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归途向西

　　佛曰：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人生之去处，亦是人生之来处。花开花谢，如过一生。众生平凡庸碌，大道天命之下，都不过是一颗棋子，或有用，或无用。
　　然而，就有那么一些天赋异禀者，信己不信天，即使十死无生，即使会永堕黑暗，也要与天斗争。
　　无极，一个不知去处，甚至连来处都不曾知道的黄口小儿，在寻找自己得征途上才堪堪迈出第一步。
　　栖云山，一明观。
　　清晨的鸟鸣伴随着赤焰“哒哒”的蹄声，将观内一众人叫醒。
　　圆通和尚起来给大家张罗早饭。癫道人和净风明使还在打坐中。净风明使本来想问问癫道人是否结得金丹，可是话到嘴边多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虽然他和大家相处时间不短，但是由于身份特殊，始终有意无意地让自己和大家保持一段距离。
　　无极穿着很不合体的衣服，抱着清秋白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圆通和尚已经将粥饭端到院内的石几之上，便不再客气，和清秋先吃起来。圆通和尚叫了净风明使和癫道人。
　　大家相顾无语，静静吃过斋饭后，无极对圆通和尚说：“圆通师父，我们回家吧！”
　　圆通和尚一愣，突又想到当初离家时，答应禅永贵夫妇三年后必归家。算算时间，出来已然两年半了，还有不到半年就是约定至家的时间。
　　“好的，几时启程？”圆通和尚不罗嗦，问道。
　　“即可就走！”无极面容坚毅，那稚嫩的脸庞上呈现出一种老练的果敢，似是一个历经风霜和岁月的行者。
　　“这么急吗？”癫道人惊愕地问道。
　　净风明使倒是一脸平静，反正他本就是要追随无极的，不管是走是留，都无关大碍。
　　“田道长，当初你我约定，三年为期，不管能否助你成丹，我都是要回家的。虽然现在三年未满，但是我观你气色，应是金丹已成，那你我缘分也就尽止于此。况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最终都是要分开的。”无极笑笑，缓缓答道，虽然言语委婉，但是其中不乏归心似箭之情。
　　癫道人讪讪一笑，道：“托无极的福，此次在崖下修炼一年多的时光，修为确实是精进不少，而且也结得金丹。”
　　“恭喜恭喜，田道长真乃大造化也！”圆通和尚向癫道人恭喜道。
　　净风明使也向癫道人抱抱拳，示意恭喜。
　　这一恭喜，倒是让癫道人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一切因果造化，全仰仗无极！昨天匆忙，还未来得及向无极致谢，没有想到，现在无极就要回家了！”
　　无极摆摆手，道：“田道长，切莫说你的修行成果仰仗于我。我一个黄口小儿，既不通晓道法，也不明白佛理，如何指点与你。正如佛家所言‘诸果因缘生’！你能结得金丹，步入真人大道，全是你修行所得。当初你我约定一起结伴而行，你修你的仙，我找我的道。如今，你已成功进入了金丹大道，达圆满之境，虽暂不能与天地同寿，但也是暂时脱离了大限之困。相信，以后你定会飞升紫府，位列仙班的！”
　　无极所言虽有谦虚之意，但也是实事求是。想来一路，癫道人为了保护无极，身受重伤而道心受损，五泉山中又差点殒身于逍遥观，栖云山中能够为了寻找无极而舍身坠崖，所有种种，都是癫道人自己的修行所得。就是在这个一舍一得的过程，便是癫道人修行的心路历程，也正是这苦难的磨练，才让癫道人道心更加坚毅，才让他顺利结丹成功。
　　“阿弥陀佛，无极所言甚是！田真人莫要致谢，你的修为大家有目共睹，不必妄自菲薄！”圆通和尚在一旁说道。
　　癫道人羞赧一笑，对无极道：“惭愧惭愧，虽是步入了金丹大道，可是悟性却还不及你这个黄口小儿呀！既如此，还是伴你左右，继续修行吧！说不定将来我飞升紫府，位列仙班还得需要你的指点。”癫道人此刻神情潇洒谦虚，镇定自若，全然没有了以前那种冲动和自大，确如一个境界圆满之士。
　　无极听到，报以白眼。
　　“既如此，甚好，你我一路又能互相为伴了！”圆通和尚诚挚的一笑，转而看向净风明使，继续道：“净风使者，接下来你要去往何方呢？”
　　净风明使自出了无明之境后，便再也没有收到天尊的消息。之前坠崖失联一年多时光，更是与世隔绝，杳无音讯，既如此，也只能是按照天尊的吩咐，继续追随无极。
　　“我随无极！”净风明使回答的简洁明了。
