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荒岛余生

　　鉴真带着李子夜和柳生逸雪急匆匆地赶往小岛另一侧，但又因鉴真身受重伤，李子夜昏迷不醒，三人的行程慢了许多。
　　终于到了海岸，岸边果然泊着一叶小舟，而此时他们身后火弹轰鸣之声已然响彻天地，小岛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噗――”
　　鉴真回首长望，心中极度悲伤，又加之忍伤赶路，内伤发作，顿时一大口鲜血呕出。
　　“大师！”柳生逸雪慌忙上前搀扶，又道：“李白大人舍生取义，我们一定不能辜负他！”
　　说完长长地向远处深鞠了一躬。
　　“老白！”
　　刚刚的爆炸声终于将李子夜震醒过来，他醒来时还停留在鬼神独孤自爆的片段，亲眼看到李白被爆炸波及，身受重伤，口吐鲜血，便焦急地大喊一声。
　　“子夜，你醒啦。”鉴真气息奄奄，可看到李子夜醒了过来还是目放精光，欣喜无比。
　　“鉴真叔叔，老白呢，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李子夜醒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顿时一头雾水。
　　“先上船再说，这个岛要沉了！”柳生逸雪打断了李子夜的话，一边牵着他一边扶着鉴真，向小船跑了过去。
　　“逸雪姑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子夜任由柳生逸雪拉着自己，心神不宁地问道。
　　可柳生逸雪闻言也不作解释，三人抱作一团，跌跌撞撞地上了小船，小船刚好容下三人，船上有两只木桨，柳生逸雪不由分说塞给了李子夜一只，自己拿一只，奋力划起来。
　　李子夜见状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好跟着柳生逸雪划起来。
　　幸而两人年岁虽小，却皆有深厚内力，摇起桨来也并不十分费力。半个时辰过去，三人便已远离了云雾岛，再回头望去时，整个云雾岛已然沉下半截，海岸处早已没入海底。
　　李子夜见状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当即一把抓起鉴真大吼道：“老白还在岛上是不是？！”
　　鉴真看着李子夜双目如火，不由得默然低下头去，张口欲做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子夜见此情形，心里已然知晓了大概，霎时便瘫倒在船上，他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他父子二人虽时常吵闹也不爱正经，可血缘深情，比之常人又如何能浅了。
　　“不可能，老白这么厉害，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李子夜刚刚从昏迷中清醒，却又遭打击，脑袋有些昏沉起来，言语哽咽，“鉴真叔叔，逸雪姑娘，你们骗我的是不是？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看着李子夜这般模样，鉴真心痛无比，他身为出家之人，又是律宗宗主，原本早就修炼到了四大皆空，戒悲戒怒的地步，可如今这番境况，人非木石，岂能无心。可怜他一介僧人，整日诵经念佛，如今想要道一句安慰话来却也不得，唯有将这份悲伤塞于心内，便只好切切地望着李子夜痛苦，自己亦痛苦。
　　柳生逸雪终于也忍不住，向来清冷的她此刻也呜咽了起来，声色温润而哀伤。
　　“李公子，你再有万般的痛苦千般的恼怒，也决不能这样浪费了李白大人对你的情谊，他也决计不想看到你变成这样。我的命是李白大人救的，我愿代你承受这千千万万的痛楚，为你做牛做马，让你解脱于苦难之中。”
　　不自觉间，柳生逸雪伸手握住了李子夜的手，语细声柔，每一句话都说得诚恳热切，真挚动人。
　　李子夜怔了怔，这两句话极尽深情，字字入耳时都深深击打着他的心，他抬头看向柳生逸雪，却见她眼光流转，秀脸绯红如一片云霞，正动情地看着自己。
　　“逸雪姑娘……我……”
　　李子夜正是少年春心萌动之时，柳生逸雪又生得绝美动人，刹那间李子夜便失了心神，彻底沦陷于柳生逸雪的柔媚之中，呆呆地看着她。
　　柳生逸雪又将李子夜缓缓揽入怀中，温美柔情，李子夜竟不自觉靠了过去，两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或是太过疲惫，抑或是伤心过度，李子夜竟在柳生逸雪的怀中沉沉睡去。
