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鱼上钩

　　周围很安静，出奇的安静。林辉已经被他打发离开了，因为他想好好静一静。凌羽的双手紧握，指甲刺入皮肉疼的锥心也不愿松开，冷铮铮地低声骂道：“真是个废物！”
　　分手就分手，老子早晚会忘记你！
　　凌羽坐起身，将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干净，哭过之后，似乎一切都放松多了，只要不去想……一切都没事的。
　　双腿有些酸麻，凌羽赌气般的狠狠踹了几下地面，准备下山。一步还没踏出去，这时身后忽然响起的树枝折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凌羽疑惑地转过头，一个鲜艳的颜色勾住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张钞票，面值一百里奇的钞票！
　　愣了一下，凌羽将头转了回去，继续朝下山的石梯处走去。可是走了几步之后，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不管是它的主人不小心弄丢了它还是其他原因，但作为钞票的它是无辜的啊，真的要把它留在这里经受风吹雨打吗？
　　善良的凌羽在一番思索之后，还是转身朝那张钞票走去。而就在他接近钞票的身后，一阵怪风扬起，将钞票吹到了山背面缓坡中的杂草上。
　　后山的正面有一级级的石梯，两边还有护栏，比较安全。可是另外三面没经过丝毫修理，特别是那背面，虽说是缓坡，可那坡度还是挺吓人的。
　　在认真探查了一下周边的事物后，凌羽发现在那边缘处扎着一棵小树苗，大拇指粗细，凌羽用力拽一拽，根扎的很牢。
　　确定安全后，凌羽满意地点点头，左手抓住小树苗，右手伸长往下探去。还差一点点，他的右手指尖已经触碰到了钞票的边角，真的就差那么一丁点……而在山顶上边缘处的一棵大树后，一个身影正小心地侧出了半张脸看着凌羽的举动，然后自己的右手指一挑。
　　一阵泥土的松动声忽然响起，凌羽惊恐地扭过头，刚好看到手中的小树破土而出，心头一紧的同时，他内心哀叹道：“这该死的树啊！”
　　紧接着的一切容不得他有所动作，只觉得一番天旋地转，凌羽感到自己快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扯碎，又感觉十几把锋利的刀在他身上割划。十几秒后，一切都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快散了，丝毫提不起力气，大脑昏昏沉沉的，没一会便没了知觉。
　　“一百里奇就把他钓到了，还真是傻乎乎的大鱼啊。”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别废话，快办正事。”这次是个女子的声音，“抑灵晶在哪？”
　　“好像是右胳膊吧。”
　　“好像？”女子的语气有些不快，“你能不能给点肯定的回答。”
　　男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先把右胳膊划开不就知道了嘛，反正他身上已经这么多伤口了，再添几个也没关系。”
　　“如果不是老娘就废了你。”女子自言自语着，右手一举，一把冰制匕首出现。
　　看着那女子在凌羽的右胳膊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男子蹲了下来，将手指向那伤口的开合处伸了进去，摸索着。没一会，男子惊喜地叫道：“找到啦。”随之两只手指夹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小晶块。
　　男子随意地擦拭了一下，便将深紫色的晶石放入口袋中，然后松了口气，拍拍手道：“完工，回去复命！”
　　“哎哎，你别拉我啊，我还要帮他打急救电话啊。”女子忽然叫道。
　　“哦，对对，差点给忘了。”
　　……
　　“让开！让开！推到四号手术室！让张主任过来！”
　　……
　　“这好像是刀伤啊。”
　　……
　　“快抓紧时间缝合！”
　　……
　　断断续续的奇怪声音在耳边响起，凌羽感觉自己的眼皮似乎被黏在一起，无论怎么用力就是无法睁开，凌羽甚至感觉不到身体其它部位的存在了。一阵倦意涌起，他又陷入了昏睡。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凌羽感觉到了全身酸疼的痛楚，他尝试着睁开眼睛，双眼似乎蒙上了薄沙膜，那么模糊。凌羽不停地眨着眼睛，视线内的一切又恢复了清晰。
