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不知对错

　　尘渊默默来到秦隐忧身旁，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看着他怀抱中的叶清琳轻声说道：“好好休息。”
　　他抬起头来，看到有一批浩浩荡荡不下万人的军队正向着血兽镇方向赶来。
　　他们喧闹着，发现兽潮不在之后，更是变得毫无纪律。而最前面的三位踏虚境的将军也在一同嬉闹，浑然没有在意这里刚刚发生的大战。
　　陈方海跟着林杰慢慢来到他们面前，林杰双眼有恨，眼眶有些微微红肿，却依旧声音硬朗地问道：“不知阁下是那一路将军。”
　　为首的一位灰袍大汉发出嘲讽的声音：“弱鸡，你看看这个。”
　　丢出一块令牌，直接砸向林杰的脸上，速度之快两人未能接住，只能任凭令牌打在脸上，落到地下。
　　惹的对面哄堂大笑，笑林杰的无能，笑这千百死尸，在这遍地都有人族英烈的地方，这笑声如此刺耳。
　　陈方海默默握紧长戟，‘炎附’直接发动，紫红色魔炎附着在长戟之上。
　　为首大汉却突然气势一阵，踏虚境那股超凡的威压一点点地，如山岳一般地压在两人身上。
　　林杰握紧拳头，他知道，这块令牌是奉明城主令，可他心中的恨意有谁知道，生死相伴了都不知道多久的战友们全部都牺牲了，就是因为那城主的贪婪。
　　而如今，他才派人前来，还是如此货色，哪怕是在军中当兵的林杰，又何尝不知道奉明城主的险恶用心呢，他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杀了那狗贼。
　　可面对踏虚境的大汉，哪怕他已经冥武巅峰却依旧不能相抗，身体在威压之下有些颤抖，可他却不曾曲下身子，一旁的陈方海更是只能杵着长戟，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为了人族牺牲的英雄！
　　英雄容不得任何人耻笑，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大汉看到了他们眼中的不甘，以及怒火，可他却嘲笑着：“怎么，弱鸡也想造反吗？”
　　体内精纯的灵力爆发出来，形成无形的风暴，直接把林杰两人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大汉带领着身后的军士，慢慢向前，他大笑着：“救护不及，血兽全体军士在本次踏虚境大妖带领的兽潮中全部战死，觉得怎么样啊，是不是死的很体面啊，哈哈哈。”
　　叶永涛赶过来，扶起两人，目光凶狠，双鱼玉佩又重新交给林杰。
　　可大汉毫不在意，肆无忌惮的向着前方走去，踩到了那些为人族牺牲的烈士身躯上，却不知所以，更是用力跺碎尸首。
　　尘渊看着这群所谓军士的所作所为，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之前在青衣儒生笛音中浮现出来的，血兽镇在城门外抵御兽潮壮烈，那一种为了人族不悔的精神！视死如归的精神！
　　辞仙剑自动出现在他的手上，而魂器神道也在他的识海中闪烁着光芒，尘渊不知为何。
　　他看到了一座通天祭坛中央，有一位身着黑纹玄龙袍的男子，他面色冷峻到了极点，双眸中皆是无情的色彩。
　　他看到了这位男子现在一架军型战车上，一挥长枪，无穷无尽的兵士从身后冲出，杀向对面无尽妖兽。
　　他看到了这名男子，手中拿着一把青色玉剑，站在高高的祭坛之上，接受无尽种族的跪拜，有人，有妖，也有他未曾见过的身影。
　　尘渊持着辞仙剑，一步一步向着那些脚踩英烈的杂碎走去，身后无形中有着一道黑袍身影慢慢浮现出来。
　　‘影断休’
　　虚影跟着尘渊一道，一人持枪，一人持剑，斩向万人大军。
　　率先那些杂碎身后的影子破碎，消散不在，随后全体都化作光粒，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一剑，没有剑光闪动，没有剑意浮现，只是平平淡淡的一斩便众生消散，万物不复存在。
