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

　　第一回
　　紫薇侠怒收顽弟子，
　　瘦骨客失鞋空泪垂。
　　***
　　此开卷第一回也。
　　话说正是清秋时节，晴空一鹤，排云直上，三秋桂花香，十里莲子成。
　　太平盛世，一片祥和景象。
　　一切和往日一样，二环路上依旧堵得不可开交。
　　西风古道，一骑扬尘来。正是“紫薇大侠”，亚洲第七，叶深沉，驾着他的三点零排量脚动档永久牌豪华跑车呼啸而过。
　　这叶大侠是刚从顺天书院参加完“小虾壳选拔赛”的出题工作，出来寻饭的。
　　行至一喧嚣集市，驻车寻酒。举目望去，赫然“天府醉”三个大字。
　　店内宾客喧哗，似乎在争吵什么。
　　原来是店内伙计，虾壳“郝小贝”，站在饭桌上，张牙舞爪。
　　只见其扬起一张报纸，拍案而起，怒不可揭，向食客们大喊：
　　“请大家好好算算数据：祭天台下参加庆典的110000百姓共制造出五吨垃圾，5吨也就是5000公斤，110000除以5000等于22，这样来看平均每个人要制造二十二公斤垃圾，难道是大梁国百姓每人扛了一袋大米来参加庆典的吗？”
　　语调之慷慨激昂，极其斩钉截铁义正言辞义无反顾视死如归！
　　原来是这小儿看了一份报纸，顾不上客人们的催单，才愤然而起的。
　　这报纸上这样写着：
　　“梁国京城百姓为庆祝一年一度的五谷万丰节，在晨风秋雨中共同见证点燃祭天火炬的神圣时刻。
　　但遗憾的是，仪式结束后，祭天台下留下的垃圾，最密集处甚居然露不出地面。数百清扫工人手一把扫帚，两辆清扫车，两辆垃圾收集车，以拉网式的排兵布阵，用了一个时辰才全部清除。初步估计，清扫的垃圾多达五吨左右。”
　　众人听了伙计的话，亦是不解，议论纷纷，说这孩子外虽不慧但秀藏其中，极其聪明，也对这报纸的“失误”愤愤然，个别激动者摩拳擦掌，声称要去讨个公道。
　　角落里，叶大侠独自饮下一杯，默不作声，时而苦笑，时而点头。
　　各位看官，你道是什么，这看似严密的计算下，郝小贝却把除法的被除数和除数搞混了。还误导了众宾客，莫非哥们这数学是幼儿园同学教的吧？
　　人声愈加嘈杂之际，叶大侠拍案而起，声如洪钟：“黄口小儿，不可误人子弟，看老夫的。”
　　起身，寒光一闪，众人惊魂未定间，剑已入鞘，墙上整齐地被剑气刻下一排“紫薇体”算式：
　　5吨等于5000千克，5000千克除以110000人，约等于0.045。
　　这气势，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众客目瞪口呆之际，这郝小贝已回过神来，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叶大侠轻轻一挥手，没带走一点云彩，却抓起郝小贝，道：“你小子资质还是不错，跟我走，到那九章山练它几日，必成气候。”
　　任凭小贝如何挣扎，岂能摆脱。叶大侠施展“三寸金莲步”，飞上房檐，瞬间不见踪影。
　　自此，“天府醉”酒楼因这一排剑气刻下的算式而名震东城。
　　诸位，看来这数学不是只能买菜，至少还可以平息一场祸乱，捧火一家餐馆。
　　正是：
　　吓杀众宾俱惊讶，冲冠一怒为新闻。
　　大侠事了拂衣去，天府空余一片云。
　　那叶深沉携走了那郝小贝，前往九章山，强行行了拜师礼，叶大侠又展示了自己当年跟随振斛子等几位师叔征战东瀛，勇闯“神算子”擂台，杀入东方七强的画像，此后更是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日日教那顽童练功，研习《九章真经》、《紫薇宝典》，却也快活。
　　只是这郝小贝学艺的过程中，甚是不听话，据说某节课，叶大侠连扔了三盒粉笔头，生生还是没有砸到他。
　　到底那小贝成才与否？此是后事，暂且不提。
　　******
　　百望山下。正是天府帮庞如玉年年请假回家收玉米的季节，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愁者何人？“瘦骨怪客”石贱贱。
