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公孙汝钊

　　“敢问大师，这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华阳施礼问道。
　　大平和尚闻声，睁眼看见华阳和白猫立在门外，这个年轻人长相奇异，脸上有猫相，又跟着一只带着妖气的白猫，暗想，难道是狸猫要找的人来了？
　　“施主是何人，从哪里来啊？”
　　“我是天师门弟子华阳，慕名前来参拜报恩寺大佛，怎么这寺中的僧人都像是外出逃难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无阿弥陀佛，原来是钟馗祖师门下高徒，失敬失敬！”大平和尚嘴上说着，身子却一动不动，现在龙汉朝之内，正道各派林立，佛门下也有无数分支，这天师门在玄门之中算是翘楚了，虽然现在报恩寺大难临头，但是面上的客套还是要的。
　　华阳看那几位身穿红色袈裟的高僧，足有十七位，忽然他想起佛门中有十六罗汉的名号，五十年前，十六位高僧在海东国摩崖顶论佛参禅，各持律法，盛极一时，不过他们各自云游四方，从不曾再聚起，今天难道在报恩寺的这几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十六罗汉？
　　华阳有仔细看了看，这十六位僧人，面目各异，神情不同，其中有一个头上竟然长了一块龙形的红印，华阳忽然想起来，他不就是十六罗汉中的龙头怪佛吗？
　　“冒昧问一句，这位高僧可是人称龙头怪佛的无咎禅师吗？”
　　那和尚抿嘴一笑，“不错，老僧无咎有礼了！”
　　华阳失笑道：“你既然是无咎禅师，那这几位应该就是十六罗汉了？”
　　“小天师好眼力，想不到老衲久不在江湖行走，还有人认识我们。”无咎禅师欣慰道。
　　“大师过谦了，我常听师父说起十六罗汉的大名，当年在摩崖顶阐述佛理，轰动四方，后来与黄金骷髅的大战中，十六罗汉活捉黑面阎王，收复三岛，立功卓著，今日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不过，今日报恩寺大门紧闭，僧众四散，是出了什么事，还要几位大师在此一聚？”
　　大平和尚两个月前夜间遇袭，险些被枯木九娘得手，知道两个月后鬼道定然会聚集力量反扑，于是赶紧联络了十六罗汉，又遣散了寺中的僧众，以免伤害无辜，算算日子，两月时间很快就到了，这个小天师，偏巧这时候来到这里，他本不愿让三清和天师门插手此事，佛道二门自从黄金骷髅在灵山逃走，互生嫌隙，早已不和，所以事先并未对外声张，不想惊动离此地不远的太清观。
　　“小天师多虑了，报恩寺僧众不过是例行外出游方，至于闭门，也是修缮寺院所需。”大平和尚搪塞道。
　　华阳心中早已明白，只是不愿说破，“既如此，不打扰各位大师清修了，我们这就走。”
　　“不送。”大平和尚也知道他不会走远。
　　华阳和白猫转身离开，但却并未真的离去，而是绕到后院的塔林里，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准备等夜里再来打探。
　　夜色初升。
　　华阳打了会坐，以天师功克服了饥饿困顿，他从师父那里学到的伏魔天师功，已经修炼纯熟，天师功是除魔伏妖的基本功法，包括呼吸吐纳、辟谷强身，但是驱除邪祟靠的是正邪相克，压胜辟邪，针对不同的鬼物，有不同的破除之法，这些经验正是华阳缺少的，传说混沌老祖曾将自己捉鬼除妖的经历，写成一本除魔秘籍《神鬼谱》，但是和三杖一样，早已失传，连师父都没有见过。
　　睁开眼睛时，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塔林里耸立着几十座埋着高塔，里面埋着高僧的舍利子和经卷法器，幽幽的鬼火在塔林里闪现。
　　“走吧，虎爷，我们去寺里看看。”华阳叫了一声，才发现四周早没了白猫的影子，又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忽然，塔林后方传来一阵动物的低呜声，有杀气！
　　华阳担心雪里虎遇到什么危险，赶紧几步抢过塔林，眼前的一幕让他放下心来，原来白猫被围在一群野猫中间，有一只狸猫正在和白猫对峙，身子低伏，尾巴直摇，看起来对彼此都很有兴趣，不像是要打架。