　　“阿弥陀佛！”鉴真见状心中不由得产生一阵解脱之感，心下也稍安起来。
　　此时已将近日暮，天色好转，黑云逐渐散去，夕阳透过云彩时隐时现，霞光四处流转。海上一片静谧安详，碧波荡漾，时有海鸥飞过，留下一串欢脱的笑语。
　　三人便如此漂浮于东海之上，将就一夜过去，日月交迭。
　　翌日，清晨。
　　三人先后醒来，熬了半日，终于遇上了最重要的问题——饮食。
　　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放眼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汪洋。李子夜柳生逸雪二人还可将就捕鱼作食，虽腥生之气难以下咽，但生死之际，紧要关头谁又在乎这些。可鉴真出家之人，戒杀戒荤，任由李子夜和柳生逸雪如何相劝，他总不肯进食。
　　最后，三人必将一同面对的便是饮水之难。漂浮于大海之上，烈日曝晒远强于陆地，身体内水分蒸发极为迅速，一日里不进水，便会有生命危险。
　　“可恶！小爷我岂能憋屈死于这破海之中！”李子夜漂了一天之后身虚力竭，却总不见陆地，心中烦闷无比，有些暴躁起来。
　　柳生逸雪闻言轻抚了一下他，示意他不要惊闹，原来鉴真伤势未愈，加之两日来疲惫不堪，终于累倒，沉沉睡死过去。
　　李子夜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鉴真，心中更加焦急，登时站了起来，四处观望，想寻得一处海岛靠岸。
　　可清晨的海雾浓厚，可见处不过眼前方寸，不过，或是上天的佑护，李子夜竟在白茫茫的雾色之中看见一处黑点。
　　“那是一座小岛！”李子夜兴奋得大叫一声，“逸雪，你快来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
　　柳生逸雪闻言也寻着李子夜所指的方向看去。
　　“不错，真是一座小岛，我们有救了，这是上天的眷顾！”柳生逸雪也兴奋起来，当即加快了摇桨的速度，朝那小岛方向赶去。
　　约莫一个时辰，李子夜三人终于到了小岛处，大概是一座无人的荒岛，岛岸礁石青黑巨大，被海浪侵蚀得形状怪异，时有海鸟栖息，成群结队。
　　三人慌忙登上岸去，将小船系在礁石之上，便向岛上赶去。
　　岛上丛林丰茂，李子夜三人则简单地寻了一处开阔草坪休息。
　　李子夜安置妥当，休息了片刻，便起身对柳生逸雪说道：“逸雪，你和鉴真叔叔就在此地休息，不要走动，我去瞧瞧有没有水源，鉴真叔叔快要撑不下去了。”
　　“嗯，李公子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再受伤了。”柳生逸雪应了一声，关切地说道，“你放心去吧，鉴真大师有我照顾着呢。”
　　“好！”李子夜心里一暖，心中的急躁也缓了许多。
　　言罢，李子夜便大步流星向岛上的丛林里走去，丛林里树木参天，走进去便遮天蔽日，内里自成乾坤。
　　李子夜寻了片刻，便在一处树洞里发现了一洼积水，应是雨后留下的，还算清澈。李子夜大喜，摘下一片树叶卷起，盛了满满的一叶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去，生怕漏了一滴。在路上他又处处留心，发现了许多不知品种的野浆果，又腾出手来摘了许多，这才心满意足。
　　李子夜赶回去，见柳生逸雪和鉴真都还在原处，方才心安，又赶忙喂了鉴真喝水，见他稍有了些动静，心中的巨石才落下。
　　“逸雪，你可曾见过这样的野果子？”李子夜拿出方才采摘的野果，又生怕有毒，吃了白白丧命。
　　柳生逸雪看了看，又摇摇头，那果子通体如玉，晶莹剔透，香气扑鼻，让人看了垂涎欲滴。
　　李子夜有些失望，可却又舍不得丢了，又看柳生逸雪饿得面色蜡黄，又是心疼又是不忍。
　　“算了，吃就吃了，我先吃一个试试它的毒性。若我死了，与逸雪同葬在这荒岛也不枉此生了。”李子夜心里默默想道，随即便拿起果子咬了一大口，顿时果汁四溅，香气蔓延。
　　“公子不要！”柳生逸雪见状大惊失色，慌忙扑上前去制止他，可还是慢了一步，抓了个空，整个人倒在李子夜怀里。
　　李子夜芳香满怀，面上微微一笑，扶起柳生逸雪，将她揽在怀里，柔声说道：“逸雪，若我死了，你一定寻处美丽的地方将我葬下。”
　　柳生逸雪霎时便泪眼婆娑，狠狠地摇着头，凄凄地说道：“公子为何如此轻视生命，我不要公子死，不要……”
　　李子夜轻抚着柳生逸雪的头发，将她紧紧揽在怀里道：“雪儿，你不要再公子公子的叫我了，叫我子夜吧，这样更亲切些。”
　　柳生逸雪点点头，不住地呜咽着。
　　“啊，好痛，好痛……”