　　癫道人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吃惊的，虽然直至现在他连净风明使此行的目的都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会是追随无极修行和保护无极那么简单。况且净风明使来历不小，能力非凡，而自己又身负神秘师父的使命，所以就更不能离开了。
　　“既如此，我们就收拾行囊，即刻出发吧！”无极说道。
　　众人点点头，开始回屋收拾行囊。
　　圆通和尚利用晚上休息的时间，将自己的旧僧衣改小了一点，虽然针脚粗糙，但是用来遮羞蔽体还是可以的。他将那件僧衣交给无极，无极笑笑，表示感谢，再无多言。
　　半个时辰后，大家都从房间里出来了，只剩下癫道人还未出现。
　　“这老道士怎么不见出来？”等的有点不耐烦的清秋嘟囔了一句。
　　无极说道：“看来这田真人是不想和我们一起走了，既如此，我们就走吧！”
　　“且慢且慢！”一个声音从之前旋明子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大家抬眼看去，就见癫道人身着一身崭新的黑色道袍，脚蹬一彩锦浅帮，绣制云纹，圆头厚白底的道履；头绾冠髻，虽有些凌乱，却凭添一些仙风道骨；背负一柄银色长剑，好似仙人下凡。
　　“田真人，你这一身行头果然哪里的来？真似仙人一般！”圆通和尚惊讶道。
　　癫道人一笑，道：“我想着就要离开了，看看那旋明子还有什么宝贝别留下了暴殄天物，没有想到，除了这身行头，就是一些道家书籍，索性拿来穿穿，也算是旋明子对我们的补偿！”
　　净风明使呵呵一笑。
　　“可果真是道貌岸然！”清秋仙子怼了一句，让大家笑了起来。
　　癫道人讪讪一笑，没有接茬，继续道：“我将那个通往舍身崖的密道封了起来，想那悟元子大师一世修道为善，能将其闭关修炼的道场保护起来，也算是对他老人家尽一点心。不知那旋明子如何得知悟元子大师的秘密，竟然能够找到大师的道场，今日将其保护起来，免得后来人叨扰大师”
　　癫道人这么一说，大家对其又多添了几分尊敬。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田真人宅心仁厚，心思缜密，老衲受教了！”圆通和尚道一声佛号，对癫道人行了一礼。
　　“还是田道长考虑周全。说来这旋明子其实也是悟元子大师的弟子，当初因犯错被大师驱逐，后来转世为驴，大师为了化解其冤孽，让其在道观中辛苦劳累一世，死后更是为了能让其转世为人而将其暴尸荒野，以求其冤孽殆尽。没有想到悟元子的弟子们感念驴子辛劳，将其厚土掩埋，导致其驴皮未全部消解，故而这一世才有了一个驴蹄为手。在自在窝中，当旋明子欲加害于我和清秋时，道师父说出缘由，我才知晓，原来这旋明子也是可怜之人！”无极将旋明子的身世向大家大概介绍了一下，大家不禁一阵唏嘘。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道心不坚，孽债太深，修行不到家，必定不能得道！你们有什么可惋惜的！”清秋幽幽说道。
　　大家听此，顿觉有理，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无极看看这略显破败的一明观，想起那旋明子为了得道成仙处心积虑；为这道观起名“一明观”来纪念师父，挖密道寻找师父修行的道场；为了丹药加害自己，到头来却落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若是将这些心思都用到修行为善之上，又何来这些劫难。
　　道家言：“无欲无求，方能自刚！”一切烦恼，皆因欲求太多而不可得；一切冤孽，皆因欲望太深而不可达。
　　“走吧！”无极拍拍赤焰，抱着清秋白狐一起出了一明观。
　　众人缓缓跟上，随着“嘎吱”一声，一明观的大门永远关上了。一方修士，从此灭迹于天地。
　　“无极，我等何往？”癫道人问。
　　放眼向西，黄河就如一条蟒带，穿梭金城而过向东流去，而河流的上游却是家的方向。
　　“西去！”无极答道。
　　说完，便准备迈步向前。只见赤焰用嘴拉扯住了无极，无极一回头，不知赤焰何故。
　　“它让你上去呢！”清秋淡淡说了一句。
　　无极一笑道：“好兄弟，多谢！”说着便让癫道人将自己抱上了赤焰的背。
　　赤焰“嘶”一声长鸣，显得兴奋异常。蹄下轻轻迈步，缓缓向西而去。虽没有马鞍，无极却也不觉得颠簸。
　　“果然一匹神驹！”癫道人赞叹道。。
　　圆通和尚向着一明观行一佛理，转身随大家而去。
　　至此，栖云山一明观旁再无修行的神僧和神驹。山中修士和居民相传，僧人修得金身成佛，和神驹一起去了西方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