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者名单

　　邢剑和电脑专家熬了一整夜，终于从芯片中存储的浩如烟海、杂乱无章的数据中，提取出一份名单。
　　这是在“幸福无限生命关爱医院”实施安乐死的病人的名单。
　　邢剑之所以对这份名单感兴趣，原因在于这些病人的安乐死，都是在神经科里完成的。这显然不太正常。按常理，安乐死更应该在内科、外科、肿瘤科或者传染病科等科室里实施，而不应该在神经科里完成。即使出现一些特殊情况需要在神经科里完成安乐死，那也应该是个案，而不应该是全部。
　　从这份名单来看，在两年时间内，一共有200多名病人在这家医院的神经科实施了安乐死。占同一时期卡布达瓦国实施安乐死病例的90%左右。如果考虑到该国其他医院也可能提供了同样的服务，那么基本上在“幸福无限生命关爱医院”实施安乐死的病人，都是在神经科里完成的。
　　而这两年时间，刚好是布莱克切伯宣布发现脑波能量真实存在从而证明他在博士论文中提出的观点之前的两年。难道他的这一发现与这些安乐死病人有关？时间上的巧合，自然引起邢剑的怀疑。
　　邢剑使用自己的便携电脑对卡布达瓦国安乐死情况进行了检索，发现更多蹊跷之处。
　　据当地媒体报道，卡布达瓦国是在五年前通过允许在该国实施安乐死的法案的，而幕后主要推手正是“幸福无限生命关爱医院”院长布莱克切伯博士。
　　“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宝贵的东西。但荒谬的是，对于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我们却不享有处置权。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为什么不能决定自己的死亡？”布莱克切伯当时在为安乐死做宣传的时候，对当地一家媒体如实说。
　　这家媒体问：“有人说允许安乐死等于在鼓励自杀。对此您怎么看？”
　　布莱克切伯回答说：“把安乐死与自杀划上等号是胡说八道。安乐死只针对那些患上不治之症而且每时每刻都在痛苦中煎熬的病人，是有具体条件的，而那些完全可以正常生活下去的人却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这才是自杀，两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
　　媒体问：“还有人说，您身为‘幸福无限生命关爱医院’的院长，积极推动议会批准允许实施安乐死的法案，是在为自家医院谋取私利，而不是真正为民众的利益考虑。您不觉得这种说法会被很多人接受吗？”
　　“这更是胡说八道。我在这里珍重承诺，所有选择在‘幸福无限生命关爱医院’实施安乐死的卡布达瓦国公民，我的医院都将免费提供这项服务。”
　　卡布达瓦国议会经过激烈辩论，表决通过了《允许实施安乐死法案》。而且该法案对实施安乐死的门槛也设置得很低：只要病人自己同意，而且经过3名以上医师确认该病人患有不治之症且病状痛苦，就可以实施安乐死。
　　当地媒体把卡布达瓦国议会通过上述法案，一致视为布莱克切伯个人的巨大胜利。
　　由于卡布达瓦国人口不多，每年病死和其他原因死亡的人很少，实施安乐死的病人更少。在上述名单中的200多名病人中，只有40多人是卡布达瓦国公民，其他都是从别国闻讯而来的病人。“幸福无限生命关爱医院”对其他国家公民实施安乐死是收费的，而且价格不菲。
　　现在，邢剑隐约明白了布莱克切伯把他的医院起名为“幸福无限生命关爱医院”的本意。也许，在开办这家医院的时候，布莱克切伯已经把安乐死锁定为该医院的主打医疗服务项目了。
　　不过，在邢剑看来，两年内有40多名卡布达瓦国公民在这家医院实施了安乐死，这个数字相对于这个国家人口来说，实在太高了。
　　随着生命科学和医疗技术的进步，许多原先被视为不可治愈的疾病，已经被排除在这项分类之外。其余少数在现有条件下还无法治愈的疾病，也都能通过各种手段减轻或者消除病人所承受的痛苦。真正能够达到不可治愈且病状痛苦的病例，目前已经很难找到。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有这么多病人要实施安乐死，这里面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邢剑认为，这也许是揭开“幸福无限科技公司”试验事故原因的一个突破口。
　　在穆嘉桐和章亚飞抵达卡布达瓦国的第三天凌晨，二人的电子邮箱里分别收到了邢剑发来的一封邮件，其内容是在布莱克切伯宣布他发现脑波能量真实存在之前的两年间，在“幸福无限生命关爱医院”实施安乐死的40多名卡布达瓦国病人的姓名、家庭住址、家属联系方式等资料，以及邢剑对于“幸福无限生命关爱医院”实施安乐死情况提出的一些疑点。
　　“如果你们要去采访这些病人的家属，有可能会遭遇难以预料的危险。我建议你们三思而后行。如果没有把握，或者心有顾虑，就不要冒无谓的风险。”邢剑在邮件最后特意强调了一句。
　　穆嘉桐和章亚飞都仔细研究了这封邮件。
　　早餐之后，二人离开酒店，在距离酒店不远的商业街上的一家咖啡馆内，坐在位于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翻开卡布达瓦国地图，开始商量如何针对这份名单和邢剑提出的疑点进行采访。
　　他们首先把这40多名病人的家庭住址在地图上一一标示出来，以便找到一个这类家庭的位置比较集中的区域，方便他们采访。
　　卡布达瓦国全境位于一个海岛上。从地图上看，这个海岛的形状就像一个东西向横卧的龟背，中间偏南的位置有一座海拔1000多米的山峰，加上附近的几个山峦，形成一个东西向的山脉，以这条山脉为中心，地势向四周越来越低，直到沉入大海。
　　在海岛北部有一个临海小平原，卡布达瓦国首都卡布达瓦市就位于这个小平原上，紧靠大海，并向东西两边延伸出去，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城市。
　　岛国四周的沿海地带，零散分布着一些小村庄。
　　在40多名安乐死病人中，有接近20人来自海岛东北角的两三个小村庄，距离首都卡布达瓦市大约20多公里。
　　地图的文字说明显示，海岛东北部地区是该国最贫穷、治安状况最恶劣的地区，建议游客不要轻易前往。
　　然而，在卡布达瓦国其他地区，病人家庭住址都很分散。到这些地区采访，如果在一个家庭碰了钉子，那么再前往另一个家庭可能就要耗费较长时间和精力。而在采访对象那里碰钉子，采访遭到拒绝，是新闻工作者经常遭遇的情况。
　　另一方面，该国东北部地区治安状况最恶劣，并不意味着其他地区的治安状况就很好。从穆嘉桐和章亚飞已经了解的信息看，这个国家的整体治安状况都很差，无论走到哪里都可能遭遇歹徒抢劫或者其他危险。
　　既然所有地区的情况都差不多，那就不要把治安状况作为确定采访地区的主要条件。
　　于是，穆嘉桐和章亚飞决定前往卡布达瓦国最危险的东北部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