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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中城佳侣 / 第八章:锥心之痛

第八章: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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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内死一般的沉静,松柏树下的黄狗也不知什么时候脱开绳索跑走了,孔卓三两步赶到正堂门前,只见两扇门正虚掩着,他伸手一推,房门一开,赫然见到梁上挂着一人。
  孔卓顿时一阵心慌,喊道:“父亲?”
  寂寂无声,没有任何回音。
  明月师太帮悬梁之人托起。孔卓跑去赶紧抱住,低头一看,顿时天旋地转起来,痛哭失声叫道:“父亲!”
  孔卓的这一声凄厉的哭喊,明月师太就全然明白了一切,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啊!她就觉得瞬间心神俱碎,颤颤抖抖的伸手去探鼻息,当下便是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儿子早已气绝身亡!
  明月师太借着月光,满眼含泪的看着自己死去的儿子,她忍不住的用手轻轻地抚摸,眼睛、鼻子、嘴巴,最后耳朵,果然耳后的那片红色胎记映入眼帘,这块胎记她记忆深刻,刚出生的那会,她觉得孩子天生带一块红润胎记,应是异人降世,当时满心欢喜,越看儿子越可爱。未曾想,分别四十年后再见儿子,却是阴阳两隔。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砸在地上,她没有哭出声来,只有不断地抽噎。
  孔卓的嚎啕大哭之声,惊得明月师太突然心底一酸,猛地往外吐出一口鲜血,接着连续咳嗦了数声,身体一歪,竟是硬挺挺的昏死过去。
  看到祖母伤心过度晕倒在地,孔卓收住了哭泣,过来扶起祖母,连声呼唤,明月师太方才慢慢缓过气来。
  这时候,孔卓赶紧找火折掌灯,扶着祖母走到床边,明月师太浑然不觉,口中只是轻轻吟道:‘’天意怜,连我上晴天,天高云淡,何处问君安?”
  念过这一段,明月师太竟是痴痴的哭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股鲜血涌出口外。
  明月师太瘫躺在床上,双眼近乎呆滞,她本来期待的美好,变成了最后的送别。片刻之间她便觉得人生的最大痛苦莫过如此。如能替代,她愿意这次死的是她,留下儿子和孙子好好生活下去。但是这不是她所能决定的,这样的痛苦就是老天要让她承受,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孔卓担心祖母的身体,便不敢再哭啼,去门外找来柴火,烧了热水,给祖母端来。
  明月师太并没有喝,孔卓只好把水碗放在床前的柜上。
  孔卓的母亲七年前已经病逝,剩下他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的药铺里本来有三个伙计帮忙,此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孔卓一时之间也没心去找,当下仔细地检查了父亲的全身,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他就暗暗起疑:父亲到底是因何悬梁自尽?
  药铺的生意一直不错,家里也有一些积蓄,虽然平时父亲乐善好施,散了不少善财,但是因为药术高明,总是能赚些银两。孔卓突然想到,是不是有人见财起意?谋杀了父亲,然后制造假象?
  于是,孔卓去内室翻找一下,看到父亲积攒的银两并未减少,心头更是大疑,难道父亲真的是悬梁自尽吗?那到底是因为啥?
