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决心

　　开春一过，并不临海的水门镇果然迎来了一次较大程度的降温，可苏河还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穿着一件单薄丝质衣服站在院子中打着从祖上就传下来的太极。
　　这是从三岁开始起就雷打不动的必修功课。
　　不知道是昨晚的羊肉汤锅起了作用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即便滚寒潮苏河都没有太多感觉，更多的是担心那个比他小两岁的朋友。
　　昨夜三家人在一起吃饭耗费的时间较长，一个是苏家和段家两家在商量来年的药材生意该如何做，恰好许家同样是做生意的，三位年龄相仿的当家主人就着两坛米酒一聊就聊到了半夜，一大锅羊肉汤锅在木炭炉子上加了好几次大骨汤。
　　反倒是更为重要的两位后辈的婚事很快就决定下来，就在下月中旬，对此苏河觉得理所应当，可许墨就显的有些紧张。
　　许墨今年芳年十八，刚成年就找到合适的夫家对于周边几个小镇来说是一件极为冲喜的事情，只是才有一点长开趋势的许墨还是显得腼腆，像蜜桃的小脸蛋快要渗出血来。
　　铁石并未上桌，而是和苏家药铺的一男一女下人在一起吃了点羊肉汤，他们两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男的被取名为当归，女的被取名为雪莲，名字都被赋予美好含义，对于苏家的恩两人都记在心里，管他们衣食住行不说，每月的工钱没有克扣分毫，在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并不想要工钱，反倒是苏老爷子眼光长远说是为以后当归娶媳妇要购置田产，雪莲找到如意郎君不也要购置几身上好衣服和几盒胭脂不是？
　　加上平时候少爷对他们也都关爱有加，让他们觉得自己身在蜜罐中格外的甜，干起事来也就比在外面请的小工们要认真的多，也没有忤逆的坏心思，苏青山和段正红也就格外放心。
　　听说铁石是从外面来到苏家报恩的修士，两位并不知道修士是什么样的存在，也就格外平静的帮助铁石收拾好房间，并且把苏家上下介绍的清清楚楚，哪里去得，哪里去不得，铁石都默默的记在心里。
　　在雪莲告别铁石之前还好心建议让铁石好生洗漱一番，至少要把满脸的胡茬给刮了才行，铁石一一应下。
　　半夜，铁石屋中依旧亮起一盏煤油灯，铁石坐在桌前，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苏、段、许。
　　男人喃喃道：“铁石虽然不是什么连蚂蚁都踩不得的好人，可苏家的救命之恩定然不能忘记，段家对我铁石无关重要，既然和苏家是亲家，铁石自然能帮则帮，偏偏这许家让我如何是好？”
　　……
　　一套太极打完，苏河出了一身滋滋汗，调整好呼吸后连忙来到洗漱房，屋子中的大水桶中已经备好了洗澡水，水的颜色是棕色，对此苏河习以为常，这是苏老爷子特意为他调制的洗澡水，从三岁起就开始用这个洗澡，里面放了上十种药材，洗了对身体有大裨益，正因为如此，苏河从三岁开始就没有生过一场病。
　　洗完澡后换上一身朴素衣服，来到厨房找到雪莲，让她用饭盒装上一大盒昨夜剩下的羊肉汤锅。
　　雪莲动作麻利，装好过后问道：“少爷，昨夜还剩了两碗米酒，也给他送去？”
　　苏河笑道：“可以，我差些忘了他比较好酒这个嗜好。”
　　走出厨房，刚好看见铁石站在厨房外静静等着，男人看见苏河，拱手恭敬道：“公子。”
　　“对了，你是修士，对于被挨打后留下的一些隐疾有没有独到的治疗方式？”
　　铁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刮掉了胡子，头发也好好清洗过，简单用一根黑色带子系成马尾，衣服还是那身衣服，略显风尘。
　　此刻看来，铁石的确和平常的普通人有很大不同，老神在在的模样让苏河觉得他仿佛能够解决任何事情。
　　和自己父亲的憨厚老实带给他的感觉不同，在他父亲身上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哪怕苏青山再生气，苏河也都有胆子笑着对待，可面对铁石不同，只要看见他的眼睛心中就莫名升腾起一股子恐惧。
　　不然苏河也不会在昨天走出水门镇遥遥看见他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他，他就像鸡群里面的白鹤一样，太显眼了。