　　“虎爷啊虎爷，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华阳虽然看出那狸猫有些妖气，但是在虎爷面前，也呲不出多大的花，于是不打算继续当电灯泡，扭头往前院走去。
　　前院静悄悄的，远远听到大雄宝殿里的木鱼声，十六罗汉和大平和尚低低的念经声。
　　能让十六罗汉一起出现在这里，这件事一定与人杖有关。华阳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坐在舍利塔的顶上，夜风微寒，一阵黄纸燃烧后的焦味传来。
　　举目望去，报恩寺的重重殿影在火光和月光下迷离，左边离报恩寺不远，一座低矮的丘陵往南斜倚，山头高高昂起，右边虽然是一片平地，但是建起了不少牌楼，特别是有一座钟楼，连着低矮的过街廊桥，如虎蹲踞，而前方则是京城的护城河，在报恩寺门前稍稍向内弯曲，向西北流去，华阳虽然对风水堪舆不甚了了，但是也隐隐觉得这四方有形煞之疑，无论阳宅阴墓都非佳处。
　　忽然，塔下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影，华阳暗自一惊，此人脚步无声，气息也完全没有被自己察觉，看来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不知是敌是友。
　　“小兄弟，这塔上风凉，何不下来一叙？”来人抬头款款而道。
　　华阳右脚在塔砖上一点，身子轻轻飞离石塔，落在那人面前不远处，借着点点月光，仔细打量来人，华阳现在还没有完全的夜视能力，只见那人身材高瘦，俊眉深目，脸色白皙，一身富家公子哥的打扮，头顶上的束发锦带微微泛着银光，周身有一股修道人的白气。
　　“敢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为何深夜出现在报恩寺塔林？”华阳俏皮一问。
　　那公子一抖手中的长纸扇，亮出一个仙字，笑道：“在下公孙汝钊，王屋山九云宫门下弟子，我为何而来？这位小兄弟是明知故问啊。”
　　王屋山华阳是听说过的，据《洞天福地记》所载，王屋山，周回万里，号曰小有清虚之天，在洛阳河阳两界，是三十六洞天之第一洞天，那里有一座九云宫，宫中徒众有数千人，传承玄门道法已经有数百年，宫主施肩吾，号称五行大仙，以五行御气术称雄天下，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阴阳终始，反覆乎天人之际，正是道法正宗之一脉。
　　公孙汝钊来自王屋山，想必也是五行家了，怎么说也是正道中人，他此来一定是得到了人杖的消息，华阳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天师门弟子华阳，有幸遇见王屋山高足，真是三生有幸，公孙公子可是为了人杖而来？”
　　“不错。”公孙公子收起宝扇，走上前来，拱手道：“原来是天师门弟子，失敬失敬，既然你我都是为人杖而来，应该知道人杖对我们玄门至关重要，现在报恩寺中形势未明，何不联起手来？”
　　“求之不得。”华阳把他和泰山门刚烈祖师一起奉命前来京城的事，简略告诉了公孙汝钊，但是省略了在西蜀国王府的事情。
　　两人言语相投，见更深月落，前院还是没有动静，索性来到塔林前的石台上，屏息等待。
　　公孙汝钊手执白纸扇，点点指指，说道：“这报恩寺是佛门禅宗大兴之重地，唐朝初建时选在这里，占了坤位，取地势坤承载万物的佛意，力求将佛门发扬光大，左边有小恩山傍伏，乃青龙近趋，前方有金水河回流，是朱雀翔舞，右边是通衢大道，是一个住宅建府的好地，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数百年之后，小恩山中段塌陷，龙头抬起，右边建起牌楼城墙，形如虎蹲，白虎不抬头，抬头必衔尸，堪舆术之大忌，如此报恩寺便成了一处凶地。”。
　　正和华阳的感觉不谋而合，但是华阳毕竟是堪舆的门外汉，“凶地，会怎样？”
　　“会有血光之灾，这寺中很快就有灭寺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