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发!

　　深夜，零点，某大学附近面向学生的出租房的某一间。
　　纪幽远慢慢从“我是个天才”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一种空虚感在体内蔓延，就像是完事了之后一样。如果酋长或者阳阳子在这里，就会明白：这是画完了线稿要准备上色了。
　　相信任何一个画师都有类似的感受，草稿阶段的每一个落笔都仿佛神灵附体，天地协力。你相信你是个天才，笔下所画正是艺术这个概念的本身。你的身旁祥云环绕，数位板霞光万丈。
　　而在这之后的上色阶段，神灵和天地就会迅速弃你而去。你不再是天才，撑死是个奴隶，给地主无偿干活还吃不饱饭那种。如果不是数位板的价格在那摆着，你都想把它往地上一摔拂袖而去。
　　酋长曾经表示这和她写稿子只写个开头就不想往后写了是一样的感受，但不同之处在于，酋长太监了的半成品犹如韭菜一茬接一茬，而纪幽远还是会把画作彻底完成的。
　　当然，不急在今天。
　　关机睡觉之前，纪幽远把线稿发到群里准备接收新的一波666。这个群只有三个成员，就是纪幽远、酋长和阳阳子三个。酋长和阳阳子都是圈名，而纪幽远的却是真名。原因很简单，纪幽远的圈名叫零零零，念起来累舌头，所以他们之间还是叫他的真名。
　　不出五秒，一大波666如期而至。纪幽远在洗脸刷牙的空隙里瞟了几眼。不出所料，阳阳子直截了当的“啊我死了”和酋长长篇大论看似挑刺实则傲娇的称赞交替刷出。
　　零点五分，今晚七点是nana直播的时间，在那之前，纪幽远将完成新的作品。他已经串通好了几个志同道合的粉丝，十九个小时之后就会开始联合搞事。
　　想着这些，纪幽远的笑容渐渐缺德。
　　他正想爬上床，手机突然玩命地叫了起来。
　　至于他为什么能从一个通用的手机铃声里听出玩命地成分来，那就是玄之又玄的境界了。听着这个铃声，纪幽远就猜到了那个打来电话的人。
　　那个太监作品如韭菜的人。
　　“喂，韭菜啊不是，酋长。”
　　“开门，明天跟我去京城。”
　　“……”
　　“喂，能听到吗？”
　　“晚安。”
　　“……”
　　咚咚咚——
　　纪幽远顿时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忽然咚咚作响的房门，门板中部传来的震动不断暗示着纪幽远门外有一个身高一米四的暴力份子在砸门。
　　“开门！”
　　纪幽远头皮发麻地过去开门，防盗门发着吱吱嘎嘎地噪音开了条小缝，充分体现着它的主人不情不愿的心情。
　　门缝中，一个蹦蹦哒哒的金色物体嚷嚷着：“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开了一下午的车累死人了赶紧把你这最好的茶水点心呈上来还有朕的御用充电宝赶紧拿去充——”
　　咣。
　　关上门，世界清净，纪幽远认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喂！”
　　再次打开门，酋长蹲在和她人差不多大的登山包旁边，眼泪汪汪一副和包相依为命的姿态。仿佛没人收养马上就要冻饿而死的小野猫。
　　纪幽远看到这幅景象不由得一阵恶寒，心说这个戏精再把警察招来，不得不赶紧把这个祸害放进屋。
　　转眼他就后悔了，就他关好门这么一会功夫，这个金毛萝莉就呈大字形瘫在了他精心铺设的床上……都没脱鞋！
　　“喂，你就不能好好——”
　　一阵温柔恬静的通用手机铃声响起，这里为什么能听出来温柔恬静的原因同上。
　　手机铃声是从酋长的身上传出来的，她在腰部附近摸了摸，掏出了她那个屏幕都碎出花来的手机。
　　这一幕纪幽远都不忍直视了，他是知道酋长习惯戴个腰包的，手机钥匙什么的都放在那里。但是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她从裤裆里掏出手机来的，而且方向几乎正对着他。顿时纪幽远脑海里就闪过了十几个“出租屋xx.avi”之类的构想。
　　然后，在把女主代入成酋长之后，他就熄火了。
　　酋长这时候已经免提接起了电话，那头果不其然是温柔恬静的阳阳子。
　　“到了吗？”
　　“到了到了，多谢关心~你还不睡啊。”
　　“刚进了个开荒队，今晚我和boss只能活一个。”
　　“悠着点明天你还上班呢。”
　　“没事，你明天几点到？”
　　“唔……不一定，几点起床就几点出发。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先在城里玩，之后等你下班了再去你家。”
　　“好，到时候再联系你们。”
　　纪幽远这时候都快疯了，他也是听明白了，在自己不知不觉间，一场旅行已经被安排好了。
　　而他压根不知道这事！
　　纪幽远拽着酋长的领子把她提溜起来：“给你10秒钟时间解释一下。”
　　“明天早上跟我去京城有重要的事喘不过气来了——”
　　纪幽远稍微把这货往下放了放。
　　“去你大爷，我毕设还没画完呢！”
