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逐出师门

　　轩辕门议事殿中，一位金衣中年男子手倚长剑，当坐正中。两侧，各分列有十八名宗门长老，共计三十七人。此时，他们的视线皆集中在殿中那位少年身上，空气安静，气氛肃然。
　　被这么多人紧紧盯着，叶冷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当他从锁妖塔外醒来时，身边早已多出了四名执法长老，对方二话不说，就将叶冷带到了这里。感受着众人投来的复杂目光，叶冷大致也能猜到自己的结局。
　　轻则废去修为，逐出灵墟山；重则，怕是性命都难以保全。
　　想到此，叶冷反倒轻松了。既然避不过，不如敞开了来说。于是乎，叶冷成为了打破僵局的第一人。
　　“轩辕宗主，弟子此次犯下弥天大祸，自知理亏，甘受惩处。”
　　“惩处？整整二十六条人命，你拿什么来挽回！纵使杀了你，有用吗？”率先开口的是轩辕门大长老任天阔。
　　任天阔这位老人，在宗门内德高望重，素来疼惜后辈。即便是面对叶冷，也未曾带上有色眼镜。儿时那会，任天阔还特意登上灵木峰，指导了叶冷一阵子。
　　面对这样一位老者，叶冷实在生不出半分反驳之心。也是现在，他才知道昨晚放出的那些妖邪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愧疚之下，叶冷只有沉默。
　　倒是一直未动的轩辕门宗主轩辕胜天此刻发话了，也算是为叶冷解了一围。
　　“大长老稍安勿躁。我更好奇的是，叶冷你为何会踏上灵云峰。自六年前那场祸乱之后，你从未走出过灵木峰，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隐情么……
　　叶冷暗自念叨着，总不能说是因为你的女儿才落入贼人圈套的吧。说到底，也是怪叶冷自己不谨慎，若是能多了解些外界的状况，又哪会不清楚轩辕胜天当时并没有闭关。谎言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
　　想到这儿，叶冷也便没有说出实情，只是道：“前些日子受师尊指点，偶有所得。本想在灵云山悟道，找寻机缘，未曾想误入了禁地，引起了这场不可挽回的事端。”
　　“哼，还算你小子有些胆气，没有推诿。”
　　大长老插完一句，轩辕胜天才挑眉道：“真是如此？”
　　对叶冷的解释，轩辕胜天还是有些怀疑的。一直以来，叶冷对灵云山都畏之如蛇蝎，仅是悟道一由，会让他不管不顾踏上那方地界吗？
　　但叶冷只是点头，未再做任何解释。
　　“既然如此，那大家便说说吧，如何处置叶冷及善后的事宜。”此时此刻，轩辕胜天虽想偏袒叶冷，也是无计可施，只好继续推进议程，“大长老，你有什么看法？”
　　“我？”任天阔被指名后，停顿了一拍，方才所言也不过全是气话，真要狠下心来处置叶冷，他还是舍不得的。
　　先不说他的孙女轩辕雨落是叶冷的同门师姐，叶冷平日里，也总会让轩辕雨落捎些百草醉来慰问他。一时间，任天阔还真是有些犯难了。
　　看任天阔支吾着没能开了头，轩辕胜天继续向场下问道：“诸位长老的意见呢？”
　　“老夫以为，叶冷此番行为，其罪当诛，不可赦免。若任留其在世，谁又能保证不会引出其他乱子？”丹心阁的二长老秦无寿率先发言。
　　因为叶冷的举报，让秦无寿的孙子禁足于灵木峰三年，境界落下了不少。这足够让秦无寿痛恨叶冷了。此时正好有着机会，他赶紧落井下石。
　　“秦长老此言差矣。叶冷仅是无心之过，何况又是为了提升境界压制魔星才误入的禁地。责罚可重，诛杀未免太过了。”丹心阁大长老滕景山也算是叶冷的半个师傅，曾在丹道一途指点过叶冷。对叶冷的天赋，滕景山是极其喜爱的。
　　见阁中的大长老都出言偏袒，秦无寿即便难受，也唯有憋着。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纳魔星的存在，特别是此次受难的人当中，有不少是这些长老门下的弟子。
　　因为愤慨，这些长老才不管什么身份，当即反驳了出来。
　　“老夫的七弟子天赋异禀，从小便致力于阵法一途，却因意外闯出的邪魔而身死，必须要有人为之负责！”
　　“我那四弟子已至地灵之境，为守护宗门捐躯，也算死得其所。但罪魁祸首不诛，我那弟子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说到底，本就不该收留魔星。我们灵墟山自古以来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直接镇压便好，何故要为自己埋下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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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讨音比比皆是，但也有一小撮人为叶冷辩解着。