  一定要找到父亲死亡的真正原因!孔卓含着泪发誓着。
  明月师太已是伤心过度,此刻正昏沉沉的睡去。
  孔卓坐在地上,望着刚刚入殓的父亲,他的内心悲戚难过起来。
  月光如筛,洒进房来,虽是初夏时分,孔卓却渐渐觉得全身发冷,他从里屋找来一件稍厚的衣服披在身上,来到了庭院里。
  这是孔卓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想起往昔的情景:
  母亲做好了饭菜,让他去喊父亲吃饭,父亲嫌他耽误抓药责备他,他就故意把药罐子弄倒,父亲气的要打他,母亲就从厨房跑出来,护住他,想到这里孔卓的脸上开始微微一笑;
  小时候自己读书不用功,父亲提着棍子追打他,母亲每次都是拦在他面前,跟父亲争辩,最后总是父亲气的丢下棍子,怒道:“都被你惯坏了!”想到这里孔卓的脸上又是微微一笑;
  有一次,他不小心的滑落池塘之中,父亲跳进冰冷的池里拉他上岸,母亲给他擦身,而父亲却要揍他一顿,母亲又是争吵一番,父亲生气走开,想到这里孔卓的脸上再次微微一笑;
  时光荏苒,自己慢慢长大,懂得了父爱如山,母爱似水。
  懂得了母亲做错事仍袒护他,是让父亲的规则教育能给到缓力;
  懂得了母亲袒护他偶尔贪玩,是让父亲的勤奋教育要张弛有道;
  懂得了母亲落水后给换衣服,是让父亲的底线教育要以爱为本。
  这就是世间最伟大的父母之爱!
  父亲的如山般的规则、勤奋、底限的教育要求,跟母亲的似水般的柔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不是母亲要跟父亲教育背道而驰,而是用母性的温柔让这种教育能伸缩自如,是一种夹杂感情的糅合,是让规则和制度之外还要有一定的温暖度。
  孔卓以前还对父亲不理解,觉得父亲太严厉,很多时候是父亲心情不爽拿自己出气。其实现在来看,没有当初父亲的严格教育,自己根本不会准守规则,不会勤奋努力,不会了解底线!
  当父亲真正的离开自己之后,孔卓的心中却是无比的伤痛,再也没人去强迫他去改变,没有人去要求他提高,这些事情都是本身掺杂了父亲的期待,他突然之间都明白了这些道理,知道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也明白父爱与母爱的不同之处,这些也许是一生中最值得怀念到终老的感悟。
  母亲走了,父亲也走了,他们两个也许团聚在另外的世界上,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他自己一人,不,还有祖母!想到祖母,孔卓就发誓要好好的照顾祖母,替父亲去尽孝,让祖母老人家能在晚年享受一点家的温暖,孔卓生性孝顺,从他父亲离世的那一刻起,他的内心就开始变得强大起来,懊悔自己曾经不经意间给父亲造成的压力和伤害,现在父亲走了,他突然长大了。
  孔卓在院子里坐了许久,想到了很多事情,也似乎明白了很多道理。
  天色渐白,这时房内又传来祖母的哽咽之声,他连忙起身,回到屋里。
  父亲仍然安静的躺在门板之上,祖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烧纸,正在给父亲祭奠,祖母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彻底全白了。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眼泪似乎已经干涸,惟留下干泣之声不断。
  人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老来丧子,明月师太突遭丧子之痛,不知道自己哭昏多少次。每次的昏迷中总能看到孔明在向她招手,而她刚想过去,便看到孔明被人抓走。最后一次的昏迷,她看到了孔明领着儿子,在河对岸呼叫她。而当她不顾一切冲进河里的时候,狂风巨浪瞬间袭来,她被湍急的河水冲走,眼睁睁的看着父子俩在岸上奔跑,耳边不断传来儿子呼唤妈妈的稚音。
  妈妈,多么美好的名字,而她也曾经拥有过这个名字。这些年来,夜思梦想的儿子如今就躺在她的面前,这么安静,这么听话,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明月师太忽然咯咯的娇笑起来,望着的脖颈,难过的说:“傻孩子,你这么顽皮,脖颈都勒成紫黑色了,痛不痛?妈妈这就帮你擦点药!”忽然站起来,对孔恒怒道:“儿子,快喊妈妈!不叫妈妈,我就不给你涂药!”声音愈发变得不对,孔卓赶紧站起身来,扶住祖母,可是祖母却用力的推开了孔卓,叫道:“不要碰我儿子,你们都给我离开……快离开!”
  孔卓看到祖母神态大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祖母,不觉间几滴泪珠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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