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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蔷薇刑 / Chapter 6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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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渤怒了,冲上前用嘴型比了句经典国骂。
  
  悠哉悠哉挂掉电话,冯殊轻描淡写地丢了句:“明天还你一把新的。”遂信步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不知为什么,陈渤在这人的背影里读出了些许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味道。
  他,真的很想踢这逆子一脚。
  
  冯殊的心情的确没那么差了,却又多了点其他感觉。
  他刚刚得知,自己的妻子在三个月前拿到了驾照,随后便购置了小家庭名下的第一辆车,已经提回了家。
  全程悄无声息,商量都没跟冯殊商量一下。
  
  夏知蔷在电话里贴心地表示,雨太大了,她正好有空,可以开车来接人下班,顺便买菜做饭。
  
  在地下车库等了大概一刻钟,冯殊迎来了一辆又一辆他自以为夏知蔷会买的车——比如奔驰C级,比如宝马3系,或是阿特兹思域这种。
  都不是。
  
  直到一辆绿色的,圆圆的,蠢蠢的,像乌龟一样的小车停在了冯殊面前。
  居然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大众甲壳虫。
  
  很难想象,有人真会在那么多适宜的选择里,挑出一辆已停产、轴距短、空间小、乘坐舒适感极低而性价比更低的,活化石车型。
  
  它还是绿色的。
  
  车窗降下,夏知蔷兴奋地朝冯殊挥手,显然对爱车这次闪亮登场十分满意。
  她还大度地询问:“你来开?”
  
  冯殊径直钻进了副驾驶。
  身高182的男人,弯腰进入车厢已然十分艰难,等坐进去了,他又花了好几分钟把座椅调到极限值,才终于安放好一双长腿。
  
  夏知蔷见人坐稳了,深吸口气,挂挡起步——不知道为什么,冯殊一坐上来,她突然有点紧张。
  紧张的结果就是,起步后的甲壳虫先是往前猛冲,转而急停,顿顿挫挫两三次,磕头一样。
  
  “……我真的会开车。”她将车停住,无力地辩解。
  
  冯殊扬眉,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夏知蔷以为他要刺自己一句“你确定你学的不是挖掘机吗”,对方却松开安全带,忽然倾身靠近。
  
  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包裹住她小巧的下颌,往后轻推:“放松,靠在椅背上……对,头不要往前伸,松弛点,方向盘不需要捏那么紧。”
  
  冯殊的指骨瘦削修长,掌心温热干燥,舒适的抚触与亲密的被包覆感,让夏知蔷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她想,如果这个人是自己的教练,兴许她半个月就能拿到驾照。
  
  夏知蔷顺利将车开出了医院地库。
  她有些开心,又有点得意,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那位几乎要睡着的男人,歪了歪头:
  “我就说我会开吧!”
  
  冯殊听到夏知蔷的话后,惺忪睡眼半睁,斜睨了难得神采飞扬的她几秒。
  嗯了一声当做回答,浅浅的笑意自冯殊嘴角向外层层荡开,疏懒随意。几天不见,他头发又长了些,毫无章法地胡乱搭在前额,好在发丝干净清爽,并不显得邋遢难看,反而有种自然蓬松又柔软的调调。
  
  外面还在下雨,某人的眼角眉梢却春/光乍现。
  
  一时间,夏知蔷心跳得有些明显。将脸回正,她没一会儿忍不住再次看向冯殊:“再过几个月,我就能自己上高速——”
  
  就在这时,突然从后面蹿上来的一辆SUV,几乎要跟甲壳虫擦碰上。夏知蔷大叫着踩刹车,睡意全无的冯殊连忙按住她准备狂打方向盘的手:
  “别慌!”
  
  接下去的十来分钟,夏知蔷车开得极认真,因为冯殊既不看她,也不跟她讲话。他双手环胸,皱着眉盯住路况,三不五时指导一下,面色冷硬,比驾校教练还要吓人。
  
  直到夏知蔷电话响了。
  
  当时正好在等红灯,夏知蔷接起来喊了声:“爸!”
  夏胜利大着嗓门在那头应了一声,说:“你打我电话了?刚没接到,才做完理疗出来。”
  
  退出通话界面,夏知蔷点开呼出记录看了眼,很确定:“我没打电话啊。”
  
  夏胜利强辩:“你明明打了嘛。”
  
  “我真没有——”
  忽地福至心灵,夏知蔷会过意来:这小老头应该是想她了,又不好意思主动打电话来,找借口呢。
  
  她赶紧背锅,说确实是自己错拨了电话出去,又问:“您去做理疗了?老毛病犯了啊?”
  
