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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玄天封帝 / 第34章 驱狼逐虎

第34章 驱狼逐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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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岭的境内,有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从道宗的三清阁山门下缓缓驶出。
  车厢的白帘摇晃,声音轻缓。
  “我与道宗的两位阁老谈了三天三夜,关于大隋的动荡与太平,关于大隋的未来,关于......我自己。”
  二十四岁的李白麟,看起来面色苍白,身子似乎并不太好,西境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是一位沉溺酒色的无能之徒,沉溺酒色,倦怠修行,体弱多病......这样的人,身体又如何能好?
  皇城里的太子无需藏拙,天子脚下,贵为嫡子,但他不一样。
  二皇子早就是名动一方的天才人物,师从甘露先生韩约,执掌大隋边境风云,天下半数圣山仆从跟随,据闻已经破开第十境,他再如何天才再如何惊艳,都不可能与二皇子相提比论。
  李白麟他不想病弱。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病弱。
  坐在车厢里的另外一个男人,白帘起伏,他身姿端正,青色衣衫随风摇曳,声音平淡道:“道宗决意推出新的领袖了?”
  李白麟笑了笑,说道:“是的。我说服了三清阁的阁老。”
  他的笑容,看起来柔和到了极点,并不像是一个从小生长在权谋厮杀当中的男人,带着一些孩子气的天真。
  “道宗站在了我们的背后,这一趟不虚此行。可惜的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周游先生。”李白麟声音带着一丝遗憾,道:“若是周游先生能够站在我的背后,那么我们便无需惧怕东境的韩约。甘露虽强,强不过一时罢了,未来十年百年,周游先生必然会站在世上的至高点。”
  三皇子的声音带着一些惋惜。
  他过着忍辱负重的日子,已经度过了二十四年。
  但他并不觉得如何不能接受,因为二十四年都熬了过来......如今,他不在乎再多熬一些时日。
  “西境的小无量山,剑湖宫,紫山,蜀山......这些圣地,如果不能全部拧起,我们始终无法与二皇子对抗。”徐清客的声音响起:“小无量山的山主和剑湖宫的宫主,已经明确了他们的立场,紫山和蜀山向来捆在一起,西境的圣山圣地情况复杂,纠结难缠。”
  李白麟知道徐清客的意思。
  “小无量山修行阵法,剑阵刀阵,尤善群杀埋伏;剑湖宫剑法与水道通行,西境大泽当中杀力最强,据说与海外的蓬莱仙岛有联系。这两座圣山的山主大修行者,真论单挑杀伐,肯定不及东境的几位山主。”徐清客平静说道:“紫山则不一样,紫山研究生死禁术,杀力恐怖绝伦,人数极少,每一辈几乎只有一两位弟子入世,置身物外,不问世俗,与蜀山的态度相差无二,远离大隋的世俗与皇权纠纷。”
  “小无量山和剑湖宫的底蕴只能说是一般,目前来看,若论西境势大,他们要比低调行事的蜀山紫山强,可真要比拼底蕴,据说紫山和蜀山背后都存在不朽。”他低垂眉眼,顿了顿:“蜀山山主陆圣失踪五百年,如果还活着,应该是天下境界最高的那一批人,殿下如果能够得到蜀山的青睐......那么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李白麟静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
  “紫山和蜀山的禁区,谁都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有生灵活着,这就是这两座圣山的底气。”徐清客看着二皇子,一字一句说道:“我曾以六爻卜卦,连里面的一丝影子都看不到,白白损失了一年寿命。”
  “如今天下,最为强势的圣山当之无愧是珞珈山。”
  徐清客认真说道:“韩约一直得不到珞珈山的待见,二皇子有心而无力。但殿下您不同,您有一纸婚约,系在珞珈山山主的亲传弟子身上,只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与皇室无关的身份,即便裴家的后人已经死了......也能得到珞珈山的支持。珞珈山的小山主与道宗紫霄宫周游一样,要不了多久,就是韩约打不过也惹不起的角色。”
  李白麟摇了摇头,道:“珞珈山的婚约......是一柄双刃剑,不提也罢。”
  “父皇很想抹掉这两座圣山,但是他一直没有出手。”三皇子轻轻叹了口气,掀开白帘喃喃道:“我在犹豫,这样会不会引火烧身?”