　　‘影断休’以念剑斩破虚妄的影子，一剑无声无息，影灭则万物寂灭。
　　尘渊收起辞仙，回过身子慢慢向着城楼之上的青衣儒生走去。
　　叶永涛等人，看着面前落满一地的盔甲武器，目中有着无穷无尽的惊讶，只是一剑就能让所有魑魅魍魉都烟消云散。
　　……
　　尘渊来到青衣儒生旁边问到：“还有真灵的踪迹吗？”
　　儒生笑着摇了摇头，原本抬起的手却又放下了。
　　尘渊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依旧默默地问道：“你说，我做的是对是错。”
　　沉默寡言的青衣儒生顿了顿，一只手城墙上的一块砖头上慢慢抚摸着，那上面有些弓箭手流下的鲜血，他开口了，声音如酥：“我不知对错，我只知道，本心无过。”
　　尘渊抬起头来，看着那慢慢落下的残阳，不知为何觉得那阳光如此刺眼，伸出一只手微微张开遮挡，他就这样，注视着远方。
　　双眸中是无尽的沉思，忽而明白了什么，他慢慢走下城楼，可在台阶上停住了脚步，对着青衣儒生问道：“你叫什么？”
　　随后便慢慢向下走去，尘渊和青衣儒生都没有回头，而是低声轻语地一齐说道。
　　“归海泽。”
　　“尘渊。”
　　尘渊一步跨过面前的虚空隧道，归海泽拿着竹笛，抬头望向天边的残阳，两人心里都知道，也都分外的明白，更是一同的想着。
　　“我们还会再见的，归海泽（尘渊）。”
　　……
　　奉明城中，有一座高山，白日里经常有人会到那里游玩，举行活动，是一个热闹的地点。
　　但一到深夜，因为地势过高，山巅上会显的十分寒冷，连平常呼出的一口热气，都会变得白蒙蒙的。
　　尤其是入秋的现在，山上的小草，树梢的叶片上，都会有些润润的露水，若隐若现地会飘过一阵阵翻翻寒雾。
　　尘渊躺在山巅处的一片草地上，闭上双眼，有晚风拂过，吹在他的身上，他放在胸前的手上，他好看的睫毛上。
　　他梦见了无数种群的创造，也梦见了他们的毁灭，就想他曾经在书中看到的，从初尘阁内听到的一样，在一草一木中，在河流江海中，在泥土尘埃中，在游荡在天地间的空气中。
　　他们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第一个，个体，慢慢的个体相互的吸引，最后在悄无声息却又极为自然的瞬间，无数个体汇聚成了身形，那便是第一个种族的先祖。
　　他梦见了他们的生活，梦见了他们的狩猎，亦梦见了他们被狩猎者，但更多的，是梦见了那些守护着他们种群的战士，梦见了他们的杀敌或被杀，梦见了他们死在边疆或在军营一般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死去。
　　突然，他被落在脸上的露珠惊醒，慢慢睁开了双眸，起身乘着还没消去的夜色，缓缓下山。
　　他没曾注意到，身后的夜空中，有一颗不同寻常的流星划落。
　　或者说，他不想注意吧。
　　……
　　不知道走了多远，他忘了自己这一路去过哪些地方，看过什么样的风景。
　　尘渊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也不是一个爱管别人闲事的人，他能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内心那一份冷漠是无情的，也能深刻明白骨子里的那份孤傲。
　　但他不懂，为何在那一刹那出了剑，哪怕落在对于身后，面对满地英烈而目露悲色的，给未曾闭上眼眸的尸首瞑目的军士，都在那一剑里，真灵消散了。
　　坐在一块石头上，他用手感受着辞仙剑上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道义，看着黑色长剑血红色的纹路，默默地抬起头来，看着高挂的太阳，忽而觉得没有那么刺眼了。
　　他终于知道为何当初在城楼之上，觉得残阳刺眼，不可直视了。
　　尘渊拍拍了拍衣袖，收起辞仙默默走去。
　　……。
　　残阳如血，照着的，是一片狼烟之地。
　　人，不可不救，不可不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