　　凌羽歪着头，落地窗户前，伫立着一道高挑的背影，这太熟悉了。
　　“爷爷。”凌羽轻声唤道。
　　那身影忽然轻颤，迅速转过身来奔到床边：“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哪里疼？”爷爷摸着他的脸，焦急地询问着。
　　“没事。”凌羽带着心里的温暖，笑着摇摇头。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凌羽把那钞票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只说了钞票的事。
　　“哎呀！”爷爷有些生气地扣了一下他的脑袋，责怪道，“你怎么可以干这种傻事，你这是运气好，要是你真有什么万一，我怎么办啊！”
　　看着爷爷越说越感伤，凌羽也开始愈发愧疚，自己的确不应该贪图那一百里奇的。
　　“哦对了，你饿了吧。”爷爷一拍自己的头，“我马上去买些吃的回来。”
　　“爷爷，不……”凌羽想叫住他，但是话还没说完，爷爷的身子已经着急的跑出了门外。
　　过了一会，房门被推开，一个漂亮的白衣护士姐姐走了进来。那护士在四周扫视一番，只看到躺在病床上眨巴着眼的凌羽。
　　“你爷爷呢？”甜美的声音很轻，不禁让人精神一振。
　　“刚刚出去了。”
　　“哦。”护士姐姐应了一声，走到床边，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道，“医生给你检查时，发现你右胳膊上的可能是刀伤，还从那伤口里的骨头表层检查出好几条磨痕，我们猜测可能是你的骨头在生长中与某种硬物摩擦导致的。”
　　“什么意思？”凌羽疑惑地接过那张检查报告。
　　“根据磨痕的检测，你的右胳膊的臂骨在十几年前就在和某种硬物挤在一起，后来你的骨头不断生长时，与硬物不断摩擦，所以你的骨头上才会有磨痕。”
　　“那会是什么东西？”凌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护士姐姐，问道。
　　“这个我们也没办法检测。”护士姐姐带着歉意刚刚说完，门外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脑袋：“小倩，主任找你，有急事。”
　　这位叫小倩的大姐姐急匆匆地离开，屋里又只剩下凌羽和他手上的报告。他拿着那张报告深望了两眼，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这……开玩笑的吧。
　　门再次被推开，正在沉思的凌羽一惊，慌忙将手上的那张纸塞到了枕头下。林辉走了进来，顺手将墙角的椅子提到床边，坐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低着头听着彼此的呼吸。片刻后，凌羽率先说道：“扶我起来坐会吧。”
　　林辉起身，一手托着他的后背，一手插入他的腋下便往上拽。胸口撕裂般的痛感让凌羽直咧嘴：“啊！痛啊！你轻点！”
　　背靠着软绵绵的白枕头，凌羽将被子掀开，这才发现除了胳膊上的一圈纱布外，胸口及肚子处还有好几圈，其余的地方都是一些被药酒擦拭的小伤痕。
　　“别看了，那小家伙没坏，传承香火没问题。”林辉十分嘴贱的说道。
　　凌羽白了他一眼，重新将被子盖好，许久后才说道：“姜月变了。”
　　“她有新男朋友了，一个可以帮她付高额学费的男朋友。”
　　凌羽眼中忽然有几分湿润，鼻尖耸了耸：“是吗？”
　　“魂族对姜月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可是加入魂族就一定要去魂族学院，魂族学院的学费你是听说过的，但她为了去学院学习，为了成为真正的魂族成员，只有抛弃你，去依附一个真正有用的靠山，懂得充分利用自己漂亮的优势，这说明她并不傻。”林辉平静地说道。
　　“难道和我在一起就是傻子了吗？”凌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是吗？”
