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套路

　　“昨晚，接热心群众举报，公安部门迅速出警，快速反应，处置得力，成功抓获犯罪嫌疑人段某光，至此，轰动一时的‘竹园巷杀人案’成功告破。
　　据悉，段某光系公安部A级通缉犯，曾先后策划实施了多起恶性杀人案件。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次日清晨，江岚坐在沙发上，看着《早间新闻》里的播报，思绪却不知道飘往了何处。
　　他到现在都还没醒过神来。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梦，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他不过是看到了那套熟悉的衣服，试图打听一下爷爷的消息，然后莫名其妙的打碎了一盏马灯。
　　可是，然后呢？
　　嘶——！疼！真疼！那种疼就像是烙印在了江岚的神经里，让他每每忆及都心有余悸。还有那一声炸雷，直到现在还回荡在他的耳边，让他极度的不适，甚至想吐。
　　可这还没完。等他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竟然看到了一把刀，一把催魂夺命的斩骨钢刀。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清晰的看到了刀刃上小小的缺口，接着他就被拉开了。
　　我嘞个去！这都是什么情况？那人为什么要杀我？还有那个老爷子，那还是个人吗？开挂也不带这么玩的吧！他怎么就凭着一根小小的鱼竿，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战斗？乖乖，他没八十岁也差不多了吧！
　　想到这里，江岚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动作僵硬的点了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再接着，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警察就来了。好家伙，那场面，小城公安系统有头有脸的都来了，就连市里的领导都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罪犯嘛，当然是第一时间被押走，可是这些头头脑脑对老爷子也太过热情了吧？几乎是簇拥着把他送上了救护车，生怕自己比别人慢上一步。
　　“萧老？他姓萧？老萧跟他是什么关系？”一念至此，江岚小声的嘀咕了起来。
　　在“萧老”的授意下，办案人员倒也没有为难江岚，只是例行公事的让他去录了一份口供，然后就派了一辆警车把他送了回来。
　　可是这一晚上，江岚根本就睡不着好吗？一想到萧老那矫健的英姿，他就一阵阵心驰神往，紧接着就是一阵阵后怕：若不是他在，自己怕是也死了吧？
　　这一点，倒是江岚想岔了。段晓光本来就是奔着萧墨川来的。可是江岚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觉得那把刀劈向的就是自己，而萧墨川不过是被自己拖累了。
　　为什么要杀我？又是什么人要杀我？这一点，江岚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他不得不把症结归咎于萧十禾留下的那些字条上。
　　而这，也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魂不守舍的洗漱过后，心不在焉的喂了小黑狗，然后江岚就开始坐在值班室里的沙发上发呆。今天，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哦。对了。似乎是外面来了一些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还是去看看吧。谁让自己是这里的管理员呢？
　　推门一看，江岚顿时傻了眼。人迹罕至的南郊公园里，居然又来了一个施工队。而湖边的那颗大柳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那里正热火朝天的建起了房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接到通知？
　　正想着，马伯钊就过来了。他像是对喧闹的施工现场一无所知，把早餐递给江岚，没头没脑的问：“五哥，看什么呢？”
　　江岚以为胖子在开玩笑，回头看了他一眼，手指着不远处正在施工的地方说：“那么大动静，你看不到？”
　　胖子的表情更加的疑惑。他顺着江岚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习惯性的挠了挠后脑勺，茫然的又问了一句：“什么啊？”
　　江岚看胖子的神情不似作伪，回头又朝大柳树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工地上仍旧是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心中莫名的有些烦躁，狠狠地瞪了马伯钊一眼，不耐烦的说：“那么多人，你怎么能看不到？长着两个眼睛出气的啊？”
　　马伯钊也急了，脸憋的通红，扯着脖子喊了起来：“明明什么都没有，你让我看什么啊？”
　　两人正在争执，小黑狗突然从值班室里窜了出来。它翕动了两下鼻子，撒开小腿颠儿颠儿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叫：“汪——！呜——汪！”
