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土

　　几小时后，葛小伦站在了他无比熟悉的土地上。阳光还是和记忆之中的一样的明媚，蓝天一层不染，小鸟还在吱吱呀呀的叫着。就连他身边的空气都变得说不出来的清新。
　　他们翻过了一座小山，看到了山那边的一座城市。对天使们来说，这儿早已经不是一千年前的模样。那个核前时代的人类文明经过一千年的沉淀，早已经发展壮大。她们站在山上放眼望去，各种各样形式各异的建筑拔地而起，组成了新的建筑群。
　　在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的楼顶，巨大的激光灯阵不分白天黑夜的射向太空，作为近太空舰船行进的航标。除了游蛇一般连接每一个建筑群的桥型建筑，不同的建筑之间甚至都能利用大大小小的飞船载具构成各自的交通网络。在超级计算机群的控制下井然有序的运行着。
　　天使们打开了洞察之眼，补充着这一千年内地球的信息:人类的科技基本上解除了物理定律对人们发展的限制，他们把陆地还给本该存在的生物。同时，人类开始向太空，天空和海洋进发......
　　尽管地球的未来一片光明，但还是有人要来摧毁它。当然，天使们这次造访地球也正是为了阻止他们。
　　“小伦，在这儿你是主，我们是客，”他身旁的灵溪碰了碰他：“说吧，要我们去哪？我们听你的。”
　　“反正是不能去市里了，三十一世纪了，现在想找几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葛小伦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四处看了看：“我记得这周围是一片别墅区啊，按理来说应该有不少人才对，但现在他们人都去哪了？”
　　灵溪打开了洞察之眼：“你离开地球的这一个月里，地球大大小小的刺杀不计其数。出于安全考虑，住在郊区的人们都逐渐的放弃了这些住所，搬到那些新城里。他们觉得城里或许会安全一点。”
　　“也就是说，这一片儿咱们能落脚的房子多了呗。”
　　灵溪点了点头。
　　天上的葛小伦四处看了看，眼光忽然落到了几公里外的几个低矮的建筑，看起来是一个别墅区，而且人们刚刚撤出去不久：“那片还有一个别墅区啊！应该够咱们休息了。咱们动身吧。”
　　葛小伦落回地面，众人点头，一行人便出发前往几公里外的别墅区。
　　——天使旗舰·舰桥——
　　此刻，天使的旗舰还在赤乌恒星内滑行。她们的舰船会穿出赤乌恒星系，在系外暂时停泊，等待饕餮入瓮。天使莫伊刚刚离开旗舰，只剩下天使追和一部分天使还留在旗舰上处理最后的数据。彦这时候进入了舰桥，她觉得自己已经休息的很好了。
　　“女王，刚刚我们已经把饕餮舰船的动态信息共享给了地球防卫。他们说他们已经做好准备防御饕餮的进攻了。”追跟彦汇报道。
　　“再给雄兵连的每一名战士一份吧，他们用的会方便点儿。”彦看看冷的身后:“欸？阿追啊，莫伊呢？和灵溪小伦他们一起走了吗？”
　　“莫伊刚走。现在还在路上，不过按时间来看，她应该在半路上了。”
　　彦点点头，她忽然想起了嘱咐过追的一件事，接着问道：“欸，阿追啊，我嘱咐你的事，你跟灵溪说了吗？”
　　“我已经提醒她了，她还说估计这几天就能有消息。”
　　追顿了顿，支支吾吾的问彦:“呃，女王，关于小伦......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跟您请教，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关于他有什么不能问的，你问吧。”彦一笑，被追搞的有点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这些话的深浅，如果哪句话说过分了您多担待。那天冷姐对小伦发了那么大脾气，我们姐妹们也都觉得您对小伦真的是细致入微的照顾了。再看小伦对您的反应，其实我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寒心。您对他那么好，我想问问您，如果小伦……小伦他的回答让你失望了，你会怎么办？”
　　“等呗，”彦看着渐行渐远的蓝色星球，“一千年我都等了，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还有啊，阿追，”彦顿了顿，继续说道:“冷数落他的时候我都听见了。虽然你们大多数人也都和她的看法差不多。但这件事情上，我不怪他。”
　　“您？为什么？我不明白。”
　　“小伦的确有他的难处。”彦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行了，还是看看冥河吧。现在不是应该讨论这个的时候……”
　　——地球·城郊别墅区——
　　葛小伦一行人不费劲的在别墅区里找到了一个还能住的废弃别墅。这个地方可以暂时当他们的落脚点。当然要真的住在这附近的话，这地方该打扫还是该打扫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可难不住这群人。
　　“这下就应该可以了。”葛小伦忙前忙后的把屋子收拾好了，坐上了柔软的沙发上，“收拾完了还挺像个样子的。”他打量着房屋里面的摆设，“怎么样？灵溪，我知道你们生活的地方条件要比这儿好得多。”他笑了笑，自嘲的说：“不过说实话吧，地球最好的环境估计也比这好不了太多了。”
　　灵溪打量打量周围，回答道：“没事小伦，多苦的环境我们都待过。这儿已经很好了。”
　　“对了，灵溪，你们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小伦，我们天使一但被饕餮发现，我们半年来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这场战斗的前半部分还得靠你们。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饕餮进攻。据说饕餮的部分已经开始进入大虫桥，到时候对你们来说恐怕是场硬仗。”
　　小伦点了点头，正巧，蔷薇收拾完了楼上的房间，从楼梯走了过来，看到了闲聊的葛小伦和灵溪：“楼下你们都收拾完了啊。干的还挺快。楼上我都收拾完了，可以收拾收拾去房间休息了。”
　　灵溪答谢道：“蔷薇，小伦，真的谢谢你们了。”