　　“反正以你那些同学的效率，拖你半个月不成问题疼疼疼疼！”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纪幽远头上青筋都炸起来了。本来说好的今天到他租的房子讨论方案，结果那群猪队友这个去医院那个约妹子，到最后就剩他一个人在屋里看直播。
　　只有nana的声音能抚平他暴躁的血压。
　　真好啊真好啊，他也想找个什么现充的事来干干，并以此为理由鸽人。
　　“我们住阳阳子那？”
　　事实证明酋长虽然想一出是一出而且经常让人想打她，但她提出的玩法只要是人类能做到的，就都挺好玩的。
　　“确切的说，是我和她新租的房子。你可是第一个踏进女生的秘密花园的人哦~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来来来，跟这儿磕一个，我就——哈哈哈哈哈，别、别挠哈哈哈哈我错了……”
　　“每个问题给我在十个字以内回答清楚！”
　　“让一个写网文的不水字？”
　　“票买好了吗？我们坐长途还是找拉私活的？”
　　“都有车了还坐啥别人的。”
　　“你字数控制的还挺精确……嗯？什么有车了？”
　　酋长当机立断摆出一个欠捶的姿势牛逼哄哄地从裤裆——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朕可是月初就拿到驾照了。”
　　纪幽远第一个想法是这小矮子能够得着油门刹车吗，第二个想法是她开车上路人从外面看怕不是得以为这车无人驾驶。
　　不过现在国家的考试规则很完善，这个小矮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我不是说你驾照的事，你刚刚说有车了？”
　　酋长顿时露出一种“成功地运用话术让对方按照自己规划的流程走并如愿以偿地让对方问出了一个方便自己装逼的问题”的笑容。
　　纪幽远要不是画的精疲力尽，这里真的就一拳下去了！
　　“朕在拿到小本本的第二天，就和父皇一起——”
　　“一边自称朕一边说父皇，是你打算篡位还是你家东西朝廷割据抗礼了？”
　　纪幽远打断了酋长的吹比，自己走到窗户旁边向楼下看去。
　　刚被夏雨洗过的地面上，一辆骚红色的巨大越野车跟个灯笼似的在黑夜中吸引着人们的视线。除了车顶那一块不知道是黑布还是啥的东西，周围车身的红色真的太显眼了。
　　“你家真给你买了个牧马人？”
　　“帅吧？”
　　“嘶，特么是有点帅。”
　　“2.0T，DANA44的前后桥，而且都有差速锁，你说这帅的，都找不着北。”
　　纪幽远挑着眉毛：“来，给我讲讲差速锁是干啥用的。”
　　“……”
　　“考驾照之前连奥迪和奥拓都分不清，现在忽然成专家了？”
　　“……”
　　“我猜猜，你挑车的时候就是看了一圈红色的有棱角的车壳，然后在里面找了个最贵的是吧？”
　　“纪！幽！远！”
　　“我说错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不着女友的！”
　　言语如箭，洞穿心脏。
　　酋长往他的床上一扑，被子蒙头，一副本人已死有事烧纸的架势。纪幽远无奈地撇撇嘴，开始收拾明天上路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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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
　　纪幽远和酋长以令人发指的默契做好了早餐，然后他们人手一个便利店的饭团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途。
　　纪幽远也很纳闷，为啥他们俩一个做不熟饭一个放不好盐，今天忽然就脑子进水的要合伙做早餐。事实证明这俩家务残废试图做饭的话不仅浪费粮食，还浪费厨具。酋长试图用来做炒饭的那个马勺，锅底上至今还糊着一层不明物质抠不下来；纪幽远负责的那个豆浆机的一个刀片不见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他们只好先把厨具封印起来，然后去小区外面的便利店觅食。
　　不过打从认识酋长那天起就是这样，只要有她在队伍里，无论多么稳重理智的人都会干出一些丧心病狂的逗比举动来——他仍然记得阳阳子被酋长拉着翻墙然后挂在人家的栅栏上下不来的风景。
　　得亏当时是寒假，街上人少。
　　在便利店里，酋长围着货架走了一圈就把几样最好吃的饭团和便当挑出来，几乎都没看包装就一抓一个准。纪幽远明白这就是多次作死碰灶台之后练出来的本事。
　　于是两人就抱着一堆食物坐上了酋长的牧马人。
　　酋长开第一班，老牌硬派越野车拥有开阔的视野，透过崭新的车窗可以看见路两边树木的新叶映着晨光向后掠去。道路向东延伸，似乎一直通到天际的光辉里。
　　车载音响忽然打开，歌曲响起，仿佛漆黑的天穹上，群星与烈日被点燃，天地间出现了光。
　　纪幽远知道这首歌，前不久酋长还给他推过。Sakuzyo的《Krons》，以天空与大地的孩子，泰坦之王克洛诺斯为名。说不上大气，但就像是最初的光芒，一切故事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