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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商队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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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来自渤海之滨皇家铺霍家庄的年轻商人霍四海霍四爷,二十多岁,与大哥霍三江霍员外一道,继承祖业,买卖越做越大。
  在一个深秋时节,他带着他的商队行进在回家的路上。
  他们从南方采购了大量的丝绸、茶叶和陶瓷,背的背,挑的挑,抬的抬;用马驮着,用车推着。浩浩荡荡,甚是气派。
  这一次,商队选择的路线是从长江上游的江州出发顺长江向下游到达金陵,再从金陵过了长江,经浦口往扬州,顺着大运河,穿过里下河,向徐州进发,然后再由徐州往济南,最后到达皇家铺霍家庄。
  往年他们都是走水路,由渤海出发,经黄海到东海,进入长江,或接着继续往南去。后来出现了海盗,让他们损失惨重。
  霍四海经历了一次海盗的洗劫,不仅全部货物被掠夺一空,人员也差点儿命都不保。从此,霍家商队就不敢再从海上运货,改走陆路。可是这样不仅成本翻了好几倍,而且陆路上也不是很安全,同样受到江洋大盗的骚扰,土匪的打劫和残军乱兵的顺路掠夺。但有另一个好处,就是速度快。而更主要的是,年纪轻轻的霍四海有一个宏伟计划,因为这条路沿途要经过若干个大城市,可以一路建立自己的货运站,等到条件成熟时,分别在各地开设分店,到时一路来回传递货物甚是方便。这得到了大哥霍三江霍员外的赞赏。
  为了保护商队安全进出货物,霍四海接受年轻管家常顺子的建议,在皇家铺霍家庄附近的村村寨寨,挑选了二十多个健康精壮的家丁,组成了一支自家武装。
  这支队伍江湖人称“霍家丁”,个个骁勇善战,神勇无比。只要他们出手,再多强大的对手也难以招架。没几年,他们声名远扬,让大盗匪徒们闻风丧胆。
  而说起这支私人武装,还有一段神奇的故事。
  当初家丁队伍组建成功后,霍员外就找来了一位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徐舟串来训练他们。徐舟串先教给了家丁们一些基本功夫,再教了一些花拳绣腿,然后又教了一点真功夫。可是,没几天,徐舟串就向员外告辞,说他已把全部功夫都教给了家丁们了,家丁们学得太快,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霍员外虽然是一介书生,不习武艺,但他毕竟饱读诗书,见多识广。见徐舟串有些傲慢怠工,知道他心术不正,也不与他多言语,就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大大出乎了徐舟串的预料。他自以为自己武功盖世,天下无人能及,只要他半途告退,霍员外一定会极力挽留他,那他就可以乘机要挟,层层加码,提高自己的工钱。可惜徐舟串怎么也没想到,员外其实因为他人品不好,担心他会把家丁们的人品带坏,早就后悔请了他,又找不到借口辞退他,只能忍着等待机会。
  一听到徐舟串来向他辞退的消息,员外喜出望外,但他还是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本想说几句客套话,可又转念一想,万一他当成真话听,反而使自己骑虎难下。于是便顺水推舟了。
  谁知徐舟串一听,恼羞成怒,愤愤地起身出门,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拂袖而去。
  徐舟串走了,霍员外一时找不到能够来替代他教练,只好由家丁中武艺最高的人胡啸几带领大家操练。先做一些短途买卖。
  一天,霍员外带着几个人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办事,经过一个镇子住下,忽然家人来报,门外有位老道求见。
  霍员外出门迎接时,只见来人体长八尺,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持佛尘,面如冠玉,须发皆白,双目放光,炯炯有神,漂漂然如神仙下凡。
  没等员外说话,老道就对他说,西南方向二百里外,有一乞丐,快要饿死了,快去救他,日后此人对你必有厚报。说完便飘然而去。
  霍员外还想问老道一些详细情况,可老道早已不见了踪影。于是,员外就与李伏虎,带着食物和几件衣服,策马加鞭,往西南奔去。
