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明非

　　楚子航缓慢地驾驶着凯撒送他的布加迪威龙漫无目的地行驶在街道上，他一向是个行动有计划、有目地的人，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却由不得他。按照凯撒的说法，这次他的行踪轨迹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可是楚子航在上飞机前已经给苏小妍打过电话了，过不了多久或许她就会打电话过来询问他是否飞机晚点。楚子航正在思索着如何骗过他的老妈，不让任何熟人知道自己回到了这座城市。
　　正当楚子航陷入沉思时，车窗外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
　　“喂喂，苏晓樯你捎我一段吧！”一个耸着肩膀，模样有些怂的男孩冲着一个被管家打着伞的高挑富家女大声嚷嚷。
　　“滚，路明非！”苏晓樯头也不回地说着，“我家跟你不一个方向，凭什么让老娘绕远路送你！”
　　路明非失望地放下了挥舞着的双手，低声嘀咕着，“女生真是小气啊！”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路明非是绝对不会向苏晓樯求助的，他在中学刚踏入仕兰中学时就得罪了这个外号名为“小天女”的火辣女孩。
　　那是他同时认识陈雯雯与苏晓樯两大美女的，陈雯雯很低调地被一辆帕萨特送来，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和一双蕾丝花边的白短袜，长发上别着一只“HelloKitty”的发卡。路明非班上最惹火的女孩应该是“小天女”苏晓樯，苏晓樯那天一身DKNY，被一辆奔驰S500送来，眼角眉梢都跳荡着骄傲，挥别了她做煤矿生意的老爹之后进班报到，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新班里的男生们，也期盼他们以惊慕的眼光回看。但是男生们都斜眼看着窗边的角落，陈雯雯办完手续之后就捧着一本杜拉斯的《情人》坐在那里的长椅上，阳光照在她的棉布裙子和肌肤上，一切仿佛都是透明的。
　　“小天女”骄傲了十五年，进高中的第一天就被一个小文艺女青年打败了，满腔的不忿。偏偏有一个没眼色的男生站在她身边跟其他男生压低声音说，“那个估计就是我们新班的班花了。”
　　“小天女”何曾受过这等欺辱，在男生脚面上狠狠踩了一脚，掉头就走。那个男生就是路明非，路明非现在都有些后悔，他那个时候因为过于激动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却因此与小天女结仇六年。
　　路明非长叹一声，拉下上衣的拉链准备裹到头上冲进雨幕中。这时候，忽然有人冲他大声鸣喇叭。
　　“谁啊，这么没素质！”路明非嘟嘟嚷嚷，他以为是有人在胡乱鸣笛。
　　楚子航拉下了车窗，他看见路明非在雨中被拒绝搭顺丰车的情景，猛地回想起了五年前那个雨夜，那场景简直与五年前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拒绝路明非的柳淼淼变成了苏晓樯。
　　“上车吧，路明非！”楚子航勉强地冲路明非笑了笑，五年前他原本是准备叫路明非上他家的迈巴赫的，现在他想弥补一下五年前的遗憾。
　　“楚子航师兄！”路明非简直就像少女看见爱豆的样子，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曾经在仕兰中学叱咤风云的人物居然会开着跑车来接自己。不会随即路明非冷静了下来，他一定是路过母校而已随便想行行善事。
　　路明非屁颠屁颠地挤进了布加迪威龙剩下的一个座位，他惊魂未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你家住在哪里？”还是楚子航率先打破了沉寂。
　　“郊区那个研究所往前几条路的旧小区！”路明非不假思索地说着。
　　“师兄，你刚刚叫我的名字。”路明非终于找到了话题，“你以前认识我吗？”
　　路明非说这话时有些受宠若惊，他在仕兰中学是个最不起眼的那类人，存在感犹如空气一般。所以楚子航一见面就认出了他，他有些惊讶。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我在这个门口看到你搭顺丰车被柳淼淼拒绝，你独自一个人冲进了狂乱的雨幕之中……”楚子航淡淡地说，“印象挺深的，你应该很勇敢！”
　　“那算什么勇敢。”路明非不要楚子航给他脸上贴金，心想这或许是客套话，“只不过实在是没人来接我而已，都是生活所迫。”
　　“你家里没人？”楚子航心中一惊。