  “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引火烧身......到了如今的地步,火已经烧了起来,谁能够避免?”徐清客看着李白麟,微笑道:“殿下,可曾听过蜀山的赵蕤先生。”
  “赵蕤先生活了四百多年,最终没有突破大限。”他缓慢说着:“天底下最温和的一位道术大师,初入蜀山的时候号为‘东岩子’,持着无往不利的细雪长剑,在倒悬海以碾压之势杀过好几位妖君,后来他在蜀山结庐,不再收徒,天下寂静。”
  李白麟挑了挑眉毛,不明白徐清客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
  ......
  “赵蕤先生曾经留下过几句谶言,无一例外的都成功了。”
  “北境倒悬海那一端,出现了一位新的妖族大君。”
  “蜀山迎来了杀胚徐藏。”
  “大隋有龙种落地,天下不再太平!”
  每一句话,落在李白麟心间,都如滚石入湖,溅起一阵心湖澎湃。
  他的确听说过蜀山那位了不起的赵蕤先生,山主位置空悬之时,赵蕤一人坐镇,天下莫不敢侵,收下徐藏为徒,赐下细雪,天下莫不敢挡。
  三句谶言,句句中的!
  徐清客轻声感慨道:“我六爻卜卦的那一次,神魂溢散,入不了蜀山后山禁区,但我以阴神遨游,去了一趟赵蕤先生的遗府。我看见了烙刻在石壁上,未在世俗间揭开的另外两句谶言。”
  李白麟屏息而听。
  “第一句是,大隋将被一位徐姓之人,点起燎原之火。”徐清客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带着一丝恍惚,他并没有任何的喜色,也没有任何的得意,清瘦的儒士锁着眉头,瞳孔漆黑,当中如同倒映仿佛漫天飞来的火光。
  马车颠簸,坐在李白麟对面的男人,轻声笑道:“或许是赵蕤先生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预料到了未来。我为二殿下驱狼逐虎,前路步步艰难,但我们别无选择,但愿这句谶言......能够成真。”
  李白麟不动声色,平静看着自己面前的老师。
  “还有一句谶言呢?”
  徐清客注视着李白麟,久久没有说话。
  他仔细回想着那面石壁上的小字,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蜀山持细雪者,列位小师叔,天下大势,为之辟易。”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清客注视着李白麟,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这个位置,应该是你的。
  心里藏着无数欲望,表面却风平浪静的李白麟,一阵沉默,轻声而缓慢的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徐藏是细雪的主人,他也是蜀山的小师叔。”
  “是的,但是他就要死了。”徐清客木然道:“这个位子,还有‘细雪’,都会空出来。”
  火烧过后的大地,草屑成灰,风吹过后,两边小山石壁陡峭,留下了刮擦的痕迹,树干被焚烧,光秃枝丫上,挂着一条翠绿的草蛇,盘踞身子缠绕树枝,抬起扁平头颅,平静而冷漠的瞳孔,注视着道路正中央的一行人,蛇尾悬在风中摇摆,嘶嘶吐着信子。
  披着大灰袍的男人们,蹲在身子,沉默凝视着地面的惨状。
  距离事发,过去了一段时间。
  血迹已经干涸,只能模糊的看到了一点点红色,像是琥珀又像是烧制冶炼的红色晶体,镶嵌在地面的凹坑当中。
  事发当时的车厢横移,在地面留下了一道一道刀刮的痕迹,像是被人以重锋抵在地面,一寸一寸推动。
  “铁链砸在地上的凹坑,有一些血迹......”有一人缓慢伸出手掌,抚摸着脚底的地面,他轻声道:“劫走三殿下那批货的人.......剑法很好,一剑劈碎了栓车的铁链,链条是铸铁的,皇室不会用这些劣质链锁,还有一批人,应该是当地的马贼,他们敢来劫这批货,背后肯定是东境的二皇子。”
  “二皇子伸过来的那只‘手’,被这把剑砍断了,铁链是最好的证据。”灰袍男人站起身子,舔了舔自己的手指,道:“有第三方截货,修为不高,但是剑器很锋利,马贼不是他的对手,这帮马贼去了哪里?”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为首的灰袍男人看不清神情,他转过头来,不远处,一道道流光飞掠而来,有人踩在悬剑之上,面色阴沉道:“宋老人死了。”
  “宋穹是第十境修为,二皇子为了截一批货,不惜代价跨越东西两境,让十境之上的人出手?”灰袍男人笑了笑,道:“我猜是蜀山干的。”
  踩在悬剑上的男人,面色不是很好看,他正是当初在清白城追杀徐藏的那一批人,出自小无量山。
  “三殿下很快会抵达西境,这批货丢了,二皇子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他不在乎落到谁的手上,但是我们的脸丢了。”灰袍男人平静说道:“我们站在殿下的身前身后,连这点事情都办不成......剑湖宫和小无量山,以后该如何自处?”