　　“别那么客气。灵溪，你们现在这休息，有什么事儿再跟小伦说。我一会得去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其他人。”
　　“欸，你陪灵溪聊一会吧，干嘛这么着急走？”
　　“看看表，现在几点了？你不饿人家天使不饿？灵溪，你们现在这儿休息会，我去弄点吃的回来。”
　　还没等灵溪道谢，蔷薇就已经走出了大门，只留下了一抹迷人的背影。葛小伦还没来得及跟她再嘱咐一下，蔷薇就已经走远了。
　　灵溪和葛小伦在门口望着蔷薇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一头红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随风飘摇。下午的阳光格外的温暖，照在别墅前的小广场上，别墅周遭一下子显得无比的惬意。然而只有蔷薇一人却渐行渐远，她远去的背影，又显得有些孤单。
　　——几小时后——
　　天色渐晚。去城里的蔷薇也给大伙带回来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在小伦来看，这简直是一个不算派对的派对。战争前夜还能这么从容的准备，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经历。聚餐过后，所有人都早早的回房间休息去了。
　　葛小伦关着灯，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城市建筑顶端的激光灯阵直透云霄。窗外几十公里外的那座城市无比繁华，而他的房间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也总喜欢这样。
　　他曾经保护过地球，保护过他眼前的万家灯火。但他并没因此感到多么的自豪，相反，他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很多。恍惚之间，他忽然觉得这一千年的奇遇宛如梦境，彦，天使，凉冰，恶魔，卡尔，饕餮。一切都是那么的遥远。他想回到一千年前，他二十刚出头的时候。或许，那才是他渴求的生活。
　　忽然，葛小伦身后的房门被轻轻的敲响了。
　　“小伦，方便吗？”
　　灵溪的声音传入了葛小伦的耳朵。
　　“来了。”葛小伦回过神来，打开了房间的门。
　　灵溪回去应该是换了一身衣服，在她身上葛小伦竟然看出来几分彦的味道：“是灵溪啊，有什么事吗？”
　　“我能......进屋说吗？”
　　“可以可以，欢迎。”
　　灵溪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间。葛小伦顺手开了灯，带好了房门。
　　柔和的而昏暗的灯照亮了整个房间，虽然看所有东西都很暧昧，但比刚才已经亮了很多了。小伦给灵溪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的手里。
　　“小伦，你刚刚为什么不开灯呢？”
　　“小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葛小伦走回到窗边，眼神复杂的看着窗外的那座城市，“在这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
　　“难道你不喜欢光吗？”灵溪追问。
　　葛小伦背对着灵溪，在窗户的暗淡的反光中玻璃中看到了她的身影。
　　“喜欢，当然喜欢。但我也喜欢现在。安安静静。”
　　“那我，打扰你了吗？”
　　“哪有！我只有在这才能知道自己应该去干什么。”他忽然打趣的一笑:“你看我，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灵溪，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想和你聊聊。”
　　“好啊，已经很久没有人主动找我聊天了。”
　　灵溪慢步走到了小伦的身旁，和他一同看着远方繁华的城市:“小伦，看得出来，你很爱这儿。”
　　“当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灵溪笑了笑，点了点头:“是啊，特别是游子回家以后。”
　　“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真的。如果没了你们，没了彦，我恐怕早就死在天城了。”
　　“小伦啊，彦姐……”灵溪欲言又止。
　　葛小伦抿了一口自己杯子中的水：“想说什么你就说吧，这儿也没别人，没必要吞吞吐吐的。”
　　“彦姐绝不会让它发生的，我们也绝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
　　“我命贱啊！每次应该死的时候彦都会把我救回来。活了一千多年，到现在还是混混僵僵。老大一个人了，从来都是给人捣乱，从来都没干过什么大事。”
　　灵溪的嘴角微微的向上翘了翘，少有的像个大姐姐一样的宽慰着面前的小伦:“看看吧，看看这一切，看看眼前的这座城。这些孩子们之所以能活着，地球之所以还有生命，这些都是因为你，银河之力。没达到我们的高度，你恐怕永远也无法想象你对地球，对我们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不知不觉啊，一千年的前的城市慢慢变成了这样。我估计，一千年前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人类文明能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吧。但我真的没觉得这有我多大功劳。”
　　“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沉重了？小伦啊，我还是问你一个别的问题吧。”
　　“嗯，你问吧。”
　　灵溪转过头去看着他的眼睛：“你想成为天使吗？”
　　葛小伦愣住了，好长时间都没说话。思考了一会儿，他反问道：“是彦托你问的吧？”
　　“......嗯。”
