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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刘轻水怔了怔神，道：“信，也不信。”
“说来听哈。”爷爷引导道。
“我可以确信，三天师的确被他们控制起来了，不然也不会我才刚到白城，就被人监视。当然他说一堆那些个感恩戴德，身不由己的屁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唯独冉东这件事，我多少有点怀疑。”刘轻水有些徘徊不定。
爷爷干笑几声：“等于说你怀疑他是个双向间谍咯？”
“不是怀疑，纯粹就是。”
刘轻水肯定道，“我不晓得他们内部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啥裂隙，但是他无疑是想在利用我的同时，又利用另外几个妖怪，想达成什么目的，我暂时就不清楚了。”
“嗯。”爷爷应了一声，慢慢道：“水娃儿，依你的性格，昨天没有对鼠妖动手，说实话多少有些出乎我意料的，你不想灭他，还是准备啷个处置他？”
“不是不想，我甚至现在立刻就想去办他。”
刘轻水语气听起来冷冰冰的：“只是昨晚那种情况，我不敢，也不能。我不能赌上那两个女孩的性命，他毕竟修炼了近百年，那种情况下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行动之前要三思，这点你总算有进步了。”爷爷的语气似乎还算满意，他问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
刘轻水迟疑片刻，说：“接下来冉东的事，静观其变。三天师的事，主动出击。我们等不了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就算能救出三天师，他们也不算是活着的人了，依我看来，最多还有不到两月。而且，他们明里暗里抓捕法师，淬炼人丹，捕食人类，如果不能尽快打掉他们，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生灵涂炭，演变成白城的一场浩劫了。”
“的确如此。”爷爷表示认可，道：“再具体一点。”
“再具体一点……”
刘轻水把这话重复一遍，脑中快速思索着：“第一步，我要百分百确认四妖的确切身份，位置，动向，能力。第二步，联合所有能够联合的力量。第三步，就看是各个击破，还是一网打尽了。”
爷爷静静听完，说道：“后两步可以从长计议，第一步你马上就要着手落实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之后联系过老胡没得，就我给你那电话？”
“没有。就昨天打过电话，只交流过鼠妖的事，我打算今天亲自去拜访他一趟。”
“好，你自己作主。”爷爷道。
“嗯？”刘轻水有些疑惑，“爷爷，您就没有什么其他要交代的了？不帮我出出主意？”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爷爷长久以来的出谋划策和事后总结，即使自己已经可以自己应付了。
“爷爷？”刘轻水再次叫了一声。
“水娃儿，你怕吗？”电话那头的爷爷忽然问。
“啊？”
刘轻水疑惑不解，爷爷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他试探地问道：“怕？怕什么？”
“你的能力爷爷清楚，你娃儿天生天眼，有天赋，脑袋又聪明，年纪轻轻就有了天师的本事，但是……”
爷爷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道：“但是，你仅仅只是有天师的本事。三天师是真正的天师，见多识广，法力通玄，有天师符箓的正宗天师。他们三个人，都不是妖的对手，落成这般下场……”
“水娃儿，你怕吗？”
一字一句，重重落在刘轻水心头。
爷爷不说，他不会去想，也从没去认真思考过。这几天下来，他一心想着如何对付这些祸乱白城的败类，唯独没有静下心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么，怕吗？
自己到底怕不怕？
刘轻水半晌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也没注意到。
是啊，自己到底怕不怕呢？
三天师成名已久，德高望重，法力通玄。他们甚至曾一度降伏了四妖，美名传天下。但是结果呢？
——生不如死。
即是死了，也间接成了妖怪的帮凶，同伙。因为他们，会使得四妖法力大增，回过头来，诺大白城，谁都知道三天师的失踪跟四妖有关联，只是，又有谁能挺身而出，救他们脱离水火呢？
就算是自己，能不能真正对付得了白城的妖怪还两说。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丢了身家性命，到头来谁能到坟前祭拜祭拜呢？
只是，沉默并没有维持很久。
一阵微风吹来，撩动了刘轻水略显凌乱的头发。他那甚至还有几分稚嫩的脸庞上，似乎永远不会出现气馁和退缩。
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是那样宁静和温润，远处几朵白云被风追着逃逸，偶尔几阵不合群的微风拍在脸上，也是那样的恬静舒适。
