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围墙

　　学校放寒假了。
　　虽然还在城市，章仕翔却感觉心已飞回了家乡。他爸爸说，过两天就送他去坐车，到时候叫镇上的姑姑接他。想到很快就要见到爷爷奶奶，莫名的有一丝兴奋。毕竟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到两位老人了。
　　韩柔萱找他，一般都是打他爸爸的手机。刚才打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老家，章仕翔说后天，他爸爸会带他到车站送上车，自己坐车回，那边有他姑姑接他。
　　第二天晚饭后，韩柔萱又打电话找他，告诉他说，明天她爸爸刚好要去他老家的镇上办事，他可以坐她爸爸的车回去。他爸爸听了后，说：“有顺路车坐最好，坐到镇上姑姑再送你回去，就不要麻烦人家送到村里了。”
　　韩宇功还是一直把章仕翔送到了家门口。与其说是顺路，不过是韩东鹤父子俩的意思，找托词送章仕翔回去罢了。
　　章仕翔刚下车，就听到屋后传来争吵声，忙放好东西走到屋后，一看之下是爷爷在和隔壁邻居的郑二伯争吵。“爷爷！”他跑过去站在爷爷身边。周边已有几个村民在观望。
　　他知道郑二伯家很有钱。郑二伯的哥哥在县里当大官，郑二伯弟弟是大老板，这个县的沙石生意，在大哥的关照下都是他在做。郑二伯是村长，村里的事都是他说了算。他们郑家有权有势，村里人即使有意见，也不敢吭声，都是敢怒不敢言。
　　“你砌围墙可以，可也不能把我的菜地围到你那边去啊！”章仕翔的爷爷看到章仕翔，气似乎消了不少，摸了摸章仕翔的头，对郑二伯说道。章仕翔发现，韩柔萱爸爸也跟进来了，站在他身后。
　　他们家的砖瓦房和郑二伯气派的四层楼房，相隔三米左右。后面那三米的空间，按理一家一半，章仕翔爷爷种菜占了几十公分，照理郑二伯他们砌围墙，三米空间最多只能占用一半。可是现在工人在挖围墙墙脚，竟然挖到他们家的屋边来，也就是说，那三米的空间，全部都被郑二伯占了。
　　郑二伯嘴上叼着烟，没当回事的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这块地没名没号的，谁先占了就是谁的。”“可是你再怎么砌也要留个通道啊，咱们村里没人是这么砌的。”章仕翔爷爷据理力争。
　　郑二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挥了挥手：“村里人怎么砌我不管，我想怎么砌就怎么砌，没有谁规定我不能这么砌。还愣着干嘛，继续干活啊！”他呵斥那些工人。
　　“慢着！”韩宇功喝道，走了出来，“凡事都得说个‘理’字，可是看你说话，好像只有霸道和无赖！”韩宇功来气了。
　　“你是谁？凭啥来掺和我们两家的事？”郑二伯看着来人，从派头上看，有点像个干部。“我是顺路送他孙子回来的司机。”他指了指仕翔。“只是不管是谁，都要讲个道理，你这么做，居然还振振有词！谁先占就是谁的？外边有很多土地也都没名没号的，怎么不见你去占？强词夺理！”
　　郑二伯听说是个司机，登时来劲了，气势也出来了：“我强词夺理？你问问他们，”他指着那些村民，“我是不是讲道理的人？我要是不讲道理，已经把围墙给砌到那边了。”他指着章仕翔屋后那一片空地方，接着狠狠的道：“即使砌到那边，谁能把我怎样！？你一个外来人，别在这指手画脚的，先了解了解我们家的背景再说话！”
　　韩宇功冷哼一声，道：“我不懂背景是什么狗屁东西！我只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就像跟一根木头讲没啥区别。”
　　郑二伯气得指着韩宇功道：“你......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叫你走不出这个村子？！”说完回过头，对那些工人道：“别理他！干活！”
　　章仕翔的爷爷听了“走不出村子”这话，扯了扯韩宇功的衣服，叹道：“回屋去吧，去喝杯茶。”韩宇功冷笑道：“你别嚣张，你砌吧，迟早得拆，记住，迟早得拆！不拆的话我在你门口跪着叩九个头！”说完随章仕翔爷爷回屋去。
　　在那些村民看来，韩宇功最后说的只是撑面子的话罢了。因为他们郑家的权势，他们都很清楚，这么多年来，还真的没有人能动的了郑家的一丝一毫。
　　韩宇功临走前，跟章仕翔爷爷了解了郑家的情况。最后说道，先不要跟郑家的吵，忍一忍，到大年初一那天，他们会自己把围墙给拆的。因为他有把握，李天铭一个电话，叫郑家哪天拆就哪天拆。
　　章仕翔爷爷苦笑了下，点了点头。章仕翔爷爷知道，韩宇功说这些话，都是为了安慰他的。
　　韩宇功回去路上，为这事心里头一直有气，自嘲道：“哼，一个村干部就可以在村里只手遮天，一个县官也可以在县里遮住半边天，那这么多百姓，天都被一小撮狗官给遮住了，他们的天空岂不是没有了？”
　　当然，他最后还是想到了，有李天铭这样的人在，老百姓的天空终究是会回来的。那天空，是丽日晴空。
　　腊月廿八上午，章仕翔的父母回来了，是舅舅开车送回来的，这可是头一回。让他开心的是，他父母把黑仔也带了回来。
　　工厂还没放假，但那个工厂的采购让他们先回来过年，放假前那两天的菜他再到市场买。章仕翔父母连声道谢，心里感叹这采购真是个好人。
　　章仕翔舅舅开的是他们局长的车，是局长特意批假让他送仕翔父母回家的。那天局长把他叫去，对他说，你姐和姐夫什么时候回家，你就什么时候开我的车送他们回去。
　　当他问他姐什么时候回家时，特意问认不认识他们局长，姐姐说她和姐夫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局长叫啥名。“这可就奇怪了。”他心里嘀咕道。回来的一路上都在纳闷，不知道今年局长怎么忽然大发慈悲，把他的车给了他们开回，还批了他一天假。三人在车上琢磨了一路，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章仕翔父母回到家，看到隔壁的围墙围到自家这边来，很是生气，章仕翔爸爸当时就要冲去郑家论理，被老头子死命给拉住了。
　　“去也没用的，他们本来就是不讲理的，就要过年了，别闹起来把人给伤着了。”随后，仕翔爷爷把韩宇功的话说了，仕翔父母听了后，也都认为那是安慰的话，没怎么放在心上。
　　章仕翔父母在村里人缘很好，回来这两天，有不少村民来他们家串门。说到围墙的事，都劝他们忍忍就算了，毕竟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
　　大年三十这天，村里各家各户都忙着杀鸡宰羊，祭拜地神菩萨。章仕翔看到，郑二伯的大哥郑大伯，三弟郑三伯都回来了。郑家三兄弟，老大叫郑育光，老二郑育宗，老三郑育耀，可惜没有老四，光宗耀祖的那“祖”字没接上。
　　到了下午，有不少车都开到郑家，下车的人都拎着东西往楼里去。后来楼前那小停车场没地方停了，就停在章仕翔家门口，倒像来人是来章仕翔家似的。反正几乎每年都这样，章仕翔一家也习惯了。
　　早早的洗好澡，章仕翔就拿着烟花鞭炮去跟村里的小孩玩。爸妈今年买给他的烟花炮竹比往年的多了许多，往年都是他一会就把烟花炮竹点完了，站着看别的小孩玩。妈妈说今年的生意比去年好，还笑着说：“晚上给你的压岁钱也会比去年的大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