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伤愈

　　月挂天中夜色寒，
　　清光皎皎影团团。
　　陆家宅院，院落深沉，池塘寂静。
　　与先前大战之惊心动魄对比鲜明。
　　陆青云此时正平躺于柔软卧榻之上，四肢舒展，呼吸平稳。
　　其全身仍残留灵药余味，四肢剑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留下多处剑痕印于表皮，尚未完全愈合。
　　屋内空间不大，陈设却极为高雅。
　　四个侍女正小心翼翼忙碌着。他们皆都生的眉目秀丽，打扮也颇为一致：
　　扎双环髻，穿百褶裙。
　　侍女年纪与陆青云相仿，可能还大了几岁。
　　其中一年纪最小者，于忙碌中无意撇了陆青云一眼，发现陆青云清秀的双眸正紧盯着他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陆公子，你醒啦？”
　　“咳…咳…”
　　陆青云咳了两声，欲艰难起身，回过神来的侍女们赶忙前来搀扶。
　　待陆青云起身坐于榻上，四位侍女则徐徐跪至榻下，低着头，默不作声，等候陆青云吩咐。
　　陆青云环顾四周，发现这是母亲生前闺房，伤感之意便不自觉涌上心头。
　　“你们暂且退下吧。”
　　“诺。”
　　四位侍女有些犹豫，但还是轻声允诺，接着便小心翼翼起身，鱼贯而出。
　　出了屋门，侍女们似松了一口气，便马上恢复了少女那与生俱来的活泼烂漫。
　　只见那年纪最小者天真道：
　　“我看那陆公子也非他人所传那般怪异恐怖，反而生的眉清目秀，甚是惹人怜爱。”
　　另有一人掩口窃笑：
　　“怪不得我观紫茶妹妹这几天总是人面桃花，飞鸟依人。原来是情窦初开，春心泛滥了呀。”
　　“不怪妹妹动心，陆公子的确与众不同。区别于那些寻常习武之人，公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独特气质。”
　　那年纪最小者闻言，脸红耳热，低头捂面轻道：
　　“姐姐们尽会笑话我。”便不再言语。
　　远处陆家主陆雄正快步走来，神色匆匆，自带威严。
　　少女们立即停止了打闹嬉戏，重新低下头，小心翼翼与其擦身而过。
　　待陆雄走远，那位名叫紫茶的侍女忍不住停下脚步，再次回头望向陆青云房间怔怔出神。
　　侍女中年纪最长者正色道：
　　“吾等既为婢女，就尽当竭力做好本职工作，切不可有其他非分之想，妹妹们需时时谨记吾之身份。”
　　“紧遵姐姐教诲。”
　　少女们齐声回应，遂又相互对视了一眼，吐吐了舌头，便继续轻手轻脚赶路，其窈窕背影逐渐消失于院外月色中。
　　。。
　　此时陆雄已步入屋内，见陆青云正立于墙上那幅对联前，望之怔怔出神。
　　其词曰：
　　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此乃陆青云母亲生前最喜爱的两句话。
　　陆雄曾评价陆母为最有才华与理想当世奇女子。
　　善良，聪慧。
　　向往自由，无拘无束。
　　陆青云母亲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没有纷争，没有杀戮，人人平等。
　　可惜，这个以武为尊，用拳头决定对错的世界，常人又安能理解其意？
　　故，陆母被认为是妖言惑众，受尽冷嘲热讽，嬉笑怒骂。最终渐渐因愁思而生出满头白发。
　　观察陆青云片刻之后，陆雄启口道：“伤势恢复如何？”
　　陆青云回过身来，施礼回应：“孩儿伤势已无大碍。感谢父亲关怀。”
　　“日后便在此屋住下，别回去了。”陆雄又吩咐道。
　　陆青云望了望四周，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完全保留了母亲生前原样。定是陆雄命人每日打扫修缮所致。
　　陆青云知道，自己这个父亲对他们母子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其母亲，可谓一往情深。
　　至于其他很多事情，陆雄作为一族之长，需顾全大局，往往身不由己。
　　这一点陆青云也颇为理解。
　　沉吟片刻，陆青云轻声回应：
　　“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陆雄悄舒一口气，又道：
　　“父亲知你嗜书如命，今后家族藏经阁对你全全开放，也不必再让白儿为你偷偷带书了。”
　　陆青云闻此言后大笑道：“哈哈，如此甚好。”
　　“且不知小白伤势如何？”
