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

　　黄昏，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变少，只剩两三点依稀在散漫地游走。落日的余晖将行人的影子越拉越长。灌木丛里逐渐传出似有似无的蟋蟀声。偶尔有阵风吹过，随风而动的落叶摩擦着沥青地，细微的声音此时似乎能够充满了街道。
　　在路上徘徊着的一个男人，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包，看起来有点年代感了。兜帽似乎在假装掩盖着背包的商标。他顶着一头乌黑的发，像是有意的凌乱。
　　他低着头，听着耳旁刮过的风声，脸上的沟沟壑壑仿佛是风的杰作。大衣里的衬衫象征着他应该是位绅士。秋天的夕阳是凉的，一阵又一阵地照在他的脸上，他望着远处的光明，露出了微妙的笑。于是又低下头，径直像小街尽头走去。
　　走过这条街巷，一间木质的房屋油然而生。是很普通的两层小屋，不过它的设计，或是说他本来的样子，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梵高画里的露天咖啡馆。
　　其实是，不过由于没有布满霓虹灯的招牌，没有刺激的音乐，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他是。可是从旁边的院子里摆着长满藤蔓的架子，还有一些已经报废的酒桶应该能够联想到。
　　正门是两扇橡木制附带百叶窗的门，镶入式的设计使得木门与墙壁浑然一体。男人推门而入，随之而来的是爵士乐俏皮的舞动与酒客们嘻哈的喧闹。
　　格局不大，进门就能望见吧台。左右两侧有四五套四人座的沙发套间。吧台呈四分之一弧形，大约可以做七八个人的样子。不过今天坐吧台的人不多，因为一般坐吧台的都是只身一人，来喝喝闷酒的。
　　吧台长桌子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杯子，在灯光下玲珑剔透。桌子对面是一面很大的X形藏酒柜，深褐色的，紫红色的，琥珀色的酒插在洞里蓄势待发，这是阔气的客人才会单点的珍贵藏酒。而左右两边各有一巨型的酒桶，里面装的是葡萄酒和啤酒，这是快餐客和生活拮据的人常点的酒。
　　酒保用一块深灰色的抹布，擦拭着吧台的桌面，在黄灿灿的灯光下，木制的吧台犹如上了腊一般油亮。他头上花白的头发似乎也显现出了黄色，不过脸上的沟壑被灯光打上了层层阴影。
　　酒保有个习惯，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喜欢一遍又一遍地擦地将酒具擦干净。酒杯的杯壁在长年累月的擦拭下薄了一圈。
　　男人挑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吧台座位坐了下来。酒保在他刚进门的时候就瞥见了他，不过他依旧在擦拭着被子。
　　男人坐下之后也没有叫唤酒保，只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副眼镜和一个小笔记本，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还是老样子吗?”男人耳边传来一句。他点了点头，把本子和比放下了，注视着酒保。酒保会意地将刚擦拭好的啤酒杯拿了起来，走向左边的酒桶。他不经意地打开酒桶的开关，懒散地将酒杯接在下面，金黄色的液体一股一股地从小小的水龙头里涌出，倾泻在透明的容器中，液体里的气体按耐不住这股激流的涌动，像蜂群归巢般在液体中窜缩。一层白色的泡沫将要形成，酒保将酒杯一横，开关一打，白色的泡沫顿时烟消云散。
　　酒保稳稳地握住酒杯走向男人，但见酒杯以上有一层因液体张力而形成的弧形酒层。只要稍一摇晃，酒层就会崩塌，可是没有，酒保轻松地连杯带酒送到男人面前，酒中的气泡一串串地往上冒，仔细一听还有噼里啪啦的声响。男人会心一笑。
　　“还是老样子，不撒出来算我的”酒保从柜台地下掏出一杆烟斗，懒散地插上烟草，不知道从哪又找来一块zippo，打火石迸溅出的火花将烟草擦着了，一缕青烟从烟斗中缓缓升起。
　　男人也没说什么，从大衣里拿出一支吸管，也懒散地吸取上层的酒弧。酒保愣了一下，继续呼着烟。男人吸完上层的酒便用一张白手帕将吸管擦干净，放回了大衣，“留给下次用”他说。
　　“下次看看吧。”酒保从烟斗中吐出那句话。“看起来，事情不错了?”
　　男人撩起袖子，手腕上有一块褪色了的石英表，六点二十三分。他望了望墙上的电视机，“差不多了。”
　　酒保打开了电视，客人们被电视里的声音吸引了。
　　二十五分，新闻栏目开始了。
　　“近日，我城警方抓获一名涉嫌强奸的嫌疑人。据了解，该嫌疑人为某中学教室，警方收到了疑似该男子认罪的证据，目前该案件还在调查当中……”
　　“媒体没有透露太多。”男人喝下一大口酒。
　　“细节当然是不能公布的了”酒保烟斗里的烟草泛着红光。“不过说实话，细节对外公布怕是会引起恐慌呢。”
　　“难不成一直不打算承认他们的存在吗?”
　　“我想啊…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吧。”酒保顿了顿“毕竟，这里也不止有他们。”
　　男人没有说话，“话说，你这单，怎么样?”男人展开了五个指头，“嗯…还不错嘛。”
　　“还行吧，毕竟风险也大。这算你的，等会儿打烊了，去吃个好的。”男人笑着晃了晃酒杯。
　　“得，得!就等你这句话!”酒保猛地呼出一口烟。“现在得么？”“看你。”“好嘞！”
　　“诶！小李，帮我看一下店，我出去一下！酒水桶里的自便！”一个在沙发套间上的男子摆出了ok的手势，酒保便乐呵呵地和男人走出了。
　　他们来到后巷，有一辆红色的福特野马，那是男人的车子。男人把背包往后备箱一扔，但是他忘记拉上拉链了。
　　一个鸟喙般的物体从背包中伸了出来。
　　汽车发动了，轰隆隆的声音似乎能盖住远处乌鸦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