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该死

　　现在在这边的山路上发现了马肉的细末，基本也就确定了夜辉就藏身于此。
　　其他几对人马收到消息后，也从自己的搜寻地那边纷纷聚拢了过来。这是块算不上大的小山头，要藏好一个人不容易，乱石岗的守军先在前后两边的下山口都设下包围圈，然后再让其他人上山寻找。
　　躲在一处小石缝里的夜辉听见外面越来越嘈杂的脚步声，就知道一定是坏事了。若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不可能一下子增派这么多人过来帮忙的。
　　若不是夜辉身材瘦弱，也根本挤不进这狭小的石缝空间。而要是没这不起眼的一点小石缝掩人耳目，恐怕夜辉白天的时候就被抓住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夜辉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缩在这里面等死了，要是不离开的话，明天自己就肯定会被发现。而现在天色已晚，若是趁着夜色，或许还有逃下山的机会。
　　夜辉一点点一点点的挪出身子，上下两边的岩石蹭着伤口还会隐隐作痛，但夜辉也只能是咬着牙强忍着一声不吭。好不容易从石缝中爬出来，夜辉站起身弓着腰，前后观察了一阵，然后便摸着黑朝山下走去。
　　果然如夜辉所料，大晚上的整个搜寻工作都停滞了下来，因为夜色太黑山路很难看清，所以夜辉猜想乱石岗的人肯定只会守住山下两个通道，而不会再继续上山搜寻了。
　　只要想办法混出下山的通道口，那么前面可就是一马平川直通京都的大道了。
　　只不过，夜辉千算万算，也总有算失的时候。
　　当夜辉已经摸近了山口的时候，原本夜辉是伏在地上打算一点一点的爬过去，但突然尖锐响起的犬吠声，却让夜辉心跳都几乎停止了。
　　自己可能能躲过睡意朦胧的山口守卫，但又如何能逃过嗅觉远超人类的军犬呢。
　　夜辉暗骂了自己一句没用，在荒山之中寻人乱石岗怎么可能不用上军犬，自己连这一点都忽略了，实在该死。
　　被狂吠的犬声惊醒过来的岗哨纷纷揉着困倦的睡眼，四处观察了起来。这战犬可都是乱石岗精心调教出来的，夜深人静战士需要休息的时候是绝对不敢乱叫的。而现在它们兴奋成这个样子，必然有其原因。
　　“喂，你那边什么情况？狗叫的这么厉害，是不是闻到了那劳役的味道？”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岗哨回话道：“估计是闻到了之前嗅过的马肉的味道，或许是那劳役想趁着夜色偷下山吧，真他娘的胆大包天了，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附近都没人，估计那家伙听到狗叫又跑走了。”
　　“切，跑？还能有我们追得快？大力，放狗。”
　　解开了锁链的军犬立马就撒开了蹄子奔跑了起来，夜辉身上的味道是它们最喜欢的那一种，并不是什么马肉的味道，而是**裸的血腥味。
　　夜辉早该想到的，自己身负重伤，囚衣跟皮肤上都是干涸的血迹，虽然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但浓浓的血腥味可不是就靠一根精灵少女的头发就能缝住的。
　　夜辉已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犬吠，想必岗哨就跟在它们后面紧追过来吧，那么自己被抓住，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一招错，满盘输，现在的夜辉，连继续逃下去的力气都可以省下来了。
　　夜辉长叹一口气，自嘲般的看了看满天黯淡的星辰，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星星在哪里。
　　夜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索性也不再逃了，若是坚持跑下去，也只是拖延一下被抓住的时间罢了。而且那样的话，说不定自己的后背还得挨上岗哨一棒子，伤上加伤。
　　束手就擒，起码能少点罪。
　　“看到了，在那里，坐着的那个，快过去。”
　　等到岗哨牵着狗追过来的时候，夜辉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朝他们耸耸肩，一副放弃任何抵抗听之任之的表情。
　　“他奶奶的，还知道在这里等我们？知不知道老子在这破地方都守了整整一天了？”
　　一个满脸怒气的守卫一巴掌扇过来，直接就把夜辉打倒在地，身边的军犬依然在狂吠着，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兽性十足的贪婪。
　　“他妈的，真想直接把这蠢货宰了喂狗。”
