵家村有个小孩掉井里一宿没被人发现，后来等人捞上来，尸体都僵了。
　　“那你说怎么会...”小吴上下牙齿打着颤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早在挖掘机来之前，天还正黑的时候，小吴和几个工人就已经提前到了荒地做下准备工作。
　　一开始几人还在规划土地如何如何建设，后来其中一个人就说尿急跑后边林子里尿尿去了，可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回来。
　　当时小吴也没在意，等到挖掘机来了就开始指挥挖土，这一挖不要紧，竟然发现下面埋有大量的骨架和碎布片，看布片的样式似乎是鬼子的军装碎片，由于大家早已熟知这片荒地的邪乎，即使都很震惊但还是继续施工，这越挖就越渗人，一开始还是稀疏的日军骨头架，到后来开始成堆成堆的出现骨头，看破烂的衣服款式应该是村里以前死的人，那数量简直堆积成了小骨山，可把在场的人吓坏了。
　　小吴当时冷汗直冒，可都已经干到这份上了，没理由停下手头的活，而且钱和关系都到位了，这要停手自己头两年挣的辛苦钱不都得打水漂了么。
　　想到这里，小吴吩咐工人大伙把小山一样的白骨先送后山埋起来，以后有机会和村长再商量弄个坟岗啥的，也算没有打扰死人清净。
　　当时还有几位大婶在现场烧了不少纸钱，嘴里念念叨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紧接着某位工人又大喊说，这白骨堆下面有东西，小吴听了一个激灵，挪着步子走了过去，这一看发现是口井，井是那种有些古朴的风格但不是古代的，因为上面还写着带有日文的封条，此时封条已经破破烂烂被风一吹化成了渣子，挥散在了风中。
　　“这小山一样的尸体下面埋着一口贴着封条的井，太古怪了吧？”村里的王二麻子挠了挠头脸色显得很不自然。
　　“我咋总感觉这些尸体就好像趴在井口上不让什么东西出来一样。”烧黄纸的顾大婶点点头语气也有些害怕。
　　这地方被传邪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因此来这施工的劳力大部分是小吴从县里雇来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原因，但接连发生的事情也让他们猜出了七七八八，这地方绝对不干净......
　　当场就有几个工人尥蹶子不干了，开着挖掘机就离开了黑石村，只留下村里几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小吴从怀里颤抖的掏出一颗卷好的旱烟点火吸了几口，表情说不出的沮丧，这次他算是赔到姥姥家了，出了这档子事以后他找谁来这里干活估计都不会有人来了。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谁知不远处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声源是王二麻子发出的，他这时正跌坐在地上两只脚用力的登着地上的土，身体像蛆一样向后挪动仿佛见到了鬼一样。
　　“死人了!”王二麻子双目挣的老大就跟鸡蛋似得，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比的恐惧。
　　小吴一把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快速靠近了井口，还没停下脚步他就吓的蹦了起来，这井口不知何时挂着一个死人，而且这人他认识，就是早上去林子里尿尿的那个工人，此人面无血色脖子上还有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上面少许的皮还随井里吹出的地下风摆动着。
　　“这他妈见了鬼了，刚子怎么死的。”另一个没走的工人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他口中刚子就是井里挂着的那个死人，和他是老乡也是工友两人关系很好，他之所以没走就是在等刚子回来，此刻见到这情形立即崩溃了。。
　　“不对，我们挖出了那么多骨头才露出这口井来，他是怎么出现在井里的？这不可能。”小吴有些神经质的从腰里拔出手电筒透过尸体向井里照了过去，里面没有水，看样子是口空井，布满灰尘的空气被光线照射出许多毛絮来，透过浑浊的空气小吴突然在一瞬间看到某双手臂一闪而过，但是由于光线被阻碍再加上那手消失的太快，让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可能看眼花了。
　　但随即他反应过来这可能与井口的尸体有着莫大的关系，于是他立即回头大喊到:“井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