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稻草人之殇 下

　　那稻草人也不闪躲，似是有些小瞧张怀。只把那绿油油的十颗钢钉横在胸前，想要将斩击连同张怀一起撕碎。可对碰在一起时那斩击非但没有被撕开，反而与那钢钉相持，摩擦的火花四溅。
　　稻草人被生生推了回去，钢钉也在那斩击的持续攻击下终于断做两节，可威力却还未散尽，本来张怀这一击是朝稻草人的头部瞄准的，但在与它手中钢钉碰撞中偏离了轨道，朝右上方飞斩了出去，剑光一闪！将稻草人整个左臂削去。伤口之处浓烟滚滚。
　　“呀~——啊————”稻草人痛苦万分，以至于仰天嚎叫起来。
　　但张怀的攻势却还未结束“呼~~”他吐了口气，将剩余的气息缠绕在不足三分之一的断剑之上，一个冲刺来到稻草人跟前，趁它还在癫狂之时，跳起朝他胸口狠狠斩去，在它胸腔上又开了一个口子。
　　久伤还未愈，身上又添了个新伤，越发痛苦的稻草人将愤怒完全发泄在了张怀身上，疯狂的用另一只手攻击身下的张怀，虽说稻草人受了重伤速度严重下降，但张怀此时也精疲力尽，只能用手中断剑不停防御，一不留神错漏一招，那断了尖的钢钉连同手掌就狠狠拍在张怀胸前，硕大的力度将张怀拍出十数米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倒地之后力竭的张怀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站起来了！
　　就要死在这里了么？张怀心中悲凉。可恨家中族人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才开始的寻亲之路，就要以他的身死草草拉下帷幕了么？
　　“臭小子！干的不错。”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意识快要模糊，已经在回忆短暂往生的张怀拉回了现实！吴峰？！张怀艰难的将头微抬，朝稻草人看去，那稻草人也被这声音吓得一愣，也低下头看，只见被张怀在胸口斩出的伤口中伸出了一只粗糙的手臂，在稻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轻轻弹了一个响指“地狱点火”伤口中发出了吴峰的轻喃。
　　话音未落，无数火星将原本的黑暗瞬间点亮，火星在空中飞舞旋转，活像一个巨大的烟花柱，但那飞舞的烟花中又好似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狰狞的面孔，像极了一个个咆哮的恶鬼，场面宏大，如真似幻！被无数火星包裹的稻草人不一会儿就浑身燃烧起来，狰狞的面庞在火光中扭曲，好像也成了火花中恶鬼的一员。
　　吴峰趁稻草人还未被大火吞噬之前跳脱而出，站在张怀跟前，安静的看着一切。本来已胜利在即，应该高兴才是但此时吴峰却愁眉不展，望着稻草人的眼神甚至有些怜悯。
　　张怀看得发起呆来，太好了，吴峰也没有事，看来是得救了。心中不由松懈，两行泪水从张怀脸颊缓缓流下，随即被他迅速擦干。一定要找到爷爷，找到族人！见识过近在身前的困难与危险后，张怀又重新坚定了信心，未来之路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即使前方困难重重，也要找回族人，这样的话再说起来也将变得更有分量！
　　稻草人还在熊熊大火中燃烧，但已经不再发出声音了，周围麦田已经变成一片焦土，张怀想得有些好笑，在之前老村长还嘱咐不要弄坏了麦子呢，现在倒好，麦子一粒不剩，看着土的情况往后恐怕也难有好收成了。有谁哭了？张怀刚刚想着闭了会眼睛，好像听到了一阵哭泣的声音。睁开眼睛仔细聆听后，却只有火焰与风混合交舞的烈烈声。
　　“走！我们回去”吴峰突然说道，打断了还在思索的张怀。
　　“去哪？领赏金么？”张怀问道。
　　“去找村长，这稻草人的事情，这村里人怕是有些猫腻，你猜我在这稻草人的肚子里发现了什么？”吴峰昂着头问，沉吟了一会又接着说道：“是一具小孩子的尸体，看样子已经死去好多年了，它被下了某种禁锢，灵魂只有在特定时间才会出现在这稻草人里。时间久了才变成了如今这样怨念深重的怪物，像一种仪式又像种交换......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保险起见还是去找村长问个清楚！”说完转身就朝村长家的方向走去。
　　“小孩尸体？“张怀连忙跟上吴峰的脚步，嘴里细喃道。