“不怕。”
他笑了笑，好像终于走了答案：“翻阅族谱，我没见到过怕这个字；跟着你屁股后边儿跑了十几年，也从来没有听过怕这个字，现在，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国家有危难，军人挺身而出，舍身忘死；人民有困难，警察重拳出击，不分昼夜。白城是一座很美丽的城市，四妖祸乱，让多少家庭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么蓝的天，让多少人的生命只剩下了红色和灰色。”
“所以，我没有怕，也不会怕。”
刘轻水说到这些，眼前又回忆起宴北，那个谈论到杀人放火，制造无数灾难，不仅自身为患，甚至纵容族内妖鼠捕食人类为乐时，只是微微一笑，毫无恻隐的妖怪。
现在留着他，不是不想消灭，而是时机还没到。
他的目标，是要一举歼灭四妖灵。
“好孩子。”
爷爷似乎很欣慰，道：“你长大了，山高水远的，爷爷照看不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凡事三思而后行。记住，跟妖打交道，尤其是你现在这样，一个不慎，不止害了自己，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这些我都知道。”刘轻水说，“既然讲到这儿了，爷爷，我问你件事。”
“讲。”
“从我记事以来，对于「老刘一脉」这四个字，我从来都仅仅只知道刘氏先祖的辉煌，但是无论如何，先祖的余威不可能直到今天还能震慑四方。但是，无论是曾经跟着你一起降妖驱鬼，还是我现在到了省城，似乎有点本事的妖精鬼怪，都对这个名号十分忌惮，为什么你一直以来，从来都不肯告诉我，您在我没出生前的经历呢？”
“还有，我知道在我之前，您还有过两个弟子，但是我直到现在也从没听您主动提起过，他们到底是谁？叫什么？现在是死是活，这些您……”
“水娃儿。”
爷爷打断他，许久才道：“我也问你，你相不相信爷爷？”
“相信。”刘轻水不假思索。
“相信就好。”
电话那头啪嗒一声，刘轻水知道，旱烟又被点上了。
“我一直没告诉你，不是非要瞒你，而是在保护你。老刘一脉的名声，自然不是光靠先祖余威犹存。所谓一脉相承，自然需要代代有人脱颖而出。
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先祖那个年代的「老刘」，让人尊敬，让人崇拜。事实上，只有从我这里开始，「老刘」这个词才让人开始惧怕，让人忌惮。而这个‘人’，不止是指妖魔鬼怪。”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水娃儿，你要相信爷爷，有些事不告诉你，自然是因为你还不能承受。太早接触这些秘密，连我也护不了你。既然你知道，你是我孙子，也是我这一辈子第三个弟子，我向你坦白，那两个人，你姑且称为师兄吧，爷爷不止到现在没跟你提。而且我希望你再听爷爷一句：千万不要去打听他们。
不要去打听他们是谁，做过什么，现在在哪里。等到时机成熟，我一定亲口告诉你，可以吗？”
“时机什么时候才成熟？”刘轻水反问。
这是他心中长久以来最大的疑惑了。
爷爷的另外两个弟子，还有爷爷年轻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自己现在接触到的所有妖怪，都对老刘一脉讳莫如深，会让爷爷二十年来绝口不提往事，只承认自己一个传人。
“等你收了白城四只大妖，等你顺利带回三天师。我想，尽管时机仍然未到，那时爷爷也绝对瞒不住你了。但是答应我，在这之前，别去插手这件事，能做到吗？”
爷爷的语气，好像在妥协，竟有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刘轻水却再没像任何一次那样妥协了，只是说着：不能保证。
“唉……”
电话那头，爷爷长长叹了口气，比任何一次都要长。
爷孙又攀谈了许多，很久才挂断电话。
刘轻水一个人站在天台，扶着墙待了很久，任由越来越狂躁的风扑打在身上。
谜团越来越多了。
白城的大妖，也就是四个所谓的妖灵，除了宴北，其他一无所知。
他们现在究竟是谁，在哪儿，做过什么，三天师的失踪，究竟跟他们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还是说根本就是他们害的？
爷爷的另外两个弟子又是谁，多少妖魔闻风丧胆的老刘一脉，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这些他通通不知道。
就算他就是“老刘一脉”的人，就算他从小跟着爷爷东奔西走，一直到现在成了天师，也不知道。自从他很久以前无意中知道自己曾有过两个“师兄”时，就开始追问过爷爷，但从来没有的到过答案。
刘轻水长叹口气，很久才察觉到凉意，摇摇头准备下楼了。。
再次经过那道锈迹斑驳的大铁门时，这才注意到大门外侧，正上方挂了一面小小的八卦镜。他眉头轻轻一皱，往门两侧一看，果然，大门的顶上两角，分别贴着一道符纸，对称分布，看样子甚至贴上去的时间还不长。
“看来学校果然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