  “苏苦,这里是蜀山地界,不易惹事。”踩在悬剑上的男人,轻轻吸了一口气,论辈分,他只比苏苦低上半头,彼此之间,均是小无量山和剑湖宫的执法长老;可若论修为,他在第十境,苏苦点了命星,两人之间的差别如隔云泥。
  “蜀山的千手很厉害,瞎子挺厉害,赌棍还凑合。”苏苦拢了拢大灰袍,声音平淡至极,道:“除了他们三个,蜀山还有何人?”
  蜀山上,只有三位破开第十境的修行者。
  踩在悬剑上的小无量山长老,皱了皱眉,动作幅度轻微的摇了摇头,他知晓苏苦刚刚破开第十境,抵达蜀山,目中无人,出言提醒道:“苏苦,你我都是替三殿下办事,这一趟并非为了得罪蜀山,而是要拉拢合流。”
  “好一个拉拢合流,拉拢谁,蜀山?”灰袍男人身后跟着一堆拥簇,他挑了挑眉,看着踩剑男人,双手负后,问道:“你们小无量山被徐藏杀的人还不够多?你郑奇亲自去清白城,可讨要到了那颗姓徐的人头?”
  名叫郑奇的小无量山执法长老,面色涨得通红,大袖摇晃,悬剑来回震颤,身后子弟尽皆挑眉,怒目相视,个个气得不轻,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苦冷笑一声,置若罔闻。
  他沿着一整条道路,寻着气息前进,身后跟着两拨人马,隐隐有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
  悬在树干上的草蛇,扭头不再去看,啪嗒一声,摔在地上,顺延山石流淌而过,所行的痕迹,拖曳出了一条长长的灰线。
  ......
  ......
  “这里还爆发过一场打斗,比之前的还要激烈,快速。”
  两棵巨大的枯木面前,苏苦停下来,他注视着插在树干里的一截铁箭,螺旋射入树身,木屑早已经灰飞烟灭,大树的主干,大半部分被火焰烧空,他缓慢伸手,握住铁箭的中部,感受着冰凉的温度,星辉缓慢溢散,缭绕在手腕。
  苏苦闭上双眼,他似乎看到了当夜的那一幕。
  披着灰袍的男人挪动头颅,闭眼之后如若置身黑暗当中,以“目光”对准一座小山,遥遥相对。
  他能够“看到”,有人就在那座山上,捻箭而立,对峙,射下。
  在那座小山上,有诸多人马伴随着箭羽的射出,拔出刀器,潮水一般冲出,目标就是这两棵树.......不,只有一棵树,先前的那一棵已经被淬火的箭镞射穿,烧得不成模样。
  树的背后藏着一个人?
  苏苦缓慢睁开双眼,他凝视着地面逆乱的痕迹,在双眸星辉涌动的凝视之下,些许的血迹,即便经过了四十天的风干,仍然醒目仍然明显,有箭镞射来,出自那座小山,一共射出了四箭?五箭?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苦看见了相距极远的两截箭身。
  被一剑劈开,箭身高速射出回转,仍然被剑器所切割,这样的手法,与截货的那个人如出一辙......苏苦面无表情,他轻轻挑起眉头,截货之时的那个人,所用剑姿是高高跃起然后斩下,无法判断形体,如今的这一剑是自下而上,星辉翻滚在脑海当中,起身掠来,一副挥剑劈砍箭镞的景象,在苏苦瞳孔当中缓慢浮现,凝聚成形。
  这是一个少年,是一个不会超过十六岁的少年,身高与形态,在苏苦的脑海当中旋绕浮现,当修行者突破了第十境之后,星辉的力量开始变得强大而又全面,剑湖宫的妙法可以扩展魂海,所以苏苦的魂海异常之强。
  换一句话说,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推演能力。
  苏苦站在原地,沉默的想了很久。
  山头没有血迹,射箭的那个人呢?跑了,逃了?自己还能抓得到么?