　　伴随着狗叫声，徐萌推着一个轮椅慢慢的走了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位老人，是萧墨川。在萧墨川的身侧，举着一把大伞有说有笑的那个，是小城文管局的李局长。
　　小黑狗一溜风的跑到萧墨川的身前，摇着尾巴又蹦又跳，颇有些讨好的意味。萧墨川见状，弯腰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逗弄。
　　李局长见状适时的打住了话头，远远的看到正站在值班室门口的两个人，打着声音招呼起来：“小江！小马！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帮忙！”
　　二人循声看去，见是李局长来了，也顾不得再争，连忙小跑着过去迎接。尤其是马伯钊，他眼前一亮，不由分说从徐萌手里结果轮椅，也不说话，嘿嘿的傻笑。
　　等到江岚要从李局长的手中接过那把伞的时候，李局长居然不露痕迹的拒绝了。他先是对江岚摆了摆手，又对着萧墨川微微的弯下了腰，虽然动作很儒雅，可流露出的意味却很坚决：有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干！
　　江岚看的一愣一愣的，本有心问问湖边的施工队是怎么回事，一看这架势，心中不无鄙夷的想道：得！我特么就是一临时工，还是别打听人家大领导的安排了。
　　既然马伯钊接过了轮椅，李局长又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自己的好意，江岚就很知趣的走在了前方，半侧着身子，自觉的充当起导引员的身份。所实话，他对这些拿腔作势的做派很反感，可是长久以来的耳濡目染，使得他对一些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局长小心翼翼的护送着萧墨川进了值班室，这才收起雨伞，站在一旁，脸上也恢复了几分上位者的严肃。等到马伯钊将轮椅停好，江岚已经非常恰当的打了一杯开水过来，放在轮椅前的茶几上。
　　江岚转身，准备再给李局长也打一杯开水，却被李局长叫住了：“小江，别麻烦了。局里还有事情，我马上要走。”
　　说完，他侧了侧身，恭敬的抬起手对着萧墨川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又抬手郑重的转向徐萌，这才接着说：“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位是萧老，这位是徐顾问。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全力协助萧老的工作，一切行动，都以萧老的安排为准。明白了吗？”
　　这样出人意料的安排，让人完全是一头雾水。好在，这样的经验，江岚和马伯钊已经有过一次了。当初把他们从文管局借调到南郊公园的时候，不也是如此吗？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对于这样的安排，他们两个虽然腹诽不已，还是迅速的进入了工作状态，毫不迟疑的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看得李局长面有嘉许，连连点头。
　　安排完了之后，李局长竟然真的就没有停留，摸出手机一边小声的通话，一边大踏步的走了，连伞都没顾得上撑。这又跟江岚马伯钊他们印象中的李局长判若两人，看得他们越发的疑惑了。
　　萧墨川像是看出了二人的疑惑，拢了拢搭在腿上的毯子，一边逗着怀里的小黑狗，一边自言自语的说：“文管局不过一个清水衙门，哪儿至于忙成这个样子？他呀，不过是做出个样子给我看罢了。”
　　江岚与马伯钊互相看了一眼，两张脸上都是大写的问号：那还不留下来拍马屁，这是什么套路？
　　萧墨川见两人不开窍，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站在一旁的徐萌本就对江岚心有芥蒂，看到他一副懵懂的样子，更是厌烦，就开口冷冷的说：“他若留下来，那就是因私废公。再说了，言多必失，指不定会出什么纰漏。所以，他只能是百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亲自护送萧老来到这里。”
　　说话听音，听得不只是讲话时的语气，还有词句的轻重之分。说这些话的时候，徐萌在百忙之中、特意、亲自这些字眼上加重了语气，一下子就解开了江岚和马伯钊心中的疑惑。
　　细一咂摸，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居然也能有如此多的门道，由不得江岚与马伯钊这两个职场菜鸟不叹服，对于徐萌也是高看了一眼。
　　萧墨川微微摇头，对几个年轻人之间的小心思洞若观火，却又视若无睹。他把小黑狗放在地上，面色一整：“说正事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视线从徐萌、江岚、马伯钊的身上一一扫过，见他们都收敛了心神，这才不疾不徐的接着说：“竹园巷杀人案，在警方那里已经结案了。可是在我这里，才刚刚只是开了个头。基于某些不便公开的原因，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调用你们参与后续调查。事先声明，这不是一桩普通的案子。而你们——”
　　说到这里，萧墨川特意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丝颇值得玩味的笑意，这才加重语气吐出了最后四个字：“无权退出！”
　　随着萧墨川的话语，徐萌沉默着把一份案卷放在了茶几上。。
　　这又是什么套路？
　　江岚突然想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