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前教子

　　左景完上前施礼，问：“母亲，你怎么来了？”孙冰妃没有理左景完，只是把左景完拉到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左景完不解，又问：“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孙冰妃才说：“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你知道这话怎么解？”
　　左景完面色羞愧，说：“身上有伤，父母忧虑，道德败坏，父母蒙羞。儿子做事不加考虑让母亲担忧了。”
　　孙冰妃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说：“你来沈家庄已经两月，也没有让人来信报平安，只是前段时间听左管家言你杀了恶虎，近日又听人风言你盗了龙宫宝物。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左景完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孙冰妃听了说：“你有三错。其一偏听，凭班皎一面之词就上山杀虎，幸得班家兄妹不是妄佞之辈，不然你剑下错杀那就悔之晚矣。其二自满，自身道基尚未铸好就敢收炼气大妖为徒，若是这大妖反噬你该当如何？其三妄为，没有探查清楚就敢与江底老蛟作对，险些葬送新安江边十八乡几万口性命。”
　　左景完听了反思自省，自己修道之后确实张狂许多，良久对孙冰妃说：“母亲教训景完记下，这事是我错了。”孙冰妃见左景完认错，心里也舒了一口气。有人修道之初言行举止异于往常，这是本心为力量迷惑所致，道家将其称为心魔，武家将其称为杀心。这时便需要师长为弟子开解，开解不成就需要打磨，佛家所谓当头棒喝就是这样。所幸左景完心思通透一点就透不需要多费功夫。
　　孙冰妃拉着左景完，将他引到凉亭前，说：“今日你父亲、老师也来了，你去拜见吧。”左景完入凉亭见礼：“拜见父亲。见过老师。”
　　左慕真说：“名者实之宾也。你来沈家庄不过两月就传出星君的异名，可是见你行事又无惠及百姓的实事，这样下去同那些名不副实的终南隐士有什么区别？你最近暂时不要食气修炼，做几件有益乡里的事”
　　左景完说：“父亲教诲景完铭记。”
　　张南乔道：“人前教子，左师兄你二人也是莫大苦心。教不严师之惰，前段时间我对你放任过了，今日就与你安排一项功课。三月之内练出黄芽丹、紫金明目丹、五行丹这三种丹药，练不出来我可要打你一百零八铁尺。”
　　左景完领了师傅的功课。孙冰妃上前说：“你把那蛟龙的尸身交给你老师，你老师好带回交与道宫备案，不然那东海龙宫闹起来不好说话。”
　　左景完将壶中蛟龙取出，张南乔伸手一抓，十五丈蛟龙变成三尺长。张南乔看着蛟龙叹道：“千年修行身有五阳，不曾想一朝道行散，可惜，可叹。”
　　左慕真见张南乔收回蛟尸，说：“我们一起去见见那将小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玄龟如何？”
　　孙冰妃拉着左景完跟随着两人来到江底泉眼处。玄化鳌已经化作十五丈大龟安卧在江底，呼吸间引动一江水流，原本不起眼的龟壳也慢慢蜕变好似玉质。
　　玄化鳌见人来，出言：“小龟见过三位真人。”
　　张南乔取出一枚铜鉴祭在头上说：“我是钱塘道宫张南乔，前来查询新安江泉眼动荡一事，但有所问你都需如实回答，如有妄言欺骗之处，道宫诛妖台上三尺斩妖剑就是为汝而设。”
　　玄化鳌说：“真人请问，小龟如实而言。”
　　“你唤何名，为什么要杀死新安江底泉眼前任镇守？”
　　“小龟祖籍洞庭龙宫叫玄化鳌。那老蛟为行洪化龙派老虎咬死沈家庄沈离一家四口，后又私受人间香火三牲而为淫祭。小龟义愤即为水族除害。”
　　“你所说老蛟派老虎杀人可有证据，老蛟私受人间三牲香火可有人证？”
　　“新安江精怪赖吞江与一只水猿精可以作证老蛟派虎杀人，杀人之虎后为建德举人左景完所除。老蛟托梦新安江十八乡长者诈言水府失窃索要三牲香火，乡里长者都可作证。”
　　张南乔把自己手里拂尘摘下，指了一下在旁边的白从风说：“那老虎，你带我拂尘把那两只精怪带来。”白从风恭敬接过拂尘，轻车熟路地去洞府抓精怪。
　　不一会，白从风带着三只精怪回来。白从风把三只精怪押到张南乔面前，说：“张真人，我把老蛟私封大总管洛八，癞蛤蟆精赖吞江，水猿精都带来了。”
　　张南乔看了老虎精一眼，点了点头。随后对赖吞江、水猿问道：“我是道宫张南乔，你两可知老蛟派虎杀人的事？”
　　赖吞江，水猿听见道宫两字，已经瑟瑟发抖，又听见道官问精怪杀人的事，连忙开口：“知道，前任总管赖善奉龙王命令请一只虎精做下。”
　　张南乔心里想怎么又扯出一个赖善来便问：“赖善在哪里？”
