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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轲和婵筝赶到清照苑的时候，见墨染瞳和秦绯她们在正厅坐着，正在议论曲瑾凉被曲老夫人叫去玉崧苑的事；路明轲便撇下婵筝又去了玉崧苑，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看到曲瑾凉从里头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我方才在路上遇到婵筝了，她急急忙忙的也没说清楚，好像是四姨娘受了家法，又被青璇带去了二夫人那里，我担心出什么事，便同她一道去了一趟清照苑，可见少夫人也在那儿，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我便先过来寻您了。”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曲瑾凉看了一眼路明轲，又沉声问了一句，“秦淮怎么样？”
“走了，这事也只能等他自己想开了，”路明轲也没敢多说，又问，“我特意过来问您，四姨娘那边，需要通知留依接她回云歌院吗？”
“娘她不同意，她要拂儿搬来玉崧苑住，”曲瑾凉叹了口气，他惆怅地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边往清照苑走边说，“明轲，他说的没错，拂儿变成今天这个处境，都是因为我。”
“秦少爷不知情才会那么说，属下记得一清二楚，当年老夫人以死相逼，不准四姨娘入府，她这个妾侍的身份也是您答应了墨家的婚事才换来的，时至今日，又怎能怨您呢？”
曲瑾凉的步伐渐慢，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当年救下她的奶娘之后，我可以放她们走的，可以替她找一处安身之所，也可以替她寻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我就是做不到，我就是欺负她孤苦无依，不管她意愿如何，用那点稀薄的恩情迫她下嫁，明轲你知道，我怎么能放她走呢……”
“可是秦淮说的没错，她那么厌恶她那个庶女身份的亡姐，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庶子？”末了，曲瑾凉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所以，她从来不愿与我亲近，从来不肯将心交付于我……”
“少爷，总有一天，四姨娘会明白您对她的心思的，”路明轲这么说着，又想起什么事来，便说，“有一事，属下一直没能禀告少爷，……”
“说。”
“属下也是一次偶然发现的，四姨娘近几次关在暗房的时候，好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路明轲小心翼翼地说。
曲瑾凉顿住脚步，沉声问：“什么意思？”
“她像是看到了听雪那丫头了……守在暗房外头的兄弟说，四姨娘像是被听雪的鬼魂缠身了，整晚不是惊叫就是哭，”见曲瑾凉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路明轲忙解释道，“应该是她的幻觉，我也去看了，并没看到什么鬼魂……，但是四姨娘确实被吓得不轻。”
“难怪……”曲瑾凉瞬时眼圈泛红，“难怪她那么害怕去暗房……”
在那个地方，他让她亲眼看着听雪死在她的面前，却还一次次把她关在了那里……
他只当她长大了，独自流落在外的这些年炼就了她冷漠又顽固的性子，却忘了，她也是当年那个因为害怕老鼠而哭了整晚的女孩；就算他有一百个理由又怎样？他怎么会在她面前杀人呢？他怎么还会把她丢在那个死了人的地方？
是啊，她一定恨死他了。
曲瑾凉这样想着，只恨不能亲手结果了自己。
他快步朝清照苑走去。
苏婳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了，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托在她背上，可也因此，她的伤又是一阵剧痛。
曲瑾凉横抱着苏婳，大步走出了秦绯的寝室，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房门了。
路明轲忙解释道：“少爷吩咐了，玉崧苑那边，二少爷也在，四姨娘住那里不方便，所以暂时就借住在二夫人这里的西厢房，二夫人放心，一应用度，皆由云歌院的账上拨出。”
秦绯露出玩味的笑容，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你且过去瞧瞧，短了什么只管来找我。”
待路明轲走了，墨染瞳也别了秦绯她们，回菡萏苑去了。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王兮婼和秦绯两人在屋里相对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青璇进来询问“三夫人是否留下来用晚膳”时，王兮婼突然哭出声来。
秦绯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料想之中，但似乎又超出了她的预想；苏婳的事，曲瑾凉半句客套辩解的话都不曾跟她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人说过，甚至都没好好看过她们一眼，尽管从头到尾，她们三个人一直都在场。
王兮婼哭得梨花带雨：“为了嫁给他，我甚至用死逼迫我爹，可如今呢，他心里不是墨染瞳那个庶女就是苏婳那个贱人，他怎能如此负我？”
“你跟相公是怎么认识的？”秦绯见王兮婼哭得越发委屈，便随口问了句。
“那日我失足跌进池塘里，他来府里寻我爹爹，正巧经过，就把我从水里捞出来了，”王兮婼果然止住了抽泣声，她回忆着往事，不禁又黯然神伤起来。
”怎么了？”秦绯问。
“我听萃辛说，他见我爹爹好像是为了救一个死囚；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不是他有求于我爹，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娶我。”王兮婼说完，瞥见秦绯嘴角竟还有几丝嘲弄的意思，心里更是懊恼不已，自己怎么会把秦绯这样的人当成倾诉对象。
秦绯又安慰了两句，王兮婼自是听出来言语间的敷衍，又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个由头回笼袖苑去了。
苏婳那头，因着曲瑾凉的手臂碰在背上的痛楚，她只好双臂紧环住曲瑾凉的脖颈，一动也不敢动。
曲瑾凉也察觉到了，他停下脚步，缓缓将苏婳放了下来，随即又走到苏婳身前蹲下，柔声说：“我背你。”
“我能走。”苏婳试图拒绝。
“拂儿，我有话要跟你说，”曲瑾凉扭过头看着苏婳说。
苏婳也察觉出来曲瑾凉的异常，他看上去眼圈红红的，有点像是哭过；苏婳想着他方才从玉崧苑回来，想来定是因着她的事被老夫人训过了，心里不免有些自责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便攀上了曲瑾凉的背。
苏婳一双手臂越过曲瑾凉的肩膀，在他的胸前交叉握着，她有些累，偏偏在他背上靠着又甚是安逸，他的脚步稳健，很快她便有些倦意了。
“我想睡了。”苏婳咕哝了一句。
“拂儿……”曲瑾凉又重复，“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苏婳应了一句，脸贴在曲瑾凉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眼里充满着他的侧颜和那扇微垂的睫毛，苏婳心口一动，又莫名感觉心疼；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你哭过了？”
听到苏婳关切的声音，曲瑾凉不住地鼻子一酸，眼眶又热了。
见曲瑾凉沉吟不语，苏婳又说：“老夫人还生气呢？……等我好些，再去领罚就是，你犯不着因为我跟她犯难，左右这事是我不对。”
“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娘也不行。”曲瑾凉突然开口。
“哦。”苏婳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