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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苍神色复杂，摇头道:“不，你还是天元！”
轰！
曲难舒如遭雷击，他八岁修炼筑基，九岁跨入炼气，十岁修成真灵，十一岁臻至天元。如今已到了十四岁，在天元境停滞了三年才堪堪触摸到突破化龙的契机，而归墟圣境的秘法——梦魇大阵，演化生死轮回，只有在虚拟的轮回中体悟到了生老病死的真意才能突破。可如此逆天的大阵一生也只能使用一次，那岂不是说，今生他或许都将停滞在天元境了？
“师傅！我不甘心！”曲难舒紧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归墟的海眼困不住我，请让弟子再试一次！”
“且随为师回去，我自有定计！”
夜苍话闭手势一起，无形之力裹挟着曲难舒的身躯破开万顷碧波，入眼之物唯有连绵的峭石耸立，群浪逐峰。
这里是大洋东海的最中央，一片刀削斧劈般尖锐孤傲的黑色岩体，惊涛如同归巢般呼啸而来，拍打在隆隆作响的石壁之上，激起重重骇浪涌向高天。
狂风不止，呼啸不歇。
咻……
两道霄光疾驰而过，始一越过骇浪，放眼尽是一片云蒸雾绕，那隆隆水声，竟也好似消失了一般。
咚……
二人像是掉入了水中般，在云雾中溅起一抹云浪。
曲难舒感受着周身的束缚，对实力的渴望愈加沉溺了三分。而这个轻易束缚自己的人，叫做夜苍，归墟圣境的超级强者，只手遮天，怒目成钢的化神境修士。
两人始一落地，便有一个面色苍白的玄衣青年迎了上来，躬身道:“师尊，您终于回来了。”
夜苍看了看来人，颔首问道:“嗯，近来归墟之中可有何事发生？”
“师尊放心，境内一切安好。”龙鹤应答，目光却始终不离曲难舒，犹豫道:“这位是……难舒吗？”
曲难舒一惊，心下不由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惊疑道:“是大师兄吗？”
“哈哈！真的是你！五年不见，师兄一直以为你已坠入了无尽海眼！”龙鹤上前一把揽住曲难舒，激动不已。
曲难舒闻言却不由是面色煞白，呢喃道:“五年吗？我竟在梦中沉睡了五年！”
龙鹤略带伤感道:“是啊！整整五年了，归墟海眼的梦魇大阵虽然能助人突破化龙，可往往只要数月便可见分晓，师兄弟们一直以为你已经遭了不测。如今既已安然无事，定是得了天大的造化！”龙鹤重又站定，上下打量起曲难舒，可愈瞧脸色愈是苍白，吞吐道:“你……你，不不，怎么可能？”
“好了，龙鹤，为师还有话与他言说。”
夜苍垂下眼帘，语气中更显得苍老。
“是！那弟子告退了。”龙鹤如此说，脚步却并未挪动。夜苍见状也自叹息一声，摇头而走。
这里是七大圣地之一的归墟圣境，天下间的活水归处，又称水冢。虽然同是修仙宗派，归墟却并不像其他圣地那般琼楼玉宇，仙气蒸腾。放眼只有满目的黑色岩石，与陡峭的峰尖，至多也就是偶有蓬蓬灵机自数处洞府举霞而出。
夜苍盘坐在蒲团之上，暮态沉沉的说道:“坐吧。”
曲难舒闻言也不再拘谨，便听夜苍说道:“难舒，为师对你的期望一直高于别个弟子。”
曲难舒忙又换成跪坐，说道:“弟子有违师恩，请尊师责罚。”
“你证你的道，与为师何干？可还记得你八岁入门时，你曾问及龙鹤的修为，为师为何不答，却又因何打你手背吗？”
曲难舒恍然道:“是弟子浮躁了，师尊意在教诲徒儿不可心系旁骛，走自己的路，证自己的道。”
“嗯，你在海眼中沉睡五载，虽未堪破化龙，却也并未化道。这是天数，并非从头来过就能得偿所愿的。”
“可弟子不愿就此消沉，我要化龙，我要扶摇直上九万里！请让弟子再去海眼一行！”
夜苍蓦的露出一抹笑容，褶皱的面皮都在莹莹生辉，他欣慰道:“好个扶摇直上九万里，可你知道吗？太古时的归墟海眼没有梦魇大阵，道宫没有弱水阙，北极圣地也没有衣袂岩……”
曲难舒闻言一怔，不可置信道:“那他们怎么可能成就化龙？”
“世间有一法，人人皆可得，是为红尘，侦破红尘，便可成就红尘仙！”
“红尘仙……”曲难舒轻声呢喃着，蓦的拜伏道:“请师尊赐法！”
夜苍起身将曲难舒扶起，看着他投来的疑惑目光，夜苍和蔼一笑，继而走出洞府，站立在府门之前的观水栏上，和着流水潺潺，虚无缥缈的说道:“我说过，红尘法，人人皆可得！此法天生地养，自古便存，却又自古不存，一切尽在个人心中。”
“弟子驽钝，请师尊解惑。”
夜苍缓缓转过身，此时的夜苍，看不出丝毫化神境强者的威势，有的只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叟。他招了招手，说道:“来，到这里来！”
