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班主的难处

　　天一亮，学宫里就响起一阵郎朗的读书声。
　　一夜没睡的王小强倒竖着课本搁在头上，趴在后桌打起了呼噜。
　　砰砰！
　　直到这无比熟悉的戒尺敲桌的声音炸响耳边，梦涎流了一地的王小强这才惺忪地睁开了眼睛，然后那个可怕的身影一下激得他直接跳了起来：“班……班主……”
　　“好你个王小强，继续睡啊，你躲啥？”林鹤高不怒反笑道：“你这团烂泥已经打无可打了，我也懒得浪费力气，说，昨晚你和郑旭宏干什么去了？怎么他现在还没回来？”
　　王小强一愣，这才想起郑宏旭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不光学宫会追查，到时他父母知道，岂不更翻天了，自己怎么就能睡着了呢？
　　起码也得先给班主汇报一下啊！
　　自己还真是该挨打！
　　想到这，他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呢……”
　　“啪！”
　　这一下是林鹤高忍无可忍，一下抽在了他脸上，顿时王小强的脸就呈现出一道明显的戒尺血阴，并很快肿了起来。
　　“你个混小子睁着眼说瞎话，赵师傅明明说他替你给你婆婆送晚饭去了，现在你家都烧了，你却没事人一样在这给我睡懒觉？”
　　林鹤高越骂越生气，举起戒尺又朝王小强背后狠狠地打了几下：“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你连你婆婆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王小强一边不动地挨着打，一边却在急思对策，看样子是一大早就有村民把自家房子烧了的事告诉了学宫，而林鹤高对学生虽然严厉，却很关心学生的安危的，昨晚郑宏旭去给自己婆婆送晚饭，都是有报备的，现在只看到自己却没见到郑宏旭，再加上那场大火，自然让他往不好的地方想了。
　　想到这，他才嚅嗫地把对村民讲的谎话又讲了一遍。
　　林鹤高听完怒眼一瞪：“那郑宏旭呢？”
　　“我……我没见到他啊……”王小强硬着头皮道：“我还以为他早回来了呢……”
　　“好，很好，你现在把你婆婆表侄的住址告诉我，我要去核实一下你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如果你婆婆当真被她表侄接走了，你还要郑宏旭送什么晚饭？”
　　“……”
　　王小强完全懵了，这么明显的漏洞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呢？
　　这下可真是没办法圆谎了！
　　“说！”
　　林鹤高忍不住暴喝道，把全班同学都吓得一跳起。
　　“我……我……”
　　“你什么你？快说！”
　　林鹤高把戒尺举得高高的，似乎王小强再不说，就是一顿疾风暴雨的狂揍。
　　“我……我撒谎了……”
　　王小强见实在无法隐瞒了，只得把自己昨晚见到的情况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唯独把遇见姬无瑶的事情略去了。
　　林鹤高只听了一小半，就一脸错愕，戒尺不自觉地放了下来，一把拽起王小强就朝外走，边走边低声道：“臭小子，出去说。”
　　一众学生皆扯长脖子看着，林鹤高扭头一扫：“今早谁要不背会《金石注考》第五章，就自觉来领三戒尺！”
　　众学生立马吓得齐吐舌头，头都缩了回去，抑扬顿挫的朗朗背书声立马鼎沸四溢起来。
　　待拉着王小强走出教室，林鹤高仍旧没有停步的意思，王小强也只得乖乖地跟在后面。
　　绕过长长的回廊，林鹤高带着王小强一直朝学宫的后院走去。
　　在穿过一个圆圆的门廊后，王小强发现自己眼前豁然开朗，各种各样的药草生长在一垄垄打理得很是齐整的土畦上，散发着浓郁的药香，一些灵药班的学员正在其中忙碌不已，见他们走过来也没人注意。
　　林鹤高犹自带着王小强继续朝前走，穿过药园后却又进入了一片竹林，不少假山石点缀其中，更有小溪潺潺，微风扫过，说不出的幽静恬淡。
　　王小强心里一愣，饶是再迟钝，他也知道林鹤高要带自己去哪里去见谁了。
　　果然，远远地就有一道琴箫之声传了过来，琴声婉转悠扬，清韵绵卷，箫声却跌宕徘徊，苍凉寂寥，两种截然不同的曲调糅合在一起，竟然无比的合衬，饶是不懂音律的王小强，也听得如痴如醉，心弦共振。
　　林鹤高停了下来，似乎也不想现在过去打断如此美妙的天籁之音，站在那里边听边静静地等候。
　　只听箫声越来越高亢，如怒海潮生，风雷绽爆，巨浪滔天，而琴声却越来越淡，轻鸣低颤，仿如淡渺冬雨，清冷而不失润泽地点缀在箫声吹就的汪洋怒海之中。
　　箫声越发奔放，铿锵高叠，直如海啸狂澜，铺天盖地，至最高音处，仿佛把人抛至到九霄云霓，孤冷无着……
　　王小强听着听着就想起自己现在孤苦无依的处境，深有同感之下，两行热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臭小子，你哭什么？”
　　林鹤高语气虽然还是很冲，但已经比之前对待王小强要柔和得多了，甚至还带有一种很明显的关怀和怜爱之意。
　　“呃……这箫声太好听了……”王小强不好意思地用衣袖揩干泪水，讪讪地回道。
　　“哎，你小子居然懂音律？”林鹤高像不认识王小强一样盯着他打量起来。
　　或许他俩的动静让奏乐的人听到了，乐音立马嘎然而止，一声轻喝传了过来：“林班主，是你么？”
　　林鹤高一听，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襟，拉着王小强从曲径上慢跑了过去。
　　只见拐了两个弯后，呈现在王小强面前的，是一处宛如明镜似的宽阔水塘，水塘中央屹立着一座用青竹老松搭建的亭阁，一道用同样材料搭建的过桥蜿蜒连接岸边，虽然看起来做工略显粗糙，但却胜在天然素净，别有一番雅致之味。
　　而林鹤高已经躬腰拜叩道：“林鹤高参见云宫主。”
　　亭阁里端庄的一男一女施施然地站了起来，男的白袍高冠，俊逸轩昂，女的婷婷婀娜，清丽脱俗。
　　显然那男子就是分宫宫主云曲潇，王小强入学得晚了几天，错过了云曲潇唯一出席过的开学训话，至此才第一次见到宫主真容，实在是惊为天人，出于礼仪和激动，他很是乖巧地跪在了林鹤高身后。
　　“嗯，鹤高啊，这么急急地赶来，有什么事吗？”云曲潇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
　　林鹤高一瞧那女子，心里也是一怔，宫主夫人他是见过的，这妙丽女子自然不是那个一眼能把人看一哆嗦的半老徐娘，而宫主居然在这里与这样一位陌生女子品茗协乐，而且看起来如此琴瑟相和……
　　林鹤高顿觉自己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回云曲潇的话。
　　“林班主？”
　　“呃……”林鹤高抖了个激灵，居然把王小强的口头禅抢去用了：“回宫主，鹤高有要事要报。”
　　“嗯，过来吧，过来说。”云曲潇自也瞧出了他那尴尬的神色，但自己的私事岂能让他出去后乱说？那自己这宫主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自然要好好想办法安抚一下。。
　　便大大方方地招手让林鹤高过去。
　　林鹤高退无可退，只得拽着王小强硬着头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