　　铁石感受到苏河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这种变化在这两年走访整个观海皇朝的时候见过很多，尽可能的温柔说道：“这个我要亲眼看过才能下定论，少爷是想做什么？”
　　“我有一个朋友经常被人打，身上的青紫就没有散过，哪怕我再怎么给他送药，好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他被打的速度，我深怕有一天他会被打死在大街上，到时候只有我这个朋友不怕麻烦的给他收尸。”
　　铁石笑了笑，从体内散出一些气机，苏河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打开，食盒却没有掉在地上，而是飘向铁石手里。
　　苏河的眼中没有太多惊讶，问道：“这便是你们修士的能力？”
　　铁石问道：“少爷，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苏河想到那本书和那柄剑，顿了顿，说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以后再说。”
　　铁石侧身让过苏河，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大街上，苏河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明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心思落在哪里，也只有他心里清楚，刚才铁石故意显露的一手，让他的心飞向了九霄云外，他爷爷年轻时候走过许多地方，听过许多关于修士的故事，说一些强大的修士开江碎山信手拈来，正是如此，刚才铁石隔空取物的手段并没有让他太过惊讶。
　　可毕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不像爷爷那平平淡淡的口述，事后在心中发酵，也就让他觉得身体火热，胸中有一种向往气息，终于忍不住的问道：“成为修士，难吗？”
　　铁石脸上浮上一抹笑容，说道：“今早我在角落看你打拳，一伸一收间蕴含着阴阳大智慧，普通人练习，有强身健体稳神之功效，后来向雪莲姑娘问过少爷的情况，听说少爷在三岁起就开始每天打上一套，打完过后还泡一泡用药材调制的洗澡水，这种方法在我们口中被称为炼体，目的是为了打磨筋骨血肉，一般而言，这本是武修一开始会采用的手段。而少爷从未踏步走进修行世界，对于少爷而言就是一张白纸，身体又打下那么好的基础，想来比我当初进入修行世界要容易的多。而且少爷今年二十，刚好是一个不早不晚的年纪。”
　　苏河皱眉问道：“听你说的，仿佛修行也分好几种？”
　　“自然，修行世界中大致分为五类，一是道家九楼，二是佛修三境，三是气修六机，四是武修三品十二境，五是密宗四法。每种修行手段或多或少都有联系，可根结在于一个意字，如果少爷和道家有缘，修行道家手段自然要容易一些。其他的，最简单的当属气修，最困难的是武修，最稀少的是佛修和密宗两类，气修是其余四类的基础，所以少爷想学，先学气修肯定是不会有错的，铁石实力不是很强，看不准少爷适合什么，也只能厚着脸皮当当少爷的气修入门领路人，等到少爷入门，自然就能找到其他手段学习更深层次的东西。”
　　铁石心里很希望让苏河步入修行世界，因为他在步入修行世界之后才发现普通人的生活看似平平淡淡，实则不然，他们的性命就像被那些大人物捏在手中的蚂蚁，相安无事还好，一但天怒地怨，他们将毫无反抗的力量。
　　他并不知道苏河的资质好不好，但是打下那么好的基础，想来就算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铁石之所以想让苏河步入修行世界，哪怕入门之后他依旧窝在这个水门镇做做药材生意，也好在以后遇到故意刁难的有一身蛮力的大块头，不至于没有反抗的手段。
　　苏河默默记下这些知识，径直走出水门镇。
　　在水门镇外小半里的地方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峰，山峰脚下有一个小山洞，高矮就只能容一人通过，苏河带着铁石默默走进洞中，听到脚步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苏河怕他又弄些奇怪的机关暗器来防备，连忙开口说道：“瓜子，是我，苏河。”
　　走过五步距离的婉转石道，拨开云雾见明月，洞里的风光呈现在苏河和铁石眼中。