　　“别废话了，可以收工了，把他带回去吧。”年纪最老成的岗哨是最后走过来的，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夜辉，便又面无表情的走开了，“回去通报一声，逃走的劳役已经被抓到了，其他还在放哨的兄弟们都可以回营地休息了。”
　　逃走的劳役？看来老刀的确是这么向上面汇报的呢。夜辉面容惨淡的笑了笑，看不出其中深意。
　　或许，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自己好歹还是被乱石岗的守军给逮到的吧。要是换成了那日的蒙面杀手，恐怕这一次是不会再有奇兵相救的了。
　　夜辉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被守卫架着往回走的时候，夜辉回过头看了看自己来时的路，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那张如羊脂玉一般纯美的面容。
　　风絮，看来这一回，自己要辜负你的救命之恩了。
　　夜辉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申辩的机会，从回到乱石岗的那一刻开始，夜辉就直接被守卫扔进了边防大牢里。
　　乱石岗不需要一个逃跑劳役的任何解释，何况有劳役管制老刀的汇报，夜辉的任何解释也都失去了会被相信的可能。
　　三日之后，正午问斩，悬尸于乱石岗劳役场，以儆效尤。
　　任何一个胆敢动逃跑念头的劳役，被抓回来之后都是这样的下场，无一例外。而相比较京都来说，极北边疆这边则更为省事。一切上报流程全都没有，连犯人认罪画押都省掉了，直接按照惯例来。处死一个劳役，连将军都不需要汇报，守军就有权利独自处理这一切。
　　劳役嘛，本身在极北之地就是负罪发配之身，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处死一个劳役，就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不痛不痒。
　　而现在缩在又一个大牢当中的夜辉，唯一能够觉得庆幸的，就是这大牢还算安全，不会随随便便让一个蒙面的杀手冲进来把自己给结果了。
　　夜辉摸了摸吃的饱饱的肚子，满足的吐了一口气，“诶，这破地方也就这点比京都好，大牢的伙食跟外面没有两样，也是馒头加米汤。看来这极北边防的确不缺食物，连大牢的伙食水平都这么高，可见跟兽族开战的话，根本不用担心粮草短缺的问题。”
　　能吃饱饭，还不用干活，还有个小铁窗在上面，能让自己每天都晒着太阳。刚进来的时候，夜辉甚至感觉，这在牢里面的感觉更甚于外面。只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也就只能再过两天了，两天之后，就是自己脑袋搬家的时候了。
　　自己逃跑的消息能不能传到父亲那里去？若是父亲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处斩了，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搭救自己的。夜辉闭着眼苦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痛苦的摇了摇头，放弃了这最后一根稻草。
　　极北边疆山高路远，与京都更是万里相隔。首先乱石岗这边会不会把一个劳役被处斩的消息通传回去还另说，就算要向京都通报，消息也绝不可能在三日之内就到达的。
　　夜辉慢慢的睁开紧闭的双眼，脑中又浮现出了当初离开时父亲的忠告。
　　“父亲啊，这一次我没有怕，更没有哭，因为我知道，这两样东西只会给我带来更多的恐惧。可是就算这样，我却还是想不到任何办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啊。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再过一个晚上，再看一个晚上的月亮，我夜辉就真的要直面死亡了。父亲啊，辉儿应该怎么办？告诉辉儿吧，辉儿应该怎么做才好？”
　　牢房外传来脚步跟拖动声，夜辉警醒起来，现在外面一有动静夜辉就很是紧张。不过还好，外面进来的人显然不是来找夜辉麻烦的。夜辉只听到他们打开了隔壁的牢门，然后把什么东西丢了进去就转身离开了。
　　也许，又是什么犯了罪过的劳役，等待着最终的处决吧。
　　一想到处决二字，夜辉内心就很不安分的躁动起来。夜辉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在小小的牢房里走来走去，可就算走了几百遍，夜辉依然想不到任何法子能让自己安然无恙的活过明天。
　　时间，如沙漏一般静静流逝，丝毫没有因为夜辉的满心顾虑而停歇一秒。夜晚如约来临，极北的月亮始终很明亮，不像在京都那边都很难看到月亮的全貌。
