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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念和段牧之分坐沙发两端，面前小茶几上点着两根蜡烛。夜风从阳台外吹进来，茶几上的烛火随风摇曳。
池念坐姿拘谨，正悄悄将目光侧移到段牧之身上。
段牧之的侧脸线条及其完美，流畅的下颌线，直挺的鼻梁，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烛光将他的侧脸剪影勾勒成了一幅画，于是池念觉得他右眼下的创口贴变得更为扎眼。
他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看起来有些呆滞。
忽明忽暗的光线印在池念脸上，衬得她此时偷偷打量的模样格外诡异。
池念很能理解他此时的状态，因为她现在也很茫然。
刚才门响，段牧之过来查看，见刚进门的池念手上拎着东西又在接电话，他想帮她一下来着。可他刚一靠近，便感觉一阵疾风袭向面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颧骨上传来一阵刺痛。
池念举着手机照过来，段牧之看见她的通话显示上是陶乐的名字。
“段牧之，你流血啦！”
黑暗中，池念受惊无措的模样可爱又好笑。
事后池念着急忙慌地跑回房间里找医药箱，找出消毒水和创口贴给他之后，她便恹恹地坐在一旁，再没出过声了。
池念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时忘记屋里还有一个人，段牧之靠过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手里的钥匙想也没想地就挥了出去。
条件反射的自卫嘛……
池念看着段牧之眼下的创口贴，心下既觉后怕又觉庆幸，如果他当时没有退开，说不定受伤的就会是他的眼睛。
黑暗的客厅里异常沉默。
池念不知道段牧之此时在想什么，犹豫半天，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个……对不起啊。”
段牧之闻声顿了一下，见池念盯着他的脸，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在看什么，抬手从创口贴上划过。
昏暗的光线中，池念看见段牧之好像笑了一下。
“没事。学姐身手不错。”
……
池念一时分不清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她又道：“要不我还是带你去一趟医院吧。”毕竟钥匙是金属，池念觉得还是打个破伤风比较保险。
“不用了。”段牧之说着顿了顿，他看着茶几上的麻辣烫，迟疑问：“这个，我能吃么？”
池念一愣，忙点头道：“可以可以，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给我买的？”
“中午你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陶乐说不用叫你吃饭，我想着晚上你总得吃点什么。你刚搬过来，可能还不知道附近哪有卖吃的，所以回来路上我就随便买了一点。这个麻辣烫我经常吃，很干净。”池念说着伸手把麻辣烫往段牧之面前推了一下，触手已经温凉了，“……有些凉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电费欠缴的通知单几天前就送来了，池念本想等着发工资再去缴，没想到今天就彻底断电了。
微波炉没电用不了，池念试着开了一下炉灶，松了口气。幸好天然气还能用。
厨房里没有灯，池念正烧水，身后传来段牧之的脚步。
池念回头，见他端着烛台站在厨房门口，淡淡烛光拢在他脸上，幽幽的。
池念有些晃神。
段牧之走过来，把烛台放在梳理台上，转头对她温声道：“麻烦学姐了。”
一直到他离开厨房，池念才愣愣地回过神。
她抬手捂住脸，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在发烧。
‘你肯定是垂涎人家美色已久。’
陶乐的话突然响在耳旁。
池念抬手捂住脸，莫名觉得自己脸上好像在发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段牧之的？
池念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高二那年，段牧之代表一年级新生在主席台上讲话。她无聊地低头切换着耳机里的音乐，两首歌之间的空档，她听见身边的人叽叽喳喳地在讨论什么。
池念摘了耳机，听见段牧之略哑低沉嗓音通过话筒传出来，她一怔。
那天阳光正好，池念抬眸望过去的时候，便看见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段牧之站在阳光下，干净，清澈。他对着话筒，一双桃花眼里隐隐含着客气又疏离的微笑。
他面向着操场，池念却觉得他在看着自己。
忽的，左边胸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脸颊如此刻一般烧了起来。
高中时代已经离池念很远了，可偏偏那时初见段牧之的所有细节她竟都能想的起来。
是因为他的脸吗？
-
冰箱里还有点青菜，池念看着蔫掉了的菜叶，犹豫了一下，还是扔进了锅里。
段牧之在客厅里重新点了几支蜡烛，幽幽淡淡的烛火交缠在一起，将他的身影映在墙上。
池念端着汤碗出来，碗面上卧着一个荷包蛋，分不清种类的青菜压在下面，它们泡在色泽鲜亮的红油里，看来分外诱人。
段牧之一整天都没吃饭，饿坏了。
他对池念道了谢，便拿起筷子开动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池念本想回房去，不在外面打扰他吃饭，可段牧之一边吃竟一边和她聊起来了。
“对了学姐，你男朋友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男朋友？