  他们跑了二百里多路,看到前面有一个村庄,有几十户人家,村头有一棵大树,树下躺着一个人。
  李伏虎立即下马去探看,此人已经死了。霍员外进村一看,村里没人,家家大门紧闭,撬开一户人家的门进去,发现全家人都死在家里,尸体都已腐烂发臭。
  员外发现,只有村头大树下的那个人是刚死不久的。员外说:
  “可惜,我们来迟了。”
  两人非常惋惜地离开了村子回去了。可是刚走不远,员外还是想起了老道的话,突然感觉到村头大树下的那个人,可能有救。
  他们就立即拨回马头,回到大树下。员外仔细一检查,发现这人还有体温,就给他穿上厚厚的衣服先暖暖身子,并把他搬到村中没人的房子里,烧了热水帮他焐住手和脚。然后敲开他的嘴灌进去一些温水和食物,捶捶他的胸口和背部,让水和食物慢慢地顺进肚子。
  他们在那儿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午后,那人有了呼吸,员外就把他带回了家。
  这人就是后来家丁们的武术教练。名叫胡啸几。他痛苦地讲述了自己的家史和悲惨的经历。
  胡啸几所在的村子胡家圩子,原本是个武术之乡,这是由他们的祖先传承下来的传统。不知多少年以前,曾经在渤海湾的皇家铺霍家庄,有一个姓霍的武林中人,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料吃上了人命官司,就逃出了牢狱,隐姓埋名,流浪在外,成为江湖艺人,自己改姓为“胡”。后来遇到了也是以卖武艺为生的一对父女,他们相依为命,成了一家人,就找到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定居了下来。后来这儿就渐渐地有了一个庞大的胡氏家族,几百年物换星移,沧桑巨变,而胡家人崇尚武功的精神始终如一,使得祖先们精湛的武艺,代代相传。
  可是,由于这些年军阀混战,兵荒马乱,加上连年灾荒,颗粒无收,连树皮草根都吃光了,实在无法活下去,但胡家人又不肯违背祖训,抛弃祖业,离开此地,另谋生路,就只能等着饿死。只有胡啸几,这个家族武艺的第一传承人,不肯眼睁睁看着这种惨状持续下去,就只身一人跑到很远的地方,讨到了一些吃的。可是等他赶回家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死光了,而他自己舍不得吃而带回来的食物,由于路途遥远,时间太长,大多已经腐烂变质,已经不能再食用。胡啸几因此没能坚持几天,就饿得差点儿死去。
  霍员外心想,既然也是我霍氏家族的人,那他就有义务好好埋葬了他们。
  第二天霍员外就派人去将那村里的人全部就地妥善安葬。还花了不少的银子,给每家每户的坟都砌了砖墙,从很远的地方移过树木花草来种上。为了让他们在阴间不会再挨饿,霍员外就给了离这儿最近的一家村民一大笔银子,让他们每到清明和七月十五鬼节祭祀时,都到这些坟上去供奉祭奠。
  胡啸几感激涕零,从此就成为霍家的一员,做了家丁们的教头。
  这些家丁经过胡啸几严格的训练后,个个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以一当十。他们既能充当苦力,又能看家护院,更是商队外出进货出货的保镖。
  可惜胡啸几因为悲伤过度,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就把全部武艺毫无保留地传给霍四海,并要求他永远传承下去,世代不绝。霍四海答应后,胡啸几竟一命归天了。
  胡啸几咽气之前一再叮嘱霍员外,将他葬到胡家圩子的坟地去,他要叶落归根。
  再说霍四海带着商队来到了里下河平原地区的腹部。这里地势低洼,原本河网交织,沼泽遍布,但是这一年碰上了大旱,湿地干涸,河底变通途,商队畅通无阻。
  霍四海坐着轿子,走在商队的中间。他伸出头来往外一看,只见干裂的河床,枯黄的草地,一眼望不到边。他见太阳已经落山,就把探路的家丁叫来问道:
  “我们离前面的村庄还有多远?要赶快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安全过夜。”
  那探路的家丁说:“回四爷的话,这里方圆上百里,空旷荒凉,杳无人烟。我们已过了一大半路程,如果加紧赶路,估计要到黄昏以后,才有可能见到村庄。”
  霍四海便要大家加快速度赶路。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由于家丁们个个武艺高强,走过多少夜路,从来没有害怕过,甚至他们还喜欢在夜间赶路,这样就很少会遇到拦路抢劫的匪徒之类,相对比较安全和轻松。