　　夜辉瘫坐在地上，傻呆呆的看着铁窗之外那狭小的一片天空，一遍又一遍的数着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
　　“隔壁的是谁？”
　　突然从心底响起的这么一句话让夜辉惊得毛骨悚然，一脑袋朝后就撞到了背面坚实的墙壁。夜辉摸着巨痛的后脑勺，一颠一颠的从地上爬起来。
　　“谁？是谁？谁在说话？”
　　夜辉一只手抚着自己心口，一边四处张望。可除了三面围墙跟一扇生锈的铁门之外，夜辉再也看不到其他。
　　难不成，是中邪了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我是关在你隔壁的精灵族战士，我现在是通过意念传音给你，不用惊慌，免得把守卫引来。”
　　同样的声音再次在夜辉的心中响起，这一回，夜辉没有再过多惊慌，听清楚了那些话的夜辉，立马回想起了白天时候被一群人拖进来扔在自己隔壁牢房的那个可怜家伙。
　　意念传音是高阶魂力技法，夜辉在书上有了解到，只是这还是第一次体验，所以才有些不适应。
　　夜辉马上跑到与旁边相隔的那面墙壁，蹲坐在地上贴着墙壁冷静的说道：“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是精灵族的战士？”
　　“嗯，是的。”
　　“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都是乱石岗的劳役，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兽族的精灵战士。”
　　“你是这边的劳役？难道你不是精灵族的人？”
　　夜辉皱皱眉，有些不解的回道：“我怎么可能是精灵族的人，我是人类，是极北边疆的劳役，你怎么会觉得我是精灵族的人呢？”
　　对面的声音缓了缓才重新传了过来，“我是在你身上感应到了我精灵族族人独有的魂力气息，才会这么猜的。但你居然是人类？人类身上怎么会有我精灵族独有的魂力气息呢？”
　　夜辉听这话先是怔了怔，然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哦哦，我知道了，是因为我的伤口。”
　　夜辉掀起自己的囚衣，拿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伤口缝合处的那根银色发丝，慢慢道：“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你等我慢慢跟你说叨说叨……”
　　夜辉这话匣子一开，就有点收不住了，直接是一股脑的将自己在极北这边遇到的所有倒霉事一吐而出。
　　“原来如此，缘分呐。这风絮可是我族精灵王唯一的女儿，也是我精灵族未来之王。真没想到，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还能结识我们未来之王，更受她救命之恩。”
　　夜辉苦笑着叹气说道：“诶，是啊，我也想不到，这可真算是奇遇了。不过好可惜，我最终还是辜负了风絮的恩情，现在又被抓到了这里，明日正午就要处斩了。”
　　“不过精灵大哥，话说你是怎么也被抓到这大牢之中来的？”
　　“诶，技不如人也认命。前些时候，我们发动了一次夜袭，那次夜袭我们本想毁掉一些重要的工事堡垒，但却反中了人类的埋伏，而我也是在那次夜袭中被俘的。”
　　夜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大哥你说的那次夜袭，那时候我刚来乱石岗，还吓得要死呢。大哥，那他们也要杀了大哥吗？”
　　“哼，杀我？他们可不舍得杀了我呢。多难得才俘虏到一个精灵战士，还能不从他嘴里弄些有用的东西出来么。一刀结果了我，那只会便宜我了，把我折磨的生不如死他们才会满意的。”
　　夜辉光听着就胆寒的抖了一下身子，多恐怖的事情啊，原来还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但现在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这就是战争的恐惧所在了，而人兽两族已经相争了数百年，还不知道这种恐惧要延续到何年何月。
　　“小兄弟，你是明日正午处斩么？”
　　重新在心底响起的传音打断了夜辉的思绪，夜辉回过神来，勉强用一种很轻松的语调笑道：“是啊，明天就能结束在这边的苦日子了，谁说这又不是一种解脱呢，哈哈。”。
　　“谁人生在这世上不是受苦受难的？只是就算如此，大家依然都向死而生，争先恐后啊。”
　　听见一墙相隔的精灵大哥这么说，夜辉也静默的不再言语。谁说又不是呢，就算苦难大众千百万，大家不还是每天都努力的活着，并且充满斗志的活下去吗。自己，难道又真的不怕死吗？只是自欺欺人的一种伪装坚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