池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陶乐，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呃，他要出差。”
段牧之问：“你们在一起多久啦？”
“我们……”池念掰着指头回忆了一下，“我们在一起有四年了。”
池念说完，看见段牧之眉头轻轻挑了一下。
“四年，还没结婚么？”他又问。
“……还没。”
“如果没记错的话，学姐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吧。”
看着段牧之吃相斯文地把那些青菜送进嘴里，池念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二十七，也没什么吧。”
听出了池念变冷的语气，段牧之咬了一口鸡蛋，侧头笑眯眯望着她，“鸡蛋真好吃。”
池念一梗，“……那你多吃点。”
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由池念发问。
“你今天，一下就认出我了。”池念斟酌了一下语气，以玩笑的口吻道：“我还是挺意外的。咱们之前好像，也没，见过几次面。”
池念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段牧之脸上表情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不够亮，池念没发现什么异常。
段牧之表现得十分平静，回答池念的和早上对陶乐说的别无二致，“学姐当年就让人印象深刻。我很高兴，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
池念没细想他说的很高兴是什么意思，又问：“我当年，好像没做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吧？”
段牧之端着碗的手一顿，“学姐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么？”池念继续试探：“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就是当年……”段牧之放下碗，侧眸看见池念因为紧张而交握的双手，眼中有狭促的笑意闪过，下一秒，他垂眸看着碗，语气好似有些失落，“算了，有些事情学姐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
池念提起来的一口气成功被他堵在了嗓子眼，她差点被自己憋死。
“不是，你给我一点提示，说不定我能想起来呢？”她还不死心。
段牧之放下碗，侧身对池念轻笑：“谢谢学姐的麻辣烫。我想洗个澡，学姐可以告诉我浴室在哪吗？”
“就你房间旁边……不是，现在没电，热水器的水都是凉的。”池念低头去找手机，“你等一会儿，我先缴个费。”
“没关系。”段牧之起身，高大的身影将池念面前的烛光完全遮住。
池念抬头愣愣看着他，逆光的方向让她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我冲个凉就好。”
段牧之说着，从池念身前绕出茶几。
位置太小，池念穿着裙子，段牧之的牛仔裤从她膝盖上擦过的时候，她猛然一怔。
脑子突然蹦出不知道日期的画面。
深夜的地铁上，穿着校服的男孩子倚在座位旁的挡板上瞌睡。
池念扶着栏杆，头顶上的吹风拨动她的发丝，扬起的裙角从男孩子低垂的虎口处轻轻滑过。
耳机吐词不清的男声在唱：
你的温柔像羽毛
秘密躺在我怀抱
只有你能听得到
还有没有人知道
你的微笑像拥抱
……
池念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
段牧之住进来的一个星期里，睡眠质量很好的池念竟然开始每天做梦。
梦里的环境不断变换，一会儿是高中，一会儿在花园里，一会儿又在潜水。
但不变的是，不论她梦见了哪里，哪里都一定有段牧之的身影。
有时他穿着校服，捂着脸，娇滴滴地望着池念喊‘学姐~’；有时他又变得很高大，鼻头上贴着创口贴，一幅不良少年的模样；还有时他变成了一团光，看不清模样，但池念知道那就是他。
光怪陆离的梦境因为有了段牧之而变得更加离奇。
段牧之还没找到工作，但他每天起得比池念还早。
偶尔在客厅里遇见，看着池念日渐扩大的黑眼圈，段牧之似有些惊讶：“学姐，你又没睡好么？”
池念昨天晚上梦见段牧之一头老虎，不，准确的说是老虎的身子上顶着段牧之的脸，蹦蹦跶跶地朝池念扑过来，“学姐！”虎啸差点震碎了池念的耳膜。
那画面，池念不愿在想。
刚刚起床，池念还没完全脱离梦中那种情绪，乍一看见段牧之，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干笑一声：“睡、睡得好，睡得相当好。”
段牧之狐疑地看着她，“可你的黑眼圈……”
“我没事！”池念现在一看见段牧之这张脸脑子里就自动给他按上了一副虎躯，她说着，飞快地低下头从段牧之身边绕过：“我要去上班了！”
段牧之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愣了一下。
大门开合之间，池念听见有轻笑的声音传出来。
甩甩脑袋，池念在心里默念，神啊，午睡就别再让她梦见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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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段牧之的电脑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几张照片。
笑容明媚的池念还穿着校服，阳光温柔地将她笼罩，无形的微风牵着她的裙角。
想到刚才高成发来的信息内容，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从屏幕上池念扬起的唇角边划过。
段牧之漂亮的桃花眼中笑意渐柔。
他的学姐，还是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