　　山洞除了可供进出的通道外，头顶还有一个脑袋大小的透光出气孔洞，不然在洞里那位被苏河叫做瓜子的少年不敢点燃一堆篝火用来取暖。
　　瓜子看上去骨瘦如柴，身上也不是很干净，衣衫单薄且补有补丁，在山洞最深处一角是用干草铺就的床，另外一角则是堆放这几把缺口的弯刀或者镰刀。
　　瓜子看到有陌生人，问道：“他是谁？怎么没有见过？”
　　苏河给了铁石一个眼神，让他随意，自己则是坐在瓜子的草床上，说道：“他是我爷爷年轻时候救下的，名叫铁石，是一名修士，喂，瓜子，你知道什么是修士吗？”
　　铁石把食盒递给瓜子，瓜子也不客气，打开看后是一大碗羊肉汤，很是熟练的在篝火上架好砂锅，把羊肉汤一股脑倒进去。
　　“唷，有酒，好。”瓜子拿着那装在水袋中的米酒闻了闻，却舍不得喝，把他放在了一旁。
　　一向有酒就要大喝两口的瓜子今天的反常让苏河不禁问道：“怎么不喝？”
　　瓜子转过头对他笑了笑，道：“这两天没挨打，身上也没有伤，等到哪天被打厉害了再喝，像我这种一喝就醉的，就好大睡一觉，不然痛的我睡不着。”
　　苏河这才注意到一个角落放置了一些水果和糕点，明白过来，“怪不得，原来是这段时间去世人家较多，你去要的丧食，这些东西吃多了你不觉得晦气？”
　　瓜子眼中无来由的升腾起一抹看清世道的感叹，“苏河，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今儿就好好和你唠叨唠叨，那玩意儿晦气？你是没有过过我这样的生活，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那些玩意儿吃食能让我活着，就是那传说中的皇帝给我的恩赐。但是就算活成了我这个样子，我依然有底线，我把你当做朋友，却不把你当做我的衣食父母，以往没有人见证，我怕你会以为我说些胡话用来安慰你，今天这位大哥替我作证，我瓜子，前前后后吃过苏河三十八顿东西，加上这碗羊肉汤，我就会帮苏河做三十八件事情！我瓜子说到做到！”
　　瓜子转头看向铁石，继续说道：“苏河说你是修士，我听过修士，经常偷偷摸摸听到一些大汉吹牛皮的时候说修士可以飞来飞去，我不信那些话是吹出来的，我也不渴求大哥你能够教我什么，既然你是来报苏家的恩，还是厚着脸皮问一问大哥，能不能指点指点小子我？”
　　铁石看向苏河，微微一笑：“今天我答应少爷来帮你看看身上的伤，你先过来让我看看，如果你受得了，就把衣服脱了。”
　　瓜子二话不说，把身上的一件单薄衣服脱下，露出排骨都清晰可见的上半身，来到铁石身前就跪下，铁石想要扶他起来，看到他的固执眼神也就作罢，一旁的苏河见到他身上的淤青，默默的不说话。
　　铁石先是把脉，一股弱小到瓜子无法察觉的气机通过窍门涌入瓜子的体内，游走一周后发现瓜子经脉并未受损，只是因为淤青气血不畅，气血不畅身体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铁石有信心解决。
　　铁石伸出右手，上面气机流转，不过十息时间，手掌就滚烫如烙铁，然后按在瓜子身上十多处淤青处。
　　“少爷，我就趁此再和你说说到底什么是气修，天地之间，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需要打通体内七百二十个穴位，穴位一通，就能感知那股气息，但是想要打通这七百二十个穴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中有害穴位达到一百零八个，如果开辟不当，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残疾，不仅如此，还有致命穴位三十六个，这三十六个穴位一但被毁，便会无力回天。打通穴位之后并不代表就是气修了，而是要把那股玄气牵引在体内运转九九八十一周，让所有窍穴都沾染上玄气气息，进而才能融入血肉，让那玄气为己所用，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气修入门。”
　　这时，瓜子猛然皱眉，只觉得胸口翻涌，喉间一股恶臭血腥味升腾而出，吐出一口黑血。
　　铁石这才抬手，那处淤青已然消失不见，紧接着铁石又把手移到另一处淤青。
　　篝火上的羊肉汤滋滋的发出响声，不大的山洞中弥漫着一股羊肉汤的香味和瓜子吐出黑血的恶臭味。
　　苏河此时心中也做出了决定，以后铁石离开了，就由他为不让人省心的瓜子除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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