　　“白儿已无大碍，此战对他刺激不小，收获也不小。目前已在闭关以领悟此战之得失了。”
　　陆青云笑曰：“小白自幼天赋异禀，待其出关之时，定然是士别三日，当叫人刮目相看了。”
　　陆雄不置可否，却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望向陆青云：
　　“白儿天赋自不用说。”
　　“可是，青云你明明没有修为，可为何给人一种捉摸不透，又好似深藏不漏的虚幻之感呢？”
　　陆青云怔了怔，真诚答曰：
　　“孩儿不知。”
　　接着陆青云思索片刻，又补充道：“感谢父亲当时信任和支持孩儿的鲁莽决定。”
　　“我与小白经常玩在一起，我俩可以做到琴意相通。至于其余在战场发生之事，有些运气，也有些孩儿确不知其中缘由。”
　　陆雄听罢，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再次开口：
　　“此役多亏有你和白儿，不仅守住落凤山脉，还为族中年轻后辈争得剑冢之宝贵修行机会。可谓立了大功！”
　　“青云既为家族一份子，就理应为家族分忧。”陆青云谦逊道。
　　“不过。。”
　　陆青云不动神色的瞟了一眼陆雄，缓缓开口道：
　　“依青云之拙见，其实顾锋真正目的不在落凤山脉，更不是锤炼后辈，那些只是其附带而为之。”
　　“哦？”
　　陆雄闻言，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陆青云顿了顿，接着道：
　　“父亲试想，落凤山脉现如今可谓无主之地，而两家一直围绕山脉互有摩擦。顾家若要，增兵强取便是。”
　　“何故多此一举？”
　　陆雄沉吟片刻，问曰：“那依你之见，顾家之真正目的何在？”
　　陆青云谓曰：“顾家，不，确切说是顾锋本人乃借此举在向吾等释放交好之意。”
　　确如青云所言，其实此役若顾锋不及时阻止，再战下去，胜负未定。先不说陆白霓已经消耗很大，就从白衣青年顾太华那惊鸿一击来看，此人实力可能远在陆白霓之上。
　　只是顾锋为何要示好陆家呢?
　　陆雄恍然曰：“你的意思是顾家内部有了分裂？”
　　陆青云笑曰：“结合目前顾家各种举动及蛛丝马迹来看，应当如此。但还谈不上分裂，恐只是政见上的分歧。”
　　“父亲只需派人调查一下，频频袭扰我落凤山脉的顾家之人是不是顾锋那一派的，便能知道了。”
　　随后，陆青云将更为完整推论详述于陆雄听，又结合天下之势对家族前景分析了一番。
　　陆雄闻言吃惊不已。
　　陆青云之见解有理有据，奥妙非常。
　　确实，如今天下之势极为微妙。
　　叶骄阳神秘消失，他麾下八神将各取一州。众神将表面虽相安无事，维持微妙平衡，实则各自内心早已蠢蠢欲动。只是谁都不愿先迈一步。
　　陆青云正色曰：“一旦平衡被打破，天下必将大乱矣。再观我陆家，内忧而外患，力乏而势微。故吾急需喘息发展之时间，但顾家素来野心勃勃，一直加以阻挠，压迫。”
　　“不过，如今机会来了！”
　　“青云有一计，可使陆家从内部瓦解分裂。”
　　陆雄思索片刻，郑重道：“你想怎么做？”
　　陆青云露出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
　　“天机不可泄露。”
　　陆雄一愣，邃郎声大笑曰：
　　“好！没想到我儿竟有如此雄才。只要对家族无害，你便大胆去做，凡事由为父为你撑腰。”
　　“即使将天捅破，父亲也会将它补上！”
　　陆青云闻言，躬身拜谢。
　　邃又谓陆雄曰：“父亲放心，青云绝不做无把握之事。”
　　“不过，”
　　陆青云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望向陆雄：
　　“至于家族内忧，父亲恐需早下决心。我知道此人在陆家根深蒂固，极难拔除，父亲如若需要，青云愿助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陆雄惊愕非常。
　　陆雄再次深深望了陆青云一眼，只见其毫无气势却又极为自信立于自己面前，眼眸清澈，无丝毫杂质。
　　但就是这双眼睛，让陆雄觉得仿佛有看穿世间万物之能。
　　陆雄没有回应陆青云之言。
　　缓缓转身，将手中木盒朝后抛向陆青云，便准备离去。
　　“那四名侍女行事谨慎，是为父特意挑选跟随于你，有事吩咐她们便是。”
　　“走了，万事注意安全！”
　　“诺。”。
　　陆青云接过木盒，再次躬身施礼，
　　“孩儿谢过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