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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真人不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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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一见亮,洪信就嚷嚷起来了,叫醒睡眼朦胧的数十个仆从就要出发,下人们怨声由天,埋怨主子不讲人情味,这么远的路程也不让人睡饱了觉。
  “你们好歹还睡了,老爷我可是失眠了一整晚!本想当个安静的美男子,皇上被赵哲一忽悠友谊的小船就翻了,伤心的路大家陪我走,出发!”
  众仆人咬牙切齿,牵上骡马直奔江西。
  上路不久,洪信就在马轿里睁不开眼了,可路途颠簸想睡也睡不着,只得强打精神盯着窗外景色,怎奈眼皮打架加上头晕眼花,钦差天使整个吐了一路。
  好容易到了江西信州,洪信本想找张床好好睡一觉,谁知当地大小官员知道钦差来了全出来迎接,这都是兄弟,洪信只得硬着头皮赴宴,当晚醉得七荤八素。
  仆人们逮着机会了,趁着洪信不省人事跟信州管事说,第二天一早洪大人就要上龙虎山,卯时(凌晨五点)必须鸣钟叫起,算是以宿醉报劳累之仇。
  管事的自然重视,跑前跑后安排妥当以后,又派人知会了龙虎山清宫道众。说明天一早钦差天使大人要来,道爷们请提前起床,可别丢了咱信州和清教的颜面那!
  道士们一听是这个理啊,三更天就起来收拾大殿,扫地擦尘、撒花焚香,连花草树木都给喷上水了。
  第二天洪信来了登山一看,嚯!这个气派啊!远观遥山叠翠、远木澄清,近瞧香花灯烛、幢幡宝盖,真是一派仙乐胜景!
  而且整个上清宫众多道众上到主持下到看门的,全都列队迎接,从台阶下一直排到了殿门口,洪信一露面,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把宿醉都吓醒了一半儿。
  “哎呦!哎道爷们辛苦!清殿真是……真是祥云天现啊!咳咳!”洪信缓过神儿来赶紧打个哈哈,双手抱拳参了一礼,没想炮雾太浓,一说话先吸了一鼻子。
  “恭迎天使大人……咳咳!请上殿入座!”
  住持真人眉开眼笑的迎上前接话,不下心也洗了口烟雾,一咳嗽客套词也忘了,心想得了,直接请进去吧。
  “真人请!”“钦差大人请!”……
  两人在炮雾中捂着鼻子客套了几句,终是进了宝殿,一行差人和道士们也总算能逃离雾霾了。
  “张天师可在呀?”
  洪信交了诏书,坐着喝了几盏茶,瞅殿中又没有道姑就觉得没意思了,心说我还是办了正事赶紧走罢。
  “惭愧,不敢瞒大人,咱这代祖师号虚靖天师,喜欢讲个清修寡欲的道道,在龙虎山顶上盖了一茅庵住着呢,平时见不着人……”住持道士擦汗,说话声越来越小。
  “嘿!皇上诏书来了,他也敢不见吗?”
  洪信眉毛一拧,合着我这半天就陪你聊天耗功夫呢?好大的谱!
  “不敢不敢!”住持真人双手连摆慌忙解释,“实在是祖师本事太大,能驾云降雾来去自如,可那山顶太高,咱寻常道士可上不去啊……我让道童一直跟山腰上喊呢,可能今天风大,祖师听不见消息没传到……咱再等等……”
  洪信一听,也好奇了,心说这真人野外生存能力够强,还在山顶上露营,这这道行太高了!
  “敢问,如何能请得见真人?”
  “实不敢相瞒,喊不下来咱就只能等午后日正云展之时,写一宣道书,拜上清始祖焚香送风而去,祖师定可收到……”
  “如此奇事!我倒要仔细瞧瞧!”洪信惊诧不已,不着急了,决定好好等着,看看道门奇术的玄机。
  “好说好说,请大人先吃顿斋饭休息一会儿,午时作法再烦请大人……”
  住持道士松了口气,吩咐厨房好生准备,请洪信美美地吃了一顿山蘑菌宴,又备下香汤让钦差大人沐浴更衣,去去劳累。
  到了中午,天晴风轻,住持真人让道童领洪信到了后山腰一处空地,只见香案上轻烟袅袅,树上鸟雀无声,在场道士全部面容肃穆,洪信连忙禁声行止,大气不敢出一口。
  半响之后,住持真人抬头望着斜飘的香烟,缓缓点了点头,两名道童赶紧上前,一人端着文房四宝,另一人高举双手,捧着一件绸子包着的物品奉到住持真人面前。
  绸包大而平,四四方方的,长宽约有两尺,却只有半分薄,看样子边棱都是硬的,不知道什么造的。
  住持真人取了笔墨,选了一张如雪宣纸,刷刷几笔写了一行硕字,就走到另一名道童前,伸手去解绸包。
  洪信咽了口吐沫,两眼一眨不眨盯着,就等住持道士掀开绸布,心说我可得瞅仔细了,这可是道门玄物!
  一层一层打开,洪信眼直了,出现在面前的,分明是一风筝!