　　李子夜突然抱着肚子，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嘴里不住地痛苦大喊。
　　“公子！”柳生逸雪慌忙抱起李子夜，焦急地大喊着，可李子夜却不见好，一直蜷缩着，看样子十分痛苦。
　　“公子死了，我又怎么独活！”柳生逸雪见状，声泪俱下，也抓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然后又抱着李子夜，痛哭起来。
　　“哈！”
　　忽然，李子夜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柳生逸雪，笑道：“哈哈！雪儿真笨，这样都被我骗到了！”
　　柳生逸雪一脸茫然，眼角还挂着泪，凄然地看着李子夜。
　　“嘿嘿，”李子夜狡黠地笑了笑，说道：“我骗你哒，我没事儿，这果子可以吃！”
　　柳生逸雪闻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方才惊觉，一头扑在李子夜怀里大哭起来。
　　“公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柳生逸雪的哭声盖过了言语，说话断断续续，可李子夜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关切，柔声安慰道：“雪儿不哭，不哭，没事儿了……”
　　两人相拥在一起，感受到了对方的情谊，此刻境况再如何艰难，两人心里都有暖暖地爱意。
　　两人又吃了些果子，便沉沉睡去，毕竟两人年岁方才十三四，这几日来的混乱艰苦着实超越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夜幕降临，星夜静美，皓月如玉。海风微醺，带来微微凉意。
　　鉴真此时终于苏醒，可却觉得手脚如巨石一般沉重，动弹不得。
　　“鉴真叔叔，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李子夜时时警惕，睡得很浅，鉴真一醒便惊醒了他，他走过去扶起鉴真关切地询问道。
　　鉴真困难地摇了一下头，口干唇裂，说不出话来。
　　李子夜赶忙拿了两个野果来，碾碎成碎末汁液装在叶子里，喂给鉴真吃了下去。
　　说来倒也奇怪，只这两个果子，过了一个时辰，鉴真便恢复了许多气力，面色红润了起来。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
　　李子夜一大早又去摘了许多野果来，鉴真已然可以自己进食。
　　“子夜，你从何处采来的果子？”鉴真虽已恢复了大半，可声色还是十分虚弱。
　　“鉴真叔叔你认识这种果子吗？”李子夜见鉴真饶有兴趣地端详着果子，便好奇的问道。
　　鉴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过了许久才道：“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圣果竟会生长在这种地方。”
　　“圣果？”李子夜和柳生逸雪都疑惑地叫了一声。
　　鉴真点点头道：“没错，这就是佛罗圣果，我曾在佛经里见过这种果子，与它生得一模一样。经书里说它是一种疗伤圣药，对于人体有巨大的补益，对于增强内力，强化真气也有奇效。”
　　李子夜与柳生逸雪闻言相视而笑起来，想起昨日之事又觉尴尬。更觉好笑。两人又运起内力，这才发现，果真内力大增。
　　鉴真却不知他们为何二笑，只好自己钻研起来。
　　接下来的数日里，李子夜除了去摘果子，还偶尔去打些野味来吃，也当作是苦难日子里的享受，唯一遗憾的，只是没有了好酒来陪。
　　当然，鉴真仍旧不愿吃荤，每日只吃些佛罗果，他还让李子夜带自己去佛罗果生长之处，挖了些树苗出来，想要自己培育。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三人在岛上生存虽不成问题，可始终忧心着如何才能离开。
　　李子夜也每日在礁石之上观望，企盼着能有船只经过，好心捎带着他们。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日海上大风刮得愈加狠烈，李子夜如同往日一般，在岛岸礁石之上眺望，海平线上一道黑影刺入他的眼帘里。
　　李子夜大喜，激动得高高跳起，欢腾着向鉴真和柳生逸雪呼喊着：“有船来了！有船来了！我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