  不过,商队里还有不少其他佣人和临时雇工,并没有家丁那样胆大。这群人每到夜间,他们都有一个习惯,大家一边赶路,一边扯开嗓子拉号子,像唱歌一样,节奏感很强,不仅给自己壮了胆,而且也给大家减轻了疲劳感。
  他们拉了一段时间的号子,停下来以后,又开开心心地说说笑笑起来。
  正在这时,大家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成片的火焰在晃动,好像出现了一个村庄。在得到了探路家丁的确认后,大家一起欢呼起来,并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就赶到了村头。
  霍四海下了轿子,站在村头往里一看,只见偌大的一个村庄,树木葱茏,屋舍俨然,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霍四海从前面开路,人马依次跟着进入村庄。大家一看,这村里都是砖瓦房屋,看上去这里十分富有,赞叹不已。这儿虽然不是城镇,但是房前屋后都有宽阔的道路,纵横交错,将一户户人家串联起来,井然有序,而房屋四周及道路两旁都有青松翠柏,花草园艺美不胜收。虽然是夜间,但是路上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再看村民们,人人都穿着新衣服,个个都干净整洁,就像皇家铺霍家庄的人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看到的样子。霍四海赞叹道:
  “好一个世外桃源!”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村里的人们一见到这大批的客人进村,家家户户就敞开大门,老老少少出门迎接,热情无比。他们把自家的猪牛羊肉、烧鸡烤鸭、包子、米糕、米饭和酒水以及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等等,欢欢喜喜的拿得来招待客人。
  但是,商队有个牢不可破的规矩,那就是到任何地方都不允许随便吃别人施舍的东西,怕被算计,以防万一。所以商队婉言谢绝了主人们的好意,并一再向村民说明,他们只是借个地方住宿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
  村民们也不勉强客人,都高高兴兴的把各自拿来的东西收了回去,重新摆回原处。
  霍四海要给村民们一些银两,村民们都婉言谢绝了。很快各家各户都把客人们安排好,安心休息。
  霍四海感觉这村子非常太平安全,于是,只安排了一个家丁看夜。可是,不一会儿,那个看夜的家丁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到了四更天,霍四海感觉天气太冷,睡不着了。这时常管家也醒了,他对霍四海说:
  “四爷,时间到了,叫醒大家赶快上路吧。”
  很快大家都轻手轻脚地整装出发了。可是,即便如此,村民们还是全都起来,把客人们送到了村头,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去。
  商队回到原路继续前进。没走多远就听到雄鸡报晓的声音。探路家丁骑马回来报告:
  “报告四爷,前面又有一个村庄。”
  说话间天已亮了。于是,霍四海说:
  “好的,到了前面的村子里休息一会儿,让大家吃早饭。”
  很快大家就看到了前面的村子,可是大家都惊呆了。眼前的村庄里,都是泥土草房,破破烂烂。村里的人个个都是破衣烂衫,瘦骨嶙峋。就连桌凳都是缺隼少腿的,坐在上面稍不当心,就会跌个仰面朝天。商队的人都很不解,与他们晚上借宿的村庄比起来,两地相差不到十里地,竟然有天壤之别。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霍四海正在用早餐,就见探路家丁慌慌张张的走过来,在霍四海耳边抖抖霍霍地说了几句话。
  霍四海一听,脸色大变。急忙找来常管家和家丁的丁头李伏虎,四人一起来商量。霍四海叫所有知情人立即封锁消息,不许在商队中传播。叫常管家马上召集人马,快速离开村庄,不许再与这里的村民有任何交谈。最后,霍四海说:。
  “常管家带领大队人马尽快赶路,我们再到原地去探看一下事实,然后再回来赶上你们。”
  霍四海说完,就和丁头李伏虎、探路家丁一起,骑上马,向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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