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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云上青梅 / 第二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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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云知意与霍奉卿的关系一僵就是那么多年,不是没原因的。
  
  每逢大小考试,他必定会在首日考试结束后,用尽各种方法刺探云知意算学科目的答题详情。
  说实话,哪怕他等到三日后考试结束再问,云知意都不会有如此严重的“被冒犯感”,偏他每次都在算学刚考完就来扎心,不炸毛才怪了。
  
  “别问了,再问揍你,”云知意做闭目养神状,疲惫地低笑,“我暂时不想说话。”
  
  她难得如此示弱休战,霍奉卿却并未领情。
  
  “最后一题,你究竟如何作答?告诉我吧,这对我很重要。”
  
  云知意紧闭着双眼,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敏锐地听出他嗓音里少见的柔和,以及柔和之下掩藏的执拗。
  
  他没有解释为何她最后一题的答案对他“很重要”,但云知意上辈子就猜到原因了。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云知意才耿耿于怀地同他较劲那么多年。
  “对你重要,对我却不重要,”她没有睁眼,只是轻声嗤笑,“既那么想知道,求我啊。”
  
  这次,霍奉卿终于如她所愿地闭嘴了。
  
  *****
  
  邺城是原州的州府所在地,而城北的“邺城试院”则是整个原州地界上唯一的官属试院。
  逢重要大考,原州各县的学子就会从四面八方汇聚此处应考。
  
  根据原州学政司的规定,考试期间,无论考生籍贯是否邺城本地,都需统一下榻在学政司指定的城北官驿。
  
  申时近尾,马车在官驿正门前的落马石处停住。
  从这里走进官驿大门只剩短短二三十步的路,但无官身者在落马石处下马落轿,这是规矩。
  
  婢女小梅自外撩起车帘。
  
  云知意对小梅吩咐道:“明日、后日都不必再来接送。若我爹娘问起缘由,就说待我考完回家,再与他们细解释。”
  
  云知意打小就是个极有定见的性子。既她发了话,小梅自不多嘴,恭恭敬敬应下,再将唯一一把雨伞呈上。
  
  雨势虽比方才小许多,但终究未停,伞还是要撑的。
  
  霍奉卿抢在云知意的前头接过伞去,云知意怔了怔,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上一次这么平静和气地肩挨肩,袖叠袖,亲密无间地同处伞下,还是七八岁时。
  那时云知意还说,“你是我在原州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可此刻的云知意很清楚,自己和霍奉卿,是做不成朋友的。
  
  并肩沉默着走在雨中,霍奉卿目视前方,抿了抿唇,最终不太自在地清清嗓子,轻声开口:“求你。”
  
  云知意以齿沿轻轻刮过唇角,心情颇为矛盾。
  有些意外。却又不怎么意外。
  对这时的霍奉卿来说,她的算学答卷真的很重要。这件事,她上辈子就猜到了。
  她只是没料到,他竟能为这点小事放下骄傲,在她这个讨人厌的死对头面前低头服软,说出“求”字。
  罢了,既一切重来,便没必要再枉做小人。
  
  “最后一题我来不及答,空着的,”云知意笑眼斜睨身边人,“霍奉卿,我知道你为何这么重视我的算学答卷。”
  
  霍奉卿倏地止步扭头,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握伞的手随之紧了紧,修长手指立时骨节分明。
  
  云知意歪头笑得促狭,眼神不闪不避与他对个正着。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出声,就这么沉默地以目光僵持。
  
  秋雨绵绵落在油纸伞上,又从伞沿坠至积水的地面。滴滴答答,叮叮咚咚,乱如少年胸臆间急促的心音。
  
  慢慢的,霍奉卿的耳廓染了薄红。
  那红如丹朱滴入水中,无法挽回地徐徐四散,沁向了修长的脖颈、沁向了清冷的白玉面。
  连左眼尾那颗小巧的朱砂泪痣,都骤添三分艳色。
  
  云知意大开眼界。
  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见到没醉酒却脸红的霍奉卿!值了值了。
  
  “啧,少年情怀,”云知意笑着看向漫天雨丝,佯装镇定道,“我说,还有半个时辰官驿就放晚饭了,你确定要继续在这里和我大眼瞪小眼?都是体面人,用饭之前总得先回房换个衫吧。”
  
  霍奉卿闻言,似松了一口气,又似着恼,脚下踏得重重的。“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云知意并不看他,唇角扬起恶劣笑弧,“我不但知道,我还要到处去乱说。”
  
  “你知道个鬼!”
  