  夏胜利原本是个厨师,后来自立门户开饭店,在餐饮业鼎盛那几年积累了一点养老钱,勉强算事业有成,可也落下了一身毛病,就比如长期挥铲、过度劳累造成的肩周炎。
  加之他闲下来后沉迷搓麻,症况日益严重。
  
  听出夏知蔷有些急了,夏胜利忙说没多大事,好像刚才主动提到这茬儿的不是自己。
  
  女儿养得贴心,他语气变得轻快了很多:“小冯回来了没有?”
  “回了,在我边上呢。”
  “那好,抽空让他给我瞧瞧这老毛病。咱们广云比不上南江,医生水平不够,看了几次都没见好。”
  
  夏知蔷说:“让他看个什么。什么时候来南江,我直接带您去他们医院找个专家。”
  
  “用不着这么麻烦。小冯不是去德国学骨科了嘛,他都读到博士了,跟专家也差不多,找他就行。”
  “什么德国骨科,冯殊在脑外科,专给人治脑子的。”夏知蔷一板一眼纠正,自始至终没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红绿灯跳了。她还要再讲,右边伸过来一只手,不由分说将手机接了过去。
  
  比了个“专心开车”的手势,冯殊对着听筒开口:“爸,是我。能详细说说您的病情么……嗯,我在心外科,但是其他方面多少了解一些。”
  
  终于想起来丈夫在哪个科室,夏知蔷难堪地缩了缩脖子。
  
  直到车都要开进地库了,那边才打挂了电话。她有种感觉,夏胜利跟医生女婿说话时,比对着自家女儿还自在。
  
  “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夏知蔷心情愉悦。
  
  冯殊概括了下:“看病,结婚。”
  
  她一脸茫然:“什么结婚?谁要结婚?”
  
  “你爸。”冯殊眼神深深的,“他准备跟你叶青阿姨领证,五一后面那周在广云请客吃饭,叫我们回去。”
  
  *
  
  冯殊讲这段话时,夏知蔷正在停车。
  她一分神,甲壳虫差点刮到车位旁的柱子上。最后是冯殊换到驾驶位,一把方向盘将车停了个稳稳当当。
  
  夏知蔷跟在人身后嘀嘀咕咕嘴硬着:“倒车入库我之前练得不错的,刚才只是……”
  
  她直愣愣地撞在突然站住的冯殊的后背上,鼻子疼得厉害。
  “好好看路。”他回身,稳住她的肩膀。
  
  地库光线差,心事重重的夏知蔷在路过一个槛时腿抬慢了,人直直往前栽,冯殊眼疾手快地再次一把扶住她。
  男人面有愠色,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牵住了她的手。
  
  待手腕翻转,他将牵的动作变成了十指交叉、紧紧扣住。像是真的怕谁会在回家路上走丢一般。
  
  夏知蔷全程状况外,任由人将自己一路领了回去。
  
  进屋后,她才发现忘了买菜。
  见她迷迷瞪瞪地又要下楼去,冯殊说:“点外卖吧,你这样子也做不好饭。”
  
  夏知蔷偏说自己没事,闷头跑去开门,穿鞋时连左右脚都分不清,也不记得要拿伞。冯殊上前把人拦住,终于问出口:
  “你到底在发愁什么?”
  
  同一屋檐下相处快20年,不管叶青对夏知蔷好,还是不好,如今她跟夏胜利只是将关系合法化了,其他一切没任何改变。
  已经嫁人的夏知蔷,本不该有这么大反应。
  
  她并不是反对长辈们领证。
  她在意的是别的。
  
  冯殊头一回对自己的洞察力感到厌烦。
  
  两人同时同地被同一个问题困住,相对无言。直到冯殊想起师母那番话。
  师母说,别较真。
  
  冯殊先开了口:“你是不是在担心,我没空跟你回广云?”
  
