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你们当我不知暗香无辜？你们觉我枉顾道义？暗香至宝试问天下谁不馋涎，我华山愈发不济，怎不该去争一把？
　　此次是暗香，若我等不与他们沆瀣一气，下次就不能是华山？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老东西，道义怎救我华山？谁能救我华山？
　　我意已决，谁再阻我，便是我华山之敌！若你们泄露一句，便等着朝廷大军破我山门，华山再无存续！再过些日子，武当将遣人送白银十万两，潇潇注意些。”
　　执剑堂内，枯梅拂袖而去，只余下他们徒劳长叹。人生在世，谁都身不由己。
　　若只是死自己一人，那何惜此身？若灭门绝代，那又有谁敢乱说半句。果然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华真真先行出了大门，华山七剑各怀心思，匆匆走了。无人发觉，今日风无涯竟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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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旧颜怎记，雨凄凄，风泠泠。漫漫雪中独行，谁得安宁。不知尔从何处来，只得白袍剑与笛。身作华山客，空余碧血心。
　　华山小子一连昏迷了七日，张全素受故人之托，衣不解带，亦不肯假手于人，亲尝汤药，心里盘算着该是要醒了。
　　这华山弟子看着便单薄，华山风寒侵蚀了身体，若不是自小练武，怕这次都得丢了命。
　　也不知这小子是如何一路杀来强撑不倒，如今中原都传一华山小子开罪马帮李九爷，看着情势，约莫就是眼前这人。这丫头走便走了，还留下这等麻烦。
　　杨子化醒时，着实吓了一番。刚开始以为是被那李邝捉了去，再看这也不像是马帮地界。
　　出门看去尽是药田，人人都忙着，一小药童看他醒了，转身跑去叫他家先生。
　　来人杨子化认得，中原神医张全素，也曾多次去到华山，只是回回他只得远远望上一眼。
　　“华山杨子化，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不必谢我，老夫受人之托救你命一条，既是醒了，就早些离开我这药庐。
　　这几日马帮到处寻你，莫要给我招来麻烦。至于救你之人，你也少动心思，人家不过顺手为之。江湖之大，请吧。”
　　“多谢。”
　　张全素不愿留他，丢给他几个药瓶，就喊药童将他恭恭敬敬请了出去。杨子化带着满腹疑窦，也不知道这是何处，只得前行。
　　再往前，弯弯绕绕竟进了城中。中原左近有天机营镇守，不管是办差的，为寇的，江湖杀手，武林恶人，在这城中尽少露行迹。
　　不见得是怕了天机营，不过麻烦缠身，终归是不好的。杨子化终年窝在华山雪巅，哪里见过这等热闹。
　　街上各式吆喝，刚出笼的各色吃食热气腾腾。吟诗作赋的，醉酒骂街的，丝竹钟罄，巧笑怒颜，果然最美红尘烟火气。
　　再往前走是个木桥，一整座城落英缤纷，日日夜夜花开不止，花落不息。
　　华山冰花哪里有这等绮丽，牵着那未道姓名的恩人自马帮弄来的马，杨子化喜不自禁。眼看前头白日里张灯结彩，红绫流苏，顿觉稀奇。
　　正要去看，忽见一女子桥下呜咽，听得周遭人言，只觉得满腹怒火汹汹，满腔热血。
　　这女子是城外林家村人，原本一家在乡野享尽天伦之乐，正当二八年华，也与邻村大户徐家二郎定了亲。
　　这几日要成亲事，随双亲进城采办，哪知遇到了天机营一黑袍小将，带着兵马将她强掳进府去。
　　她爹娘上门去讨人，竟被打死吊在城头。那小将强占了她身子，便把她赶出府来，林姑娘走投无路，才只得在这徒劳哭泣。
　　“好一个狗官！林姑娘，你且带我去那小人府上。今日，我予你公平！”
　　“少侠，那将军乃天机营中人，并非寻常之辈，手下兵马众多。若少侠只身前往，怕是凶多吉少，还是算了，小女子无以为报，怎能让少侠涉险。”
　　这姑娘转身便走，杨子化哪里忍得这般冤情。追上去将从那马匪顺来的银子悉数给了那姑娘，嘱咐她快些离开中原地界。
　　看她哭得这样凄惨，娇弱得似清风弱柳。杨子化心念一转，叫她若愿意，便前往华山雪巅，并将腰间笛子送与她充作信物。
　　杨子化驾着马，在这城中转了又转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引路人，索性心一横，捉了个衙役。
　　看这人面色蜡黄，眉间带汗，脚步虚浮，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杨子化便不与他客气，凶神恶煞地问了。
　　“天机营所驻何处？”
　　“娘的！你这腌臜货，敢打老子！看老子今儿不把你小子抓进去关个一二十年！”
　　这衙役平日骄纵惯了，颐指气使，着做派比那县老爷有过之而无不及。杨子化哪里容他放肆，当时拔剑将他身上外衣搅了个粉碎。
　　这人瞬间便老实了，畏畏缩缩，磕磕巴巴报出去处。
　　“说。”
　　“少侠饶命，小的不过城内区区衙役，哪里值得好汉动手。那天机营中人嚣张得紧，打过仗，见过血，也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那些老爷杀敌本事多大无人晓得，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作为倒是满城皆知。大爷侠肝义胆，这些个杂碎就在城外白龙潭，小人晓得的全说了，爷爷饶命。”
　　听这衙役一通说，杨子化看他吓得心都颠成了三瓣，又还算老实，这点胆魄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伸手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喊他带路。
　　这小子竟屁滚尿流，步履蹒跚，吓得路都不会走了，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少侠哪里愿在这空耗时间，抬手便是一鞭子。
　　这厮登时走得飞快，若不是杨子化骑马在后，怕是都要追也不上。
　　“爷爷，到了，到了。前面便是我大明天机营。哎哟，祖宗，你这是干嘛！”
　　看这厮凑上来满脸谄媚，恨不得跪下磕头的劲儿，杨子化一脚将他撂倒，抬手两下打昏。
　　拿来让这小子预备的绳子给他绑了个结结实实，才提着酒，摇摇晃晃上前叫阵。。
　　幽幽黄沙，只得这白袍少侠，走马提剑。再看营中，远远便是听得见热闹非凡。这军营肃杀之地，寻常人靠近便是肝胆俱裂，话都说不上一句。
　　这般锐气，华山剑亦是不如。然这杨子化，面上不变，视若无睹，张口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