　　“叶冷此子虽是魔星降世，心性却正。若是对一个无辜的小孩出手，我们又与邪魔何异？”
　　“此次叶冷虽有过错，也湮灭了塔中万千邪魔，算是为宗门消除了一些隐患。功大于过，不应过分苛责。斩妖除魔一途，难免有伤亡，若是这点风浪都禁不住，何谈修炼？”
　　还有数人从始至终一言未发，也不知是顾及叶冷的师尊慕容醉歌，还是本就不想参与这场纷争。
　　一时间，场面也算泾渭分明。
　　倒是叶冷，一直冷眼旁观着一切。说起来，他还是感到挺意外的，没想到有不少人为自己说话。而同时，一种无力感也深深涌上他的心头。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什么话语权，否则，又哪需依靠别人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曾经对争斗并不上心的叶冷，在这会竟是无比渴望实力。
　　争论就这样持续了片刻，眼看议事殿化作了闹市，轩辕胜天不得不出声阻止。
　　“咳咳…众位长老暂且停下吧。”清咳两声过后，轩辕胜天继续道：“大家的意见大致我都了解了，一派选择抹杀叶冷让其赎罪；一方呢，则希望从轻处罚，免其死罪。对不对？”
　　场下寂静无声，算是默认了。
　　轩辕胜天点了点头，转而又道：“但你们想过没有，魔星，当真是可以随意诛杀的吗？从古至今，出现的魔星也不下十位了，但每一位的陨落，又何尝不是让魔气浸染了一方天地，令其中的万物失去了生机。若是不得其法而令魔气爆发，你们可曾想过后果？”
　　轩辕胜天紧紧盯着以秦无寿为首的一众人，却是让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轩辕胜天笑了笑，撤去了威压，紧接着又说道：“也正是因为不想让外界生灵涂炭，醉歌仙子才选择将叶冷带回，以期用丹心阁的圣法草木圣心决将魔星净化。效果想必大家都看到了，若非魔星之体会与锁妖塔中的万魔共鸣，也不会接连引发两场事端，诸位长老可曾同意？”
　　“宗主说的极是，无寿受教了。”秦无寿被轩辕胜天当作了集火点，他抹着冷汗，低下了头。
　　“但秦长老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有封印之法，镇压魔星自是最好的选择。”轩辕胜天如是说着，竟是将目光转向了当事人：“叶冷，你认为呢？”
　　“任凭宗主处置，弟子绝无怨言。”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当真是不舒服，但此刻，叶冷却是无计可施。
　　至于自爆元灵，将灵墟山化为死地。先不说是不是真的，多年的感情就决定了叶冷做不出这样的事。
　　冤有头债有主，要真是报复，他也只会去寻那些罪魁祸首，而不是牵连无关的人。
　　轩辕胜天似是读懂了叶冷的想法，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你的心性在这十五年间已经抚平了，如此甚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虽无法镇压你，灵墟山，你却是不能待了。”
　　罢了，轩辕胜天肃然道：“在此，我宣布撤去叶冷灵墟山弟子的身份，从即日起，终生不得踏入灵墟山。若有违背，即刻捉拿，届时，本宗将开启护山大阵，将其放逐于无尽苦海当中。诸位，可有异议？”
　　“宗主圣明！”
　　讨厌叶冷的人，知道魔星离开了，也没有太多想法；维护叶冷的人，对这个结局，他们已经无法要求更多了。
　　见叶冷在原地默然无语，轩辕胜天又问道：“叶冷，你呢？可有意见？”
　　“嗯？”
　　叶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听到自己被逐出师门后，他便陷入了恍惚之中。
　　人生的全部路程几乎都在这片地界，要说没有留恋，那是不可能的。恍然间，叶冷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跪向了灵木峰的方向，一叩拜谢师尊养育之恩，二叩感谢灵木峰的哺育之情，三叩道别后，叶冷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那道单薄萧索又带着坚强的背影，轩辕胜天暗自感慨道：或许，山门之外才是你的舞台吧。我的乖女儿啊！爹可是顶着万千压力，甚至不惜编出谎言才放过的这小子，今后，你可得领点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