  夏知蔷愣了愣,瞳孔往左转了下,再收回来,忙不迭点头:“啊……嗯!之前那些我自己去就够了,可这回算是他们的大日子,你不到场,我不知道怎么跟爸爸解释。”
  
  冯殊在婚后立即出国,以至于后面半年,碰到老家有些什么嫁娶丧葬的大事,都是夏知蔷一个人回广云赶人情。
  久而久之,老有亲戚来打探,说她怎么能刚结婚就放丈夫出国,不怕他在外面找人吗?而且,婚宴不办、礼金不收就算了,新郎连个脸都没让老家的人认,知道省城的医生了不得,可这架子也摆得太大了吧。
  
  这些事夏知蔷从没特意跟冯殊提过,但一贯面面俱到的他会自己想到,也正常。
  
  “我会跟你一起回去。”冯殊承诺。
  “可你不是挺忙的……”
  “我来安排。”
  
  他说完看向夏知蔷,情绪内敛:“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或者有什么想法,尽管提,不要憋在心里。”
  她眼中有感激,各种意义上的。
  
  雨越下越大,冯殊让夏知蔷不用去买菜了,两人凑合吃了顿外卖。
  
  冲了个澡,冯殊端着杯水往书房走,准备看一会儿文献再做其他打算,听到什么声响,他心念一动,干脆调转步子来到客厅。
  
  咚,咚,咚,原来,是扫地机器人被困在了餐桌下。
  夏知蔷也确实在这儿。
  
  她正跪趴着,尝试解救那个圆饼型的笨蛋机器。女人双膝跪地,手伸出很远,上半身下压再下压,努力往前探着,像极了猫儿伸懒腰的姿势。
  
  之前看着还很宽松的一套衣裙,不过换了个动作,布料便全贴在了人身上,凭白生出几分惊心动魄之感——那些窄细的,浑圆的,纤长的,曲折的……以及裙摆下露出的伶仃脚踝,皆是触手可及的美好。
  
  她脸颊边散下来的几缕发丝,更添别样风情。
  
  该塌下的部位几乎贴地,低的低,高的高,夏知蔷的姿态情状,都像极了无声的邀请。
  
  站定原地、默不作声盯住某个女人,冯殊浅浅地抿了口水,喉结一上一下,吞咽的动作缓慢至极。
  他浅尝细品着眼前的可餐秀色,舌尖隐现,轻舔下唇,动作并不露骨,却硬生生地把一杯平白无奇的清水喝出了醇酒的滋味。
  
  有人心猿意马,有人浑然不觉。
  
  尝试几次都没能将那笨蛋玩意儿捞出来,夏知蔷准备将笨重的餐椅全挪开。她刚起身,就被站在后面已不知多久的冯殊吓了个半死。
  不爱穿鞋可真不是个好习惯,她想,走路完全没声音,鬼一样。
  
  将空了的水杯搁在桌上,冯殊只移动了一个餐椅,弯下腰长手一伸,就将扫地机器人给拽了出来。
  
  夏知蔷轻踢了它一脚,说“蠢啊你”,又转头冲冯殊笑:“怎么还没睡?”
  对她来讲时间还早,可冯殊加班熬了夜,很辛苦,该早点睡。
  
  对方不答,只是伸出手,细致地将夏知蔷颊侧的碎发撩到耳后。疲惫形成的多层眼皮轻眨几下,他眸色深深,像住着个吃人的兽,较平时更多了几分侵略性。
  
  冯殊垂头看她:“你不困吗?”
  
  “不困。”
  “再好好想想。”
  “想什么啊……”
  今天第二次,夏知蔷福至心灵,智商忽地突破上限,迅速会出其中深意。她改口:“那,我去洗个澡?”
  
  对方满意地点点头,先行去了卧室。
  
  一个战斗澡冲完,夏知蔷正纠结是涂牛奶味的身体乳,还是试试没用过的玫瑰味,就听见浴室门被人敲响。
  
  冯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我。”
  
  这这这……是要在浴室吗?
  倒也不是没试过。
  
  脑内车速狂飙,夏知蔷的心跟着一通狂跳。抖索着随便裹了个浴巾在身上,她将门拉开条缝,期期艾艾地问:
  “什、什么事?”
  
  外面那人将门拉开到极限,径直走了进来。
  冯殊看了看她蒙了层水雾的、如蜜桃一般粉嫩的脸,又瞟了眼她身上半遮半掩的其他地方,表情谈不上好或坏,眼底的侵略则换成了另一种更强烈,却有些负面的东西。
  
  将夏知蔷的手机递过去,他说:“你电话响了,三次。”
  
  她茫然地接到手上……
  来电人:阿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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