　　“唉，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你。我……我一直把天使们当做自己的家人。把你们当成我的姐妹。不过灵溪，你还是先替我谢谢彦吧。这件事稍微给我点时间想想。天使们为我们做的真的是太多了。我欠你们的也太多了。这件事我觉得现在的时间不合适。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找彦的。”
　　“没关系的小伦，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等。”灵溪继续问到:“同时，我也很好奇，你对蔷薇和彦的态度都是什么呢？活在这两个人之间，很累吧。”
　　葛小伦看着灵溪，苦笑了两声，想起了三天前，被冷骂的狗血临头的样子：“累，累也得扛。”葛小伦沉吟了一声：“我先遇到的蔷薇。没有蔷薇，或许我还是一个普通人。更别提遇见彦和你们，当然，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夜色：“可能我还爱她吧。我当初把她救到天城，她和你们毕竟不熟，身边只有我这一个战友，我得陪着她，那段时间真的是我做的不好，忘了彦对我们的付出。只是彦在费雷泽说了，蔷薇活不过一千年。我现在就怕哪天她真的走了，而我什么都不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非得后悔死。”
　　灵溪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彦呢？”
　　“彦？”葛小伦平静的看了看一旁看着自己的灵溪，简单但清楚的回答道：“我这条命都是彦给的，没有她，我早死了。”
　　灵溪点点头，随后又问到：“那你觉得，你真正的未来是谁？是蔷薇，还是彦？”
　　葛小伦转回身来，没有任何的犹豫：“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不是吗？”
　　灵溪和葛小伦相识一笑：“我知道了，小伦。”
　　二人都安静了一会，银河之力问到：“灵溪，我问你个问题，你别生气。”
　　“没事，你问吧。”
　　“今天，你是故意打扮成彦的模样的吗？”葛小伦转回身去看着她。
　　“也算是，也不算是。”灵溪略有些狡黠的笑了笑。
　　葛小伦礼貌的笑了笑：“挺漂亮的。”
　　“女王今天晚上就会到地球的外太空了，你要有时间就上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碰见她。”灵溪准备要走，半身转过去：“多陪陪女王吧，我们真的都觉得女王是真的认准你了。”
　　小伦咧嘴一笑，点点头回答道：“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灵溪转身合上了小伦的房间。同时，她的暗通讯忽然响了起来，天使们迫不及待的问道：“灵溪姐，怎么样，银河之力怎么说的？”
　　灵溪长出口气：“银河之力没让女王失望；通知大家准备好！我们该干活了。”
　　“知道了，灵溪姐。”
　　夜逐渐的深了，城郊彻底的安静了下来。蔷薇和天使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偌大的别墅里面只留下他一个人。忽然他想起了灵溪说的，彦在地球外面等着他。或许，可以去外面清净一会。
　　葛小伦走到了别墅前的小草坪上，挥了挥翅膀，飞上了太空。
　　安静……越来越安静……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飞进太空了。他面前的这颗蓝白相间的静谧星球漂泊在宇宙里。安安静静。就像一个隐居深山的人。他不知道是什么把鬼神之类的东西引到这里来的。这儿本不应该有什么天使和恶魔，这颗星球看起来太脆弱了。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他们的造访，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自己。他应该成了一撮灰，被埋在那阴暗潮湿的泥土里面。
　　“看来灵溪跟你说了。”彦忽然坐在了他的旁边:“一个人在这发呆呢？”
　　“你来了啊。”
　　“天使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灵溪设置好信标，我们天使就会进入地球。”
　　葛小伦看着眼前的蔚蓝星球：“一个可以被叫做作‘家’的地方，不是吗？”
　　“是啊，地球很美。”彦翘起了腿:“它不应该沦为地狱。”
　　“我不明白，彦，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地球。这个宇宙里面有无数的恒星，有无数的选择，为什么它选择了我们?”
　　“有些事是我们只能面对的，别无选择。小伦啊，能力越大，你想的就会越多。不过也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困惑。你是神，得做出自己的选择。比如说现在，我知道半年前伤了你的人现在还在地球。想杀了他，对我来说不过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但我并没有那么做。因为那么做会伤及无辜，你绝对不会同意。这就是神的选择。”
　　小伦苦笑:“彦，你说，如果一千年前，我真的让凯莎发动了仲裁，地球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会。”
　　“为什么？”
　　“用你们地球的话说，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邪恶永远不会远离地球。就算一千年前的天刃真的杀死了凉冰，仗还是要打，天使们还是要牺牲，凯莎女王还是会陨落。地球，依旧会沦为战场。这件事，由不得我们。”
　　“等一下，阿追有事儿找我，”彦扶了一下暗通讯对讲机：“阿追？怎么了？”
　　彦的话音刚落，一阵折跃光刺入了二人的眼睛。看来不用天使追汇报了，冥河到银河的大虫桥终于被打开了。。
　　“终于来了吗？”葛小伦紧张起来，松了松筋骨：“半年了，等这天好久了。”
　　“小伦，先别。”彦拦住了他：“先看看你们舰队能打成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