曲难舒应了声喏，衔步行至夜苍身前站定。后者缓缓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轻抚曲难舒的头发，却又发现眨眼已经过了五年，他再也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了。
望着夜苍缓缓放下的手，曲难舒极力忍住眼中的热泪，更加坚定了修行的意念。
夜苍语音低沉的说道:“难舒，十一年前，我自歃血源捡到一身鲜血的你，将你带回归墟。可为师若不曾遇到你，如今的你应该仍在红尘中挣扎。”
“说来各大宗门势力突破化龙的秘法都在模仿红尘法，就好比海眼里的梦魇轮回，它能让你在半年内，于梦境中体悟红尘，堪破化龙秘境。但成效虽快，却并非真正的红尘历练。而想要突破桎梏，步入红尘，是你如今唯一的道路！”
“弟子明白了，我即刻出海，彼时向师尊请安时，弟子定能更加接近师尊。不证红尘破化龙，弟子无颜再归。”
曲难舒说到此间便欲跪拜，却听夜苍打断道:“为师虽然常说凡事不可强求，可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如今你的小师弟都已成就化龙。”
小师弟？师傅竟又收了个弟子？
心念及此，却听夜苍再次续道：“你若不得门径而入，那便在红尘之中消弭吧！”
曲难舒闻言瞪大了双眼，夜苍的言中之意，恐怕也只比逐出门墙好上一些罢了吧？
“另外为师还有一事托付予你，近日观星阁阁老推算出一则密辛，遗古之战时陨落的转世神在十数年前落在了寒冥郡的浔幽山上，为了证明世间真有转世之说，你代为师走上一遭，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被旁余势力发觉……”
“是，弟子谨遵教诲。寒冥郡与外海相隔不过三千里，不消半日便可到达，到时一定用心寻访。”
夜苍眼神古怪的看向曲难舒，将后者看的一阵发毛，这才听夜苍说道:“难舒，将你的法器雪吟取来。”
曲难舒当即自袖神兜中取出一柄雪亮长剑递向夜苍，却见夜苍掌指光芒一闪，复又出现的竟是一块五尺长，尺余宽的木板。
“这是……”
夜苍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物事，笑道:“呵呵，即是红尘历练，为师怎会让你使那御剑诀，轻易到得寒冥州？”
曲难舒眼皮一跳，眨眼便猜出了夜苍的用意，不由龇牙咧嘴，便听夜苍故作神秘的续道:“你可莫要小瞧了这块舢板，为师也不怕你笑话，当初掌境师尊便是让我乘着这片舢板越过大洋，那时我也只是个天元境的修士而已。”
曲难舒苦笑道:“哎，果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哈哈哈……”夜苍闻言复又朗笑，那表情，分明就是老怀大慰。
“去吧！”夜苍话才出口便拂袖挥出，浑厚的灵力瞬间将曲难舒振飞，一头扎进了观水栏下的烟雾之中。
“卧槽！”曲难舒伸手抓住迎面飞来的舢板，不由怔了怔，暗忖这不是梦中方小的口头禅吗？
噗通一声响，曲难舒如同游鱼入海般浮上海面，心虚的望了眼头顶的雾霭，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杜撰之词，师尊怎能理解？”
心念及此，曲难舒早已立在了舢板之上，咕哝道：“也不言语一声，这不坑爹吗？”
“我靠！我这是怎么了？”曲难舒赶忙住口，嗫嚅道:“该死的方小！罪过罪过。”
话闭衣衫鼓荡，瞬息蒸干了满身水渍，随着浪头飞扬而过。
……
转眼便过了两日，曲难舒趴在舢板之上冥思调息，任由海浪将其托上高空，又猛烈的撞向海面，表情却不曾出现任何异样。起初他也并非如此随波逐流，只是一直催动灵气驾驭舢板着实耗费体力，更何况是在茫茫大海之上？体力不济的曲难舒这才明白了夜苍的用意，即是要历练红尘，便该将境界抛在一旁，以凡人的方式渡海。
“不就是装孙子吗？”曲难舒闭着眼嗫嚅道。可他不知道的却是，此时不远处正有一艘龙船在与其并行。
舰首平台上，一鬓发略显凌乱的华服青年抓着栏杆，指节因用力略显苍白，他瞪了眼身旁的女子，忿忿道:“都怪师妹出的馊主意！我也是，不在府中享乐，非要鬼迷心窍的跟你出来寻找什么水冢，这下好了吧？整日面对这片死水，胆汁都快吐光了。”。
梳着羊角辫的俏丽姑娘嘟了嘟嘴，仅用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嗫嚅道:“哼，大笨蛋，谁让你在大师姐面前吹牛的，连师姐都说你是……”
“是什么？”谁料男子耳力过人，立马又瞪了过来。小师妹见状顿时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嬉笑，飞也似得跑进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