　　村里路窄，岔路又多，活像一个迷宫，但吴峰好像把路记得很清楚，转过十几个弯后就来到了村口村长家的门前，此时村长好像知道我们今夜会回来找她一般，已经早早的站在门口了。除了村长外，还有十几个村民也与村长长在一起，有男有女，大部分是中年，也有看起来年岁较大的老人，他们无一例外此时都面露难色，似是种惭愧的情绪笼罩其中。
　　看他们这般模样，张怀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处下口询问了，还是吴峰老辣，走近更前面不改色的问道：“说说吧！这稻草人到底怎么回事？腹中的孩童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听他提到孩童，脸色都不自然的变化了一下，总的来说就是更为难看了。
　　“唉~”村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既然你们都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们了，到屋里说吧”
　　“不必了！就在此地说清楚，我好在想解决的办法！”吴峰冷冷的回绝道。
　　“也罢也罢”村长先是一愣，而后摆手继续说道：“要从六年前说起，我们斑布村历来都是周围十里八乡最穷最困难的村子，这里的土地及其贫瘠，农产产量连简单的糊口都还有些不够，六年前正直干旱，那一年村里就更加困难了，连续几个月都陆续有人饿死，壮年小伙都纷纷离开去别的地方谋生了，只留下了些老弱病残，还有拖家带口无法离开的村民在这里死扛着，年中的时候眼看就要扛不住了，此时路过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他给我们出了一个主意，说是能保证村里产量翻十倍，让整个村子都过上好日子，那时大家都快绝望了，自然想知道有啥办法！一再请求后他才与我们全盘托出，他说要找一个三岁孩童，将他献祭个天神，变成守护村子的守护灵，有了守护灵每年的庄稼产量都会翻数倍，且村中也会少灾少难，那种食不饱肚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得太多了，很多人当时就同意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法子，刚好那时村里有个刚刚满三岁的男童，父母都在饥荒中饿死了。有人就提议不如让这个孤儿来做村中的守护灵，很多人都纷纷表示同意，但毕竟人命关天，还是有些人持反对意见，后来就整了一个投票，最后同意的人赢了，除了已经老死的，当年持同意意见的人一共二十二个，都在这里了，”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后面站着的那些村民，又继续说道：“后来那道士做了一个稻草人，将......将......将那孩子塞进腹中，像是使了法术将他活生生憋死在稻草人腹中了！唉~接着又念了些咒语，就扛着稻草人走到田里插在了地上，这时候很多同意的人都有些后悔了，但木已成舟已经反悔不得，加上此时那田地里原本寥寥无几的麦子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发芽结出麦穗，不一会儿就把整个麦田填满了，大伙高兴坏了，以为正是守护灵在显灵呢。也就将那男童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后来道士走了，结果也如道士所言，产量翻了几十倍，村里每户人都终于过上了能吃饱饭的日子，可就在前不久，那稻草人每夜都会发出凄惨尖锐的叫声，搞得所有人人心惶惶，六年前的回忆又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那孩童怨灵要来报复了，每个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这样想着，担惊受怕着。后来就筹钱发布了这通悬赏，钱财不多，也怕官府追究，最后决定把任务等级定在B隐瞒了部分事实。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那村长说完不由的叹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不知是否是错觉，那一刻，村长显得越发苍老了。