　　赖吞江回：“已经被龙王吞了。”既然已经死了就不再追管。张南乔把这两只精怪收到袖中，转过来看着这小号乌龟问白从风：“你带这只乌龟精来做什么？”
　　白从风回：“老蛟诈言水府失窃向乡里索要三牲香火都是这老乌龟献的计策。”洛八听了这话连忙挣扎站起，说：“你这背主老虎胡说，三牲香火是龙王爷......”白从风没有等乌龟把话说完，怒吼一声：“你这精怪还敢反抗！”奋起一拳就把洛八打死。
　　打死洛八，白从风马上伏地请罪，张南乔冷冷地看了死龟一眼说：“这等野怪真是胆大妄为！”白从风听了虎毛倒竖，冷汗不止，接着张南乔又对白从风说：“你这虎精既然已经被左景完收下，那往后当清心修道不要为祸，前车未远当自鉴。”白从风这才起身退下。
　　事情已经查清，张南乔对玄化鳌说：“老蛟为行洪化龙残害人族蛊惑百姓，罪不容诛，既然被你打死那只好悬尸诛妖台上以为警醒。你是洞庭龙宫精怪，杀这老蛟是水族内的事，我道宫不做干涉。新安江泉眼动荡你有责任，罚你镇守新安江泉眼十年，保新安十八乡风调雨顺。”
　　玄化鳌拜谢。张南乔把铜鉴收回。
　　公事已毕，玄化鳌没等左慕真说话就先说：“左老爷，我不是有意算计小老爷。二十年前抓我来建德的道姑告诉我，我会有一场机缘。道姑还赠了我两句话‘逢完得脱，遇安而成’，等到今日我才明白，我的机缘是得泉眼洗练化成玉体。”
　　左慕真半信半疑，问：“那道姑什么模样？”玄化鳌控水凝练一副图影出来，孙冰妃看了说：“这不是二师姐吗？”张南乔也吃惊地说：“武当二先生。”左慕真知道是自家二师姐指点这老龟，那也不好再追究。
　　五日过去江里精怪再也没有搅闹，尤巷心里终于安定下来，同时也认定左举人不是凡人。这时有一乡民跑来说：“尤爷爷，左举人请您去晒谷坪呢。”尤巷听了出来直奔庄南。等到晒谷坪的时候，发现已经聚集不少乡民。
　　左景完见尤巷来开口说：“请长者前来有事相商。”
　　尤巷越过人群，进前说：“不知道左举人有什么吩咐？”
　　“我看牛耳山周围有许多土地荒废，心里觉得可惜。如果有乡民愿意开垦，我可以免田租二十年。”左景完说。
　　尤巷说：“左举人这不是乡民懒惰，实在是因为那些地方灌溉不到。”
　　左景完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恰好我有一件宝贝。左平，抬上来！”左平带着几个护院从后面抬出一件东西。这东西什么模样？长二丈四，宽二尺五。中空槽身，槽身中木节贯接，每一节木节接口处有木板嵌入，好似一条龙骨。槽头有一只大木轮，槽尾处有一小木轮。龙骨附在木轮上，上下回还可以转动。槽身绘有玄色鳞甲，好似龙鳞。
　　尤巷问：“这是什么东西？”
　　左景完答“这是龙骨水车，可以将水提到高处灌溉。我们去水边一试。”
　　众人随着左景完来到水边，左景完吩咐人摆好龙骨车，用一根粗木做槽头大轮轮轴。龙骨车立好之后，四个护院上去踩动轮轴，那低处的水随着龙骨木板被提到高处，不一会水流就从槽头流出，水量颇大。众乡人都惊诧道：“这莫非是神仙道法？”
　　尤巷看了心里明白，有了这车，庄里怕是可以增加三百亩不止。尤巷问：“左举人，这车多少钱一架？”
　　左景完说：“我见乡人灌溉不易才造此车，不是用来卖钱的。”
　　尤巷诚心实意拜谢道：“左少郎这是活人的大恩德。”
　　接下来，尤巷把免租二十年的事对乡人说了一遍。乡人一听也明白了，这是左举人造福乡里，大家纷纷拜谢。左景完忙扶起长者。当即乡人奔走相告，沈家庄男女老幼都出门去开垦荒地，好不热闹。
　　乡人们出去开荒，左景完却在牛耳山小宅中琢磨老师布置的功课。黄芽丹、紫金明目丹、五行丹这三种丹药用药简单易得，针对的也是平常乡里常见病症，但是难在要剔除药材中杂质中和药性。药材炮制主要有漂、洗、渍、泡、水飞、煅、煨、炒、炮九法，每一种方法又要根据不同药材、不同时令、不同配伍使用。
　　时间飞逝，转眼一月过去。随着沈家庄开荒消息传出，这十八乡也都知道龙骨水车，初时外乡人多有不信，后到沈家庄看过龙骨车神奇之后都纷纷请求仿造。左景完并不禁止，相反还多有指点。
　　外乡人回去之后对左景完多有传颂。那有心人记起前段时间新安江龙王托梦精怪搅闹的事，暗中附会说：“这龙骨水车定是那左举人龙宫盗来的宝物，不然凡间哪有这样神奇的物件。”左景完听后哑然失笑。
　　这则流言不翼而飞很快就传到了在吴郡观民的林崖耳里。林崖叫人要来了这龙骨水车图看了说：“这真是龙宫之物也？”
　　随从甲士说：“小民愚昧好托鬼神，士人伪诈好求大名。这东西不就是能提水嘛，有什么神奇？”
　　林崖摇头说：“这车可将水提到三丈之高，一村之田可增三百亩，那一乡可增多少，一县可增多少，一郡可增多少？这是真正的宝物啊。”。
　　随从甲士顺着林崖的话想去，惊叹说：“怕不是十几万亩。”
　　林崖随即传令：“整理一下，我们去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