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行长安

　　长安宣阳街最北边的冷府门口站在一位带着幞头纱帽，身着墨绿圆领长袍衫的男子，细看之下，面如傅粉，五官精致，双眼灵动饱含眼泪，真是个眉眼俊秀的美男子。
　　只见他拉着身边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男子撒娇道：“走吧！哥哥，今天是我的生辰，你去年可是答应我今晚带我出去玩的呀!怎么可以走到门口又反悔呢？”
　　那男子身着一件玄青色的长风缎锦襕袍，头发用玉簪束起，五官棱角分明，刀削似的眉，剑锋似的鼻梁，眼眸极为深邃，褐色的眼眸仿佛蒙了一层凉雾，略薄的嘴唇飘出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无奈：“沐颜，哥哥今晚真的有事，你不可以再任性了！子辰会陪你去的，听话啊！”那男子轻轻的擦去沐颜脸颊上还未来得及落地的泪水。
　　今日本是沐颜十六岁的生辰，冷沐溟回来的比往日早许多，还买了一支梅花竹节碧玉簪送给沐颜，看着红色锦盒里静静躺着的簪子，沐颜大概预知了哥哥这回怕是要失信与她了。
　　“怎么不喜欢吗？”冷沐溟忍笑看着低头摆弄簪子的沐颜，问到，见沐颜摇头便又说道：“怎么连一句谢谢也没听见呢？”
　　沐颜扯着嘴角抬起头看着沐溟，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谢谢”，看着一脸怪相的妹妹，是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丫头，哥哥晚上定会陪你出去的，到时候再叫上子辰……”
　　还不待自己说完，沐颜早已跃到他背上，扯着他的耳朵大叫“哥哥，我要骑马啦！哥哥最好啦！”
　　“好啦！快下来！”
　　“不嘛！”
　　“你再不下来我就不去……”
　　冷沐颜终于停止了对自己哥哥的摧残，一个翻身便跳了下来，对耳朵被她捏的通红哥哥做了个鬼脸，“我回房间换衣服啦！”趁着沐溟摸自己的耳朵时，抬腿就跑了。
　　等沐颜换了一身男装，准备好好的体会人生第一次的暗夜出游，却不想在临出门时，有人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便出现了开篇的那一幕。
　　冷沐颜倒不是觉得委屈，只是心里难受，好像总觉得自己遇事不知大小，一味有些耍无赖，她多想带着微笑说一句，哥哥你快去吧！可这脚却是控制不足的往前奔，饶是身后的沐溟呼声连连也是极不愿意回头的。冷沐溟看着日渐远去的妹妹，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刚才家丁说他在敦化的一处小客栈，悦宾客栈发现濉荥在那里住过两日，所以他不得不去找她。安濉荥是额兰的公主，是他冷沐溟的未婚妻，是救过他命的人，他不能弃之不顾，何况他还要回到额兰，那个他魂牵梦绕却毫无印象的家。
　　这言子辰动作真有些散漫，冷沐溟已经来不及等他，就吩咐了家丁去告诉他，让他去东市找沐颜，最好把沐颜带回来。
　　长安城的繁华一如盛世，并不像曾遭受过战乱的样子，沿街叫卖的小贩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来回穿梭，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灯火明媚的帝王之都，一片祥和之景，在这里谁还记得边塞频频而起的战乱，谁还记得那些为国杀敌的将士，谁还记得那些无辜惨死的老百姓。沐颜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乱，但如今她眼里看见的更多是和父亲所描述的那些相差甚远，自小养在深闺的她，不要看着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她的的确确是从未到过这长安闹市之中，只不过有时白日里来去匆匆的路过罢了，何曾细看过这繁华闹市？