　　张怀听得发憷，这不就是杀人么？怎么可能有这么残忍的办法能提高产量的！方才他们居然是和一个可怜的孩童在战斗？
　　张怀就要发作对这些人狠狠的质问，却被吴峰制止了。
　　“怨灵是烧不死的，若不彻底的超度，以后还会回来，他赖以附身的稻草人以毁，下次再来，波及的恐怕就不止这斑布村这么简单了”吴峰冷冷说道。
　　村长连同一众村民听后都慌了神，连忙询问办法。
　　吴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倒也不是难事，只需要超度一番即可，不过超度时需要童男之身的孩子与怨灵接触，倾诉之后便彻底！化解了。”
　　“童男之身村子里有不少娃子呢！”村长听后连忙说道。
　　吴峰摇了摇头，说吃过这田里麦子的便都用不得了，而后指了指张怀，“他去就行了”。
　　“那就在劳烦二位了”村长众人也不再多言，全凭吴峰安排。
　　吴峰点头，就带张怀又来到麦田里，此时稻草人身上的火已近熄灭，只留有一具焦黑的十字形木桩，或是心理作用，现在张怀看这木桩竟觉得有些像具烧焦了的尸体。吴峰让张怀放空自己坐在那焦黑的十字木桩前，自己开始口中念念有词，听起来像是在念一段佛经。闭眼的张怀恍惚间好像来到了另一个空灵的空间。
　　那里蓝天白云，秋高气爽。在大片大片的金黄色麦浪里有三个稻草人，其中一个正迎着秋风快乐的摇曳着，他在说话，声音充满了幸福，依旧不停的变换口气与自己对着话，不过这次张怀能够听懂了。
　　“今年收成不错啊！”一个平和的声音说道。
　　“是呀！今年我们还是完美完成了任务呀”此时语气变的尖锐沙哑缓缓说道。
　　“每天都有人来看我们，都夸我们是好孩子呢”平和的声音又说道。
　　“他们不过是期待着接下来收成罢了，都是群唯利是图的小人”那尖锐沙哑的声音反驳道。
　　“不许这样说我的朋友们，你这个可悲的稻草人，能够为他们带来丰收我们都该高兴才对”平和的声音责备道，口吻中带有一丝怒气。而后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时而充满幸福，时而又变得疯狂，变得怨恨。张怀听得不由自主毛骨悚然起来。抬头一看，那稻草人脸上的的确确是洋溢着笑容的。
　　张怀正看的若有所思，这奇异的空间却开始缓缓崩塌，渐渐的连同那稻草人的笑脸消逝在漆黑的虚空中。他慢慢睁开眼睛回到现实，吴峰的佛经也颂完了，眼前的场景令张怀心灵震撼。
　　只见原本已成焦土的麦田，此刻以焦黑的十字木桩为中心又长出了大片大片的金黄的麦子，迎在风里，麦浪滚滚，就犹如方才张怀奇异的梦中一般。
　　“结束了么？”张怀问道，眼角不知不觉已近挂着两粒水珠了。
　　“结束了，也还没有结束。”吴峰说罢，就带着张怀离开了斑布村。
　　事后吴峰同张怀去到下一个城镇的悬赏处领取了报酬，路上张怀得知了一个更加令他震惊的事实。
　　“那村里的人都活不了多久了！”吴峰是这样说的。问其为何，吴峰淡淡说道;“那怨灵并不是什么守护灵，而是一种类似养蛊，以怨灵为中心，那麦田下都是些腐烂的蛆虫，用怨气种出来的麦子是有剧毒的，吃了麦子的人就会变成蛊虫一般的存在，为布下这恶毒之局的人源源不断提供生命力。此时根源被我们除了，那些吃过麦子的村民就没了用处，用不了多久恐怕都会暴毙。真是造孽。”
　　张怀听后又惊又惧，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恶毒的人，果然村长口中的那个道士根本不是什么好心要帮助他们的人，相反是个恶毒残忍的邪士。张怀摇头唏嘘不已。。
　　此时，某处重山密林里的一个道观中，盘坐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本在闭目养神的他缓缓睁开双眼，喃喃道：“有一处祭坛被毁了？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来要在寻个地方在布一个祭坛才行”冷哼一声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从张怀他们离开算起的第三天，橘城斑布村爆发了巨大瘟疫的新闻贴满了周边城墙的告示板，全村一百九十四人除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外，统统暴病而亡。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