  余光瞥见霍奉卿面上更红,云知意却分不清他这是气是羞了。
  
  她从前完全没察觉霍奉卿在私下竟还有这样的一面,可太对她胃口了。
  只可惜啊,那个让他脸红心跳的秘密,与她云知意没半点关系。
  
  她一直都知道。
  
  *****
  
  回房换过衣衫后,云知意一边想着事,一边往官驿的饭厅去。
  可才走到中庭花园,就见廊下密密麻麻挤满人,三五成群扎堆闲聊,似乎都没有要去吃饭的意思。
  
  她疑惑地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近前有位陌生的少年扭头觑向她,好心解释道:“方才有官驿内的小吏来说,今日送菜的遇雨延误了,晚饭要迟些才能放。”
  
  “原来如此,”云知意回他一笑,颔首致谢,“多谢你。”
  
  那少年略显羞涩地抿了抿唇,忍不住好奇笑问:“你是邺城庠学的学子?”
  
  云知意诧异,低头打量了自己的装束,不解嘀咕:“这都能看出来?”
  她特地选了不算十分惹眼的素青锦。这布料又不是邺城庠学学子专用,怎么看出来的?
  
  “额心花钿啊,”那少年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额心,目光却是望着云知意的,“方才就见好些个你们邺城庠学的姑娘,也是类似额饰。不过,你的是金箔云纹,比她们贴花描的要贵气些。”
  
  “原来是这样。”云知意恍然大悟,颔首谢他答疑后,便未再多言。
  
  *****
  
  云知意双手负在身后,以兴味的目光缓缓逡巡过廊下众人。
  
  她小时被养在祖母膝下,住在京中云氏大宅。
  本家同龄孩子多,打打闹闹是家常便饭,偶尔失手也是有的。
  五岁那年,有两位堂兄因故扭打在一处,无意间殃及跟着堂姐妹们在旁看热闹的云知意。
  
  她被不知谁的扫堂腿绊摔在地,额心正对一块有尖角的碎石杵了下去。虽后来用了许多金贵药膏,却还是留下了淡淡疤痕。
  小小姑娘到底还是爱美,年纪太幼也不合适涂脂抹粉来遮盖,祖母便给想了法子,命人打了几枚小巧精致金箔云纹,给她贴在额心遮疤痕用。
  
  却不曾想,到了原州入学后,邺城庠学的部分同窗姑娘们竟也学起来,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一种风潮。
  
  不过,同窗们通常都会以鲜花花瓣贴额再描过,以此表明自己与云知意多少有不同,并非纯然跟风。
  这种小姑娘心思,上辈子的云知意只觉得可笑,如今却觉得可爱至极。
  
  噙笑恍神间,云知意的目光落在廊下某一隅,高高扬起的唇角稍僵,旋即自嘲轻哂。
  
  那边厢,霍奉卿面前站着一个鹅黄衣裙的姑娘,正眼巴巴仰头望着他。
  
  都是同窗,云知意怎会不认识?
  
  陈琇,邺城庠学为数不多的寒门学子,常年与云知意、霍奉卿一同霸占同届考绩前三甲,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上辈子,云知意任“州丞府左长史”三年后,陈琇也以出色政绩成为了“州丞府右长史”,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众人口中的“原州府双璧”。
  
  那边厢,霍奉卿说了几句话,陈琇便双手合十,眼唇俱弯。
  
  十六七岁的少女是正当季的花儿,干干净净的面庞,澄澈见底的水眸,一笑便甜美如盛春莓果,让人心生亲近怜爱。
  
  云知意用膝盖都能猜出霍奉卿说的是什么。
  先前霍奉卿不惜低头服软,在她面前说出个“求”字,刨根问底要知道她的算学答卷详情,不就是为了博心上小姑娘这安心一笑么?
  