　　沐颜漫无目的随着人潮涌入进了一条长长的灯火格外明亮的巷道，那是冥冥之中永远难以分割的缘。
　　冷沐颜慢慢得停下脚步，偶尔听那些人谈论着，留在耳朵里更多的是“锦花坊”三个字，脚也不自觉的跟着前面两个谈笑风生的男子，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总也是离不开锦花坊。
　　“听说锦花坊来了位角色佳人呢！陈兄你今夜可要同我一起前下去？”
　　“哟！你不怕你家那位夫人又亲自请你回去啊？”
　　“瞧老兄说的，我可是一家之主！我还怕那娘们儿不成？你到底去不？”
　　“当然，岂有不去之理？”
　　沐颜见那两人都身着米色深衣，下摆处有很宽的横斓装饰，定是这长安城中富胄，从背影看不过三十出头罢了。
　　“绝色佳人？”沐颜默默的念到，心下想着不若去瞧个新奇，却猛地被身旁一个听起来似曾相似的声音吓一跳。
　　尖着嗓子，捏着鼻子，一副老鸨的模样，就差一条手绢，“小哥，有兴趣不？”
　　“言子辰！！！”沐颜装过身，看着一脸谄媚的言子辰抬腿一脚。“嗷嗷嗷……”抱着腿疼的直叫的言子辰，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差没有泪流满面了。路上行人已经驻足观看这场好戏，这倒羞得沐颜满面通红，只好赶忙躬身去拉言子辰，可这小子着实气人，死赖在地上就是不起来，看着那些笑开怀的人，沐颜狠狠地将言子辰软绵绵的手甩掉。
　　“好吧！您老继续，恕我不奉陪！”说罢，转身就走，还未走两步就感到身后腾起了一阵风，随即就听见言子辰急切的喊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哪知道沐颜一听这声音竟抬腿就跑，除了耳边“呼呼”刮过的风声，还依稀能听见言子辰的叫喊声。这小子，小时候没少被他爹罚跑步，自然未等多时就追上了沐颜。
　　虽然言子辰已经追上了沐颜，但她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仍旧不断的向前跑去，而且还加快了速度，好似有心同言子辰一较高下。她喜欢这种轻风拂面的感觉，和煦的清风，吹醒了沉闷的脑袋，吹走了心中的烦恼，那种伴着花香，混合着青草味道的风有五六年没有感受到了吧！那时的她无忧无虑，不必整日呆在府中，可以随时到郊外游玩，和哥哥还有旁边这个笑若繁星的少年，至今那欢愉的笑声仍时时回荡在耳边，只不过再也回不去了，那些被时光湮没的年少时光。
　　“喂！”言子辰倒着身子跑在沐颜前面，在沐颜眼前摇晃着他那双被这丫头曾经摧残过无数次的“玉葱指”，叫嚷道：“丫头，想什么呢？笑成这样？”
　　“才不要告诉你！”沐颜猛地将脑袋向前伸去，在距离言子辰那张满脸疑问的脸前，做了个鬼脸，吓得言子辰差点一个趄趔摔倒，那张娇俏的脸无限放大的置于他眼前，不过煞风景的是那丫头为什么每次都做鬼脸，就不能让他好好看看她吗？指不定哪天就不记得这丫头长什么样了！
　　“怎么不跑了？”言子辰摸了摸有些泛酸的鼻子，看着双手撑在腿上，不停喘着气的沐颜。
　　沐颜瞟了一眼面不改色，一副嬉皮笑脸的言子辰，微微笑道：“我要进去！”
　　“什么？！”言子辰指着“锦花坊”的牌子，嚷道：“不行！这种烟花之地！你一个姑娘家别使劲往里蹦！”看着涨红了双颊的言子辰，完全没了刚才的那幅泼皮少爷的模样。
　　“所以我才要进去看一看嘛！正因为我是姑娘，所以我才要去拯救这群饱受磨难的女子！”沐颜一脸正气握拳说到。
　　“得了吧！指不定人家姑娘有多逍遥快乐了，你少去给别人添堵！”言子辰不屑一顾的反驳到。
　　“哼！胆小鬼！回你的言府大院吧！我自个去！再见了啊！”沐颜回首对言子辰摇手再见，转个头便大摇大摆的朝坊内走去。。
　　未几，就听见言子辰在她身后小声的嘟囔着：“鬼丫头，这不是要悔了我的清白吗？”
　　沐颜泯嘴笑了笑，顶多吃两杯茶，瞧他担心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