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爷奶

　　张扬的爷爷奶奶和独身的五叔住在老宅，在后面隔了一条街，张扬喜欢去那里玩，但是在去奶奶家的拐角处需要格外注意，因为那儿的人家养了一条狗，那条狗很凶，除了他家的人都不认，曾经咬过张扬二姐一次，咬在胳膊上都出血了，当时为了防止感染，还按照乡下办法，去那条作案的狗身上剪了些狗毛，用火点燃焦化之后抹在伤处，长大之后张扬想起这茬，对此中道理表示怀疑。
　　这家知道自己家狗的性子，为了避免咬到人，也随时注意拴上缰绳，但是这狗是越拴越凶，张扬从小就是被这件事情给落下了心里阴影，一直怕狗，除了自己家的阿黄。
　　阿黄是张家几家公用的看家狗，平时到哪一家都会喂它吃些剩饭，这土狗特别灵性。阿黄和张扬的年纪差不多，已经八九岁了，在狗的世界里应该是老迈了，它很清楚哪一家是自己家，几家都挨着的，晚上它都是趴在张扬家屋山头附近的一个木墩上，从没有咬过人，没有攻击性，发现有异常只是进行“汪汪”叫几声提醒。如果是自己几家的任何一人，只要喊一声，“别叫了！”即使是大晚上，它也可以分辨出熟悉的声音。
　　阿黄不善争斗，无法保护主人，张扬不指望它当保镖，也没带着，只能靠自己的小心谨慎，老远就关注着可能的危险。还好在家里面关着，马上松口气，一溜烟跑过去。
　　奶奶家院子比别家大了不少，老房子盖了几十年了，是原来自己家的地，现在村子规划街道，老房的正屋已经占了后面的胡同，这是遗留问题，只能等重新翻盖房子的时候往前移。院子里有不少树，奶奶还栽了枣树和梨树，但是都不怎么结果，每年零星几个，后来听了土方，用刀砍伤树皮，用小米粥抹，结果也没有奏效，难道是砍开的口子当成嘴，喂它小米粥吃，这真不是个科学的办法。于是又有个自己不发枣树的说法来解释这个事情，因为在大伯家院子里那棵枣树，也是一样的表现。
　　其实在张扬看来，或者说是枣树的苗子不对，或者说是其他树遮阴，往西不远处和村西头都是挂满甜枣的树，看着张扬就流口水，所以偷偷在别人家院子外打枣吃事情，他们几个小伙伴一起没少做，枣树一般都会有枝桠探出院墙，一颗土块扔上去，几颗枣子落下来。然后捡起来马上跑，过个拐角就没影了。
　　爷爷下地拔草去了，年纪大了重体力活不需要做，但是他闲不住，总会每天下地去自己几个儿子家的田里面拔草，然后背回来喂羊。
　　家里的羊是爷爷花高价从邻居家买过来的，很罕见的奶羊，骨架也高，那羊奶鼓胀的很大，可惜那时候没人喝奶，就当作了普通山羊喂养。然后与村里的普通山羊杂交，现在是两头母羊，经常带着几只小羊，张扬就是负责放羊的羊倌，每个周末张扬会和小伙伴约好一起赶着羊去北大河放羊。
　　奶奶是个小脚女人，和爷爷比起来，性子是刚烈的，负责对这么多孩子的管教，爷爷更加温和，一般不发脾气。
　　爷爷奶奶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大女儿早夭，据说在7个孩子中排第三，当时已经定下了人家，但是自己跳井自杀了，原因是她想买块花布做衣服，家里没同意达到满意，想不开就寻了短见。这样推测应该十六七岁，性格竟然如此执拗，也许是当时生活的贫苦，给人看不到生的希望吧！
　　奶奶那么多孩子，却不舍得任何一个离开身边。有一年实在过不下去了，她曾经带着几个孩子去南湖讨饭，那边有户人家喜欢三伯，提出想收养他，但是奶奶没舍得；后来孩子大了些，又多了几个，日子最艰难的时候，无奈让大伯去出壮丁，因为每个村有壮丁名额，谁家出人去，大家就凑五亩地给这家人，从此除了原来的几亩菜园，又有了这几亩田，日子才好过些；等到五叔初中毕业空军招飞体检合格，奶奶也没让去，当年夏天天热，五叔下大井里去洗澡，结果腿上得了风湿关节炎，一条腿走路瘸了，不知道她可曾为当时的决定后悔。
　　大伯去当壮丁并没有真的参军入伍，集合训练的时候人家嫌他个子矮，还没有枪高，就让他退回来了。奶奶还担心地会被要回去，等了几天村里也没说什么，毕竟应付过了上面的差事，这样就白白赚了这几亩地。
　　奶奶让大伯和二伯拿着几个玉米棒子去种玉米，结果他们饿的不行，就这么剥着玉米粒给在地头吃了，奶奶和张扬至今说起来还有些叹息。
　　爷爷是个本分的庄稼汉子，他曾经做小买卖，卖过灶君像，张扬在奶奶家看到过那块木刻雕版，现在被当作盖一个小面缸的盖子，只要在上面按不同部位涂上彩色涂料，用裁好的白纸附上去，然后按压一下，揭下来就成了。这个生意本小利薄还有季节性，只在年集期间才有的做。后来还盖了个小砖窑，自己烧些砖瓦卖，大部分是为了自己家盖房，每个儿子成家都置办了一处砖土混合的瓦房。
　　奶奶说起年轻时候的苦，那时经常整宿的推石碾子，家里人口多，吃的东西需要石碾子和石磨粉碎了才能做饭。。
　　但是他们这老辈人并没有觉得一辈子那么多孩子太累，多子多福是他们的观念，张家前面几代人都是单传或者两家，到他们才算是开枝散叶。到了孙辈这一代，每家都三到四个孩子，最大的和最小的正好占满十二个属相，一开始男孩女孩比较平均，但是到了中间那几年，家家都是女娃，爷爷这个好脾气的人，为这个没少去骂跑年初进村的货郎。因为按照农村的说法，每年过完春节，如果走街窜巷的货郎先从村子的哪边进村，哪边就生女孩多，张家就在村东头，连着几年年初过来的货郎都被爷爷赶走。经过四年集中添了7个孙女之后，才又有了张扬这个最小的孙子。其实张扬唯一的姑妈也嫁在本村，在村子西头，同样的四年也生育了三个女孩，货郎的说法只是自己想不开，而被无辜被迁怒罢了。
　　一共十五个孙辈，六个孙子九个孙女，爷爷奶奶儿孙绕膝，虽然喜欢孙子多些，但并没有明显的重男轻女表现，对于孩子都是一样疼爱，孩子们的心是敏感的，能感受到爷爷奶奶的慈爱，喜欢围拢着他们，有时间都会跑去奶奶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