　　“不是的，我是寄宿在我的叔叔婶婶家。”路明非有些不愿意提及他的身世背景，“父母在我很小时就离开了我，我的叔叔婶婶肯定舍不得油钱开车来接送我。”
　　楚子航有些感同身受，心中忽然涌现出一阵酸楚。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孤独了，亲人只有母亲一个，母亲苏小妍虽说很喜欢楚子航但心态还跟小孩子一样，不懂得如何照顾人，很多时候都需要楚子航照顾她。
　　“你的父母从来没有回过家么？”楚子航一边开着车，一边跟路明非聊着，“他们没有想到接你回家的意向？”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路明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或许工作太忙吧，谁管他们呢，我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子。”
　　楚子航沉默起来，他有些莫名的愤怒，他没有见过这样的父母，就算是没心没肺的苏小妍也会在楚子航晚归时焦急地在别墅门口等待，或者是在生日时为他准备昂贵礼物。
　　“你恨他们吗？”楚子航忽然问道。
　　“恨有什么用，烦心的事那么多，何必给自己找不愉快！”路明非的心态听起来倒是蛮好的，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说这些干什么么，师兄，我们来谈点愉快的话题吧！”路明非立刻将这个话题转移开，显然他还是在意自己的父母。
　　楚子航不再说话，他感觉自己的确有些关心过头了，这是他人的隐私。
　　“对了，师兄，你家还住在城北那个高档小区么，这样你回家要绕很远路啊！”路明非嘻嘻哈哈地说着。
　　“你知道我家的位置？”
　　路明非本不该知道楚子航家住那里。楚子航是个跟人群特别疏离的人，不会邀请同学去他家里玩。
　　但某一年他继父忽发奇想，要在楚子航生日那天举办生日派对，邀请同学们来家里烤肉。楚子航未能阻止这个计划，只得硬着头皮邀请同学。以他的孤僻程度，跟任何同学都不特别亲近，于是最后他给学校的所有社团发了请柬，希望他们能派个代表出席他的生日派对。
　　那简直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每个社团一张请柬，最后都抢疯了。高中生还没有竞价拍卖的概念，否则不知多少大小姐就把钱包倒空在课桌上了。
　　陈雯雯作为文学社社长，当仁不让地拿下了请柬。去参见生日派对就得送礼物，陈雯雯想了很久，决定做一本文学社自己的作品集送给楚子航。这活儿当然落在路明非肩上了，结果直到生日派对那天下午，那本全球唯一限量版文集才装订完毕。那天正好是六一儿童节，顶着大太阳，路明非跑去取了新鲜出炉的文集，送到楚子航家。
　　当时楚家的院子里，各社团的女孩把楚子航围个水泄不通，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烤着鸡翅，全无欢喜之意，好像他不是这个派对的主角而是专门请来烤鸡翅的。
　　路明非蹦跳着，在院子外面喊陈雯雯的名字。门开了一道细缝，陈雯雯露出半边脸和一缕长发，接过那本书说辛苦了你快回去吧。结果路明非怅然地闻了闻空气里烤鸡翅的香味，连蹭吃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他算是来过楚子航。
　　路明非把这个故事讲给楚子航，就连一向面瘫的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可真是够衰的。”楚子航犀利地吐槽着。
　　“可不是嘛，我就闻到个鸡翅味儿！”
　　“或许我下次可以请你！”楚子航认真地说着，这时车已经驶到了路明非所住的老旧小区。
　　“不不，我搭了师兄的顺风车，我才应该请客！”路明非急急忙忙地说着，“我前几天在暗黑3中爆了一堆史（史诗装备），卖了不少钱！”
　　“有人会花钱去买你的屎？”楚子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算啦，跟师兄你这种游戏盲说这些就像是对牛弹琴，总之应该我来请客就是了！”路明非摆了摆手。
　　“好的，我记住了。”楚子航打开了门锁，路明非匆匆地走下布加迪威龙。
　　“下次见面记得请客！”楚子航大声说着。。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道谢，楚子航就将布加迪威龙开走了。
　　“我去，师兄这样子是认真的啊，下次见面或许我的零花钱早就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