　　林辉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一边是魂族，一边是地位完全不相称的平民男友，只要稍微有点智商都不会选择后者。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林辉抠着手指，随意地说道：“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开个小店混日子呗。”凌羽将左手枕在脑后，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在班上也能排到十几名，考个三流大学应该也可以。”
　　“三流大学出来不也照样是开着小店混日子吗。”
　　“也对。”林辉双手环抱胸前，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后认真地点点头，“你的前途一片昏暗啊。”
　　凌羽身子一扭，看架势是想在林辉的脸上来一拳，剧烈的动作自然要拉动胸口的伤，凌羽忙将身子摆正，大口地呼着气，借此减轻疼痛。唉，为了一百里奇搞成这样，现在钱没捡到，还搞得一身伤。
　　“你肯定能进一流大学！”凌羽忽然说道。
　　林辉点点头，看上去信心很足：“一流大学招生很严格，但我有信心。”
　　以魂族司法庭这样的大国，一流大学也是屈指可数，但从这样的学校出来的人都是香馍馍，这也是平民为取得更高的社会地位最快捷的一条路。
　　林辉这样的天才自然很有希望成功，但是他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民又该怎么办，未来真的和林辉所说的那样，一片黑暗啊。
　　他们两聊了很久，一直聊到凌羽眼皮重如注铅的时候，林辉才回去，在这种临近高考的紧张时刻，也难为他陪了这么久……
　　凌羽费力地躺了下去，独自一人发着呆，可能是身体受伤的缘故，席卷的困意让他很快闭上了眼睛。
　　“小帅哥，起床啦。”
　　还畅游在睡梦里的凌羽被一个轻柔的声音唤醒，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看到了昨天的大姐姐站在床边。凌羽将眼睛揉了揉，使视野更加清晰，这才注意到大姐姐的身旁还有一个白大褂的老头。
　　“来，小伙子，做起来给你检查一下。”老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说道。
　　凌羽左手撑着枕头，身子上挪着，身上的痛感比昨天已经轻了很多。老头俯下身子，将胸口处的纱布一层层揭开，护士姐姐忙将凌羽直勾勾的眼睛捂住：“小孩子别看。”
　　“咦？”老头发出了一声惊咦，“小倩啊，这小伙子什么时候缝合的伤口啊。”
　　“昨天上午啊。”
　　“你确定？”
　　捂着凌羽眼睛的手撤了回去，小倩翻着怀中的文件夹，找到凌羽的那一份后，细看了一遍后道：“确定啊，是昨天上午十点二十二分的时候缝合的。”
　　视线没有了阻碍，凌羽怀着好奇心低下了头，这一眼差点把自己吓死，肚子上一个十几厘米长的伤口极为骇人，还有探出的线头。
　　小倩反应过来，再次将凌羽的双眼遮住，柔声责怪道：“真是不听话，都说了让你别看。”
　　凌羽没有说话，却感觉到一只粗糙的手在他的伤口上抚过，没有疼痛，有的只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快了！”老头惊叹道，“这愈合速度也太快了，堪比魂族人啊。”
　　一个普通的魂族孩子有着比平民高数倍的自愈能力，而且身体各方面的机能也比平民高上许多，魂族成员实力越高，这些优势也就越会随之越强。
　　“爷爷说我们家基因好，比魂族就差一点点。”凌羽开口说道。
　　“哈哈哈。”老头爽朗地笑着，隐约间好像也有小倩姐姐的笑声，凌羽不知道他们到底笑什么，也没多问。老头为他换上了一层新纱布，说道：“其实看样子你是可以拆线回家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先留下来，下午我再来看看。”
　　小倩终于放开了他的眼，并伸手捏捏他的脸蛋道：“小帅哥乖乖养伤，我先出去忙喽。”
　　凌羽微鼓起腮帮子，愤愤地嚷道：“别把我当孩子看待，我已经成年了。”。
　　“哎呦，姐姐我还真没看出来呢。”小倩半捂着嘴咯咯地笑着，迈着优美的步伐走了出去。
　　“哼！”凌羽扭头轻哼了一声，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并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来过了，还把手机带来给他玩，应该是怕他疼爱的孙子会闷得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