  苏苦亲自走了一趟土匪马贼的山寨,并没有动手杀人,只是展示了自己的“修为”之后,他轻松得到了这批马贼的拥簇与顺服。
  试图劫走殿下这批货物的,是方圆最大的马贼帮派金钱帮,已经全部销声匿迹......事实上苏苦隐约猜到,金钱帮恐怕已经死光了。
  最后,他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上一个月,大雨连绵的那一个月,有一位少年,持着无往不利的伞剑,在城郊大开杀戒,专杀马贼。
  有些讽刺的是,据说那个少年姓李。
  然而线索就此中断。
  剑湖宫和小无量山的人马,在蜀山的地界不方便施展力量,情报的获取变得寸步维艰,即便是苏苦亲自出手,在草谷城中搜查了一整天,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位符合条件的姓李的少年,所有的信息全都不匹配,不符合。
  在苏苦的心中,于大雨天城郊杀人的少年,和截走三皇子货物的那道身影,已经重叠合一。
  那个少年很狡猾的使用了假名和假姓。
  蜀山方圆三千里,这附近的小城有十来座,整整二十万人。
  那辆马车抵达的时间越来越近。
  苏苦卡在了最后一步。
  直至最终的来临。
  ......
  ......
  苏苦心情复杂的迎接了那位殿下,李白麟并没有下车,车厢上下来的是一位清瘦的年轻男人,两鬓有些生白,看起来稍显病态。
  小无量山和剑湖宫的人,知道这位就是殿下的老师。
  徐清客沉默听完了苏苦的话语,大概用了小半刻,知道了事情的进展。
  “这批货......其实并不重要,但是这件事情的发生,很重要。”下车的年轻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神情平淡说道:“这批货可以被任何人截掉,反正我们都会跟李白鲸算账,但是如果有人明知道这是我们的货,仍然敢截......那么他就应该死。至于他姓李或者不姓李,结局都一样。”
  李白麟的马车顺延着苏苦走过的那条道路,重新走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了那座小山头与两截枯木的地域。
  李白麟闭目养神。
  徐清客下车,接过了苏苦递来的几根精铁箭镞,这些箭镞或者从地面拔出,或者从树干拔出,铁锈斑斑,还带着血迹,他只是瞥了一眼,便重新递还。
  这些是很重要的线索。
  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线索。
  徐清客离开了一个时辰,再一次回到车厢的时候,他的手上抓着一截羽箭,普通的木质羽箭,能够归纳到箭箙里,是猎人常用的箭器。
  被精铁箭镞射得几乎崩碎。
  他看着三皇子,摊开掌心,平静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只要发生了,那么就是发生了,总有办法可以找到线索。”
  李白麟注视着那截羽箭,轻声道:“线索是什么?”
  “线索就是......这截羽箭。质地,材质,地域,铭篆,这些足够我们找到货源,而货源意味着地域,意味着更近一步的真相。”徐清客微笑开口:“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可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李白麟声音温和道:“我们还有正事。”
  “那真是可惜了。”徐清客笑了笑,从窗口伸出半边身子,准备将羽箭掷出,望着外边开始不断后退的树木,他在心底喃喃道:“算你好运。”
  然后他看到了在灌木丛中缓缓站起的,无比狼狈的一个男人。
  目光交错的时间,只有那么一个短暂的呼吸。
  那个男人手中拎着一根红绳,拴着一枚铜钱,浑身血迹斑斑,凄惨而又坚毅,目光注视着自己,像是早就猜到了三皇子的马车会从这里经过。
  金钱帮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
  在这四十天,金钱帮的二当家深刻体会到了远在东境的那位大人物的意志究竟有多可怕,截货失败之后,江湖帮派,各方势力,风雨飘摇,追杀着自己这个最后的余孽,他已经无路可走。
  男人一只手拎绳悬着铜钱,另外一只手握着匕首,抵在自己喉咙处,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便是决定自己命运的重要时刻,于是望着马车,声音沙哑地用力大喊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活下来,我知道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只求三殿下,给我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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