  也好,这辈子她总算没再做坏人阻霍奉卿情路,恩怨两清了。
  
  “怎么还不开饭?好饿。”云知意有些不耐烦地自言自语,以指尖轻挠眉心金箔。
  
  近旁那位外地考生再度扭头,笑道:“我还以为,寻常姑娘家都会饿得比我们慢些。”
  
  云知意笑笑:“或许我没那么寻常吧。”
  
  *****
  
  在大缙一统天下之前,云家先祖云嗣远就是封地占了半个原州的“青山君”。
  如今原州现存的许多古老建筑,追根溯源起来,大抵都和云嗣远有那么点关联。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经历几代帝王至今,云家在原州除了祖宅、祖坟外已没什么真正私产,但云知意那位远在京中的祖母却仍官居鸿胪典客,位在九卿之列,也算家声不倒。
  
  一等封爵,位同亲王。在原州这样的边境之地,云知意这家门出身简直显赫到高不可攀。
  因此,同窗中虽有人会暗暗模仿她的穿着打扮之类,但多数人对她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愿被以为趋炎附势。
  
  再加上云知意不是爱扎堆的性子,所以她没什么朋友,也就与同窗中最为热情豪爽的顾子璇稍稍熟络些。
  
  进饭堂时,顾子璇突然笑吟吟凑过来,小步蹦跶着趋近云知意身旁。
  “你家里定又特意给你加餐了。我厚着脸皮沾个光,可好?”
  
  看着顾子璇热情开朗的笑脸,云知意勾唇欲笑,却猛地薄泪盈眶。
  
  顾子璇吓了一大跳,忙讪讪退了半步:“不、不愿也没关系……”
  她不过就是想着,若云知意落单用饭,难免显得落寞尴尬,这才主动来解围。怎么还给人惊哭了?她也没那么能吃啊!
  
  “没有不愿,”云知意低头揩了泪,主动挽住她的手臂,瓮声浅笑,“我是喜极而泣。”
  
  顾子璇,上辈子死得比她还早、还惨。
  那时她俩都是当局者迷,一心绞尽脑汁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丝毫没想到有人会在背后下黑手。
  直到临终弥留之际,云知意跳出局外再回头想想所有事:先是顾子璇,接着是她。哪有这么巧?!
  所以她很确定,那场导致她横死街头的民暴,并不单纯是群情失控下的偶然爆发。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桩目标明确的阴谋。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旧事重演。绝对不会。
  
  *****
  
  官驿小吏将云知意与顾子璇领到屏风后头单独的一桌。
  
  小吏对云知意笑道:“令尊担心官驿餐食不周到,特地让人为您送来这蟹。据说是您祖母云大人派人快马加急送来,让您早早尝鲜的。”
  
  祖母对云知意极其偏爱,凡京中云家有的好东西,总是第一时间送来原州,且会指名道姓是给云知意的,连她父母和弟弟妹妹都只是跟着沾光而已。
  
  现下螃蟹正肉厚肥嫩,是一年中最鲜美的时节,祖母这就赶着给云知意送口福来了。
  
  “不愧是鸿胪典客云大人,这豪阔,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气派!”顾子璇啧啧惊叹着,对云知意比了个大拇指。
  
  看着桌上那满满一大盆蟹,云知意稍作沉吟后,对顾子璇道:“这东西性寒,我俩吃这么多也不好。烦你去帮我请薛如怀过来,正巧我有些事请教他。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顾子璇不解地坏笑,“但薛如怀不是你的二号死敌么?难不成你打算用这盆蟹撑死他?”
  
  邺城庠学里无人不知,若说云知意的头号宿敌是霍奉卿,那二号宿敌毫无疑问就是薛如怀。
  云知意和这俩人打过的嘴仗加起来,大概就和这盆蟹一样多。
  
  云知意笑着推了推她的手臂:“我就是想着往日与他交恶过甚,若我自己去请,他定不肯来。只能仰仗你的面子了,烦请居中斡旋一二?”
  
  “好咧!吃人嘴软,我跑腿就是。”顾子璇嘿嘿笑着,一溜烟儿跑去外头请薛如怀了。
  
  云知意落座,耐心等候了片刻,顾子璇便回来了。
  
  不过,跟在顾子璇后头绕过屏风而来的,不但有满脸狐疑的薛如怀,还有面无表情,手中端着个小碟子的霍奉卿。
  
  面对云知意诧异的眼神,霍奉卿稍稍将手中小碟子举高些,神色淡漠、语气平静:“晚饭想吃些醋,来找你借点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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