  洪信揉了揉眼,怕看错了又仔细瞧去,这回真真切切的看清了,正儿八经的一四方白风筝,六根细木条做的架子,粘了一层厚宣纸,边上吊着小线,不是风筝还能是啥?
  这时,住持真人把写好的字往风筝面上一粘,扯线、跑几步一拉,风筝呼啦啦的上了天,洪信一瞧,鼻子险没气歪了,上面的字哪是什么道书?
  风筝上硕大的八个黑字:御史来访,请速下山!
  住持真人一边跑一边擦汗,不断调整线的角度,力求让风筝升到山顶能看见的地方,这边洪信牙都快咬碎了,好你个午后日正云展、送风而去!怨不得要烧香看烟呢,敢情是测风向怕飞不上去!
  洪信险些气得大骂,还是忍住了,不为别的,就等着看一眼天师真人。
  又等了半响,风筝在天上飘啊飘的,也没见有人下来,洪信脸色变得难看了,住持真人也累得气喘嘘嘘。
  就在这时,山腰上突然狂风大作,眼见树林间一阵呼啸,落叶飞舞中,一只吊睛大虎咧着巨口,从山腰上冲了下来!
  众道士嗷了一声惊得四处逃窜,洪信吓得腿都软了,只觉得全身哪都不是自己的了,一下子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虎身形矫捷,一路窜下来没几秒就到了洪信面前,它四肢粗壮,身躯足有牛犊大小,张嘴冲着洪信就是如雷一吼,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那巨嘴里的獠牙和血腥气扑面而来,直冲脑门。
  洪信顿时觉有一股凉气从胸口直奔脑袋,晕晕乎乎的就要倒地,这时凉气又往下走变成了一股热流,从两腿之间淌了出来。
  老虎凶目眈眈瞪着他,钢鞭似的尾巴一甩,啪的一声击碎了一块岩石。
  洪信的三十六颗牙捉对打颤,浑身哆嗦着犯痉挛,直翻白眼脑子也彻底当机了,也不管哪是天哪是地了,一下子晕了过去。
  也不知多久以后,洪信醒了,老虎也不见了。
  他呆了一阵,爬起来摸摸身体还完整,赶紧就往山下跑,心想这龙虎山野兽横行,我还请个什么天师,先逃得性命回去让皇上换人来罢!
  可洪信根本不认识路,跑了一阵子总是乱石堆野树林,不知不觉反倒往山顶去了。树木更密集,他越来越害怕,开始埋怨仁宗的不是,这趟差也太辛苦,正想着往前走,肩膀突然撞到一截挺重的东西,洪信抬头一看,魂儿都吓丢了!
  树干上垂下来的是一条大蟒蛇的半截尾巴,粗如圆木,鳞片斑斓,蛇也发现了洪信,扭头转过身来,蛇头足有半人大,身体更有桶粗,一动起来压得整棵树吱喳作响落叶纷飞!
  “我今死也!”洪信大叫一声,再次晕倒。
  大蛇却没走,从树上下来盘成磨盘似的,两只蛇瞳泛着冷光,吐着信子在洪信身上嗅来嗅去,裂开血口就要吞人!
  这时,洪信失去知觉之下,本能反应却使身体作出了行动,一坨黄浊浊的东西伴着刺鼻臭气自股间窜了出来……
  大蛇顿时被呛得涕泪直流,转身嗖嗖地逃去了深林中。
  等洪信再次醒来以后,发觉自己除了裤子里粘稠难受身体竟然完好如初,实在摸不着头脑,心想也许我真是天上降下来的天使?要不怎会次次逢凶化吉。
  想到这里,洪信也不怕了,抬头看看山顶也没多远了,自言自语地说:“来都来了,非得见一回这天师,要敢不跟我下山……冲我这裤子也得治他的罪!”说完,洪信更觉理直气壮,打定主意迈步往前走,没多久就遥望见一顶小巧的草庐,心想正是张天师居所。
  洪信一喜,加紧了脚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悠笛声,转头一看,一个倒骑牛的小童横吹着一只笛子,从侧方踱步而来。
  洪信奇了,对牧童招招手:“小孩儿,你打哪来?可认得我么?”
  孩童笑笑看着洪信不语,只继续吹笛往前走。洪信上前拦住又连问了数声,小童呵呵大笑,拿笛子指着洪信,说道:“你来此地,可是要见天师么?”
  洪信奇道:“你怎么知道?”
  孩童笑道:“我早间来这山林采药,见着了张天师,他说今朝皇帝差了个洪大尉到来山中,宣我往东京做法祈攘天下瘟疫,我去瞅瞅。然后他就骑个大鸟飞走了,你别上去拉,去也见不着人!”
  “……小孩,你可别说瞎话,这什么时候的事?”。
  “信不信由你,我可要走了。这山上猛兽很多,现在不下山,一会儿天黑可该危险了。”牧童说着,拍拍牛往山下走去。
  洪信急了,生怕自己又迷路,跟上牧童赶紧下山,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牧童,总是隔着一段勉强能见个身影,好在一路走去也没跟丢,直到了龙虎山上清宫门口,牧童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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