　　话说这位着实了不得，自称是个“混血儿”（父亲是关外陶家屯人，母亲是十里开外的北沟人），聪颖已至绝顶，师从雪林派公孙笑大师，独创“七七四十九贱术”，专治奥数疑难杂症，每临大敌，必出奇招，能接他几招者少之又少。此外兼会祖上几百年传下来的的手机贴膜技术，回龙观一带的贴膜生意全他一人垄断。
　　此人还有三个特点：一是每周必吃“一品红酒楼”的番茄鸡蛋味泡椒鸡杂；二是上厕所总是带着整包纸进去，再拿出来作为他用；三是此人奇瘦无比，以至于大师兄木子人人峰大侠整日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回到正题，话说这石贱贱因何而愁？
　　原来是贱贱的鞋子丢了一只，这阵子正窃窃垂泪伤心欲绝呢，那姣好的面容，好似梨花一枝春带雨，寸寸柔肠欲断，盈盈粉泪难收。
　　却说当日贱贱、任什锦、李震子、刘詹慕思等一行人等待电梯下楼，梯到，门开，场面壮观，约有十五六人抱团而立，已然无立脚之地了。众人皆道：“罢了，罢了”，谁知二师兄震子还不甘心，这震子素有“做题三万道，体重二百一”之称，也是个极其出了名的江湖大腕。众目睽睽下，用自己的身体一衡量，道：“确实应该罢了，这情况，恐怕连贱贱这么贱的体重也难以上去了”，谁知这贱贱，凡事偏好与人争个高下，轻盈施展“少泽贱”，几番尝试，挤入人缝。但无奈还是报警了，报警了。众人欲取笑时，忽然飞出一只鞋子，传来贱贱地一声：“几位哥哥替我看好鞋子”，就这时，电梯门竟然关了，就这样关上了，人缝里只留下那迷离的销魂的笑容，画面太美众兄弟不敢直视。
　　于是乎，贱贱满意地乘梯到楼下，再爬上来取鞋的时候，那鞋，竟怪异地不见了。
　　只是这阿屌丝名牌鞋子，可是原价一千五百银两，贱贱跟着师姐红韵在那史家胡同的两元店里奋力讨价以一块八的价格拿下的。
　　却不知被哪位偷了去给孩子装圣诞礼物了。
　　想到这些，石贱贱愈发地伤心欲绝，终于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牵衣顿足，泪水倾盆，哭声直上干云霄。莫非哥们是用这一生的眼泪来还债的吗？
　　整个京城的夜空弥漫着他的哭声，飘洒着他的泪雨。
　　江湖人都说别人是土做的，贱贱是泪做的，此话不假。
　　据说那日法海大师水漫金山的时候还找石贱贱借了一克拉的眼泪。
　　正是：
　　满腹奥赛题，一身瘦骨纤。
　　都云人很轻，谁知鞋更贱。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
　　第二回
　　生死攸关鞋到病除，
　　什锦如玉衣袖留香。
　　**
　　书接上回，瘦骨客石贱贱因鞋而愁，愁极伤身，顿觉口中无味，脚下如绵，没几日便病倒了，竟显出下世的光景来。
　　天府帮众兄弟可是急坏了：师姐红韵停了课程，整日伺候在贱贱床前；蔡先生也放下内务府的工作回来帮忙，以至于众兄弟们这个月的工钱推迟了几日；做过郎中的师妹璜秋娘每日带着丫头雯雯早出晚归亲自去采摘草药；大师兄木子大侠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去斜和医馆排队挂号；四师兄“南阳诸葛”郝玉田也不得不拿出私藏半年的三两银子以表心意；如玉姑娘虽然帮不上忙，也是整日唉声叹气，时不时发条微博，说什么“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云云；三师兄“关外刀客”王成钢甚至偷偷地去准备张罗后事了。
　　就这样，几日下来，没有丝毫成效。
　　没多久，东城一带对此事已经人尽皆知，纷纷叹息好端端的一条汉子就这样倒了。
　　九月十八，清晨。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泛起朵朵等比数列般的涟漪。
　　天府帮众兄弟早早起了床，在议事厅中商量石贱贱的事。
　　一筹莫展之际，忽有下人来报：太平票号的王管家有事拜访。
　　几句寒暄之后，王管家匆匆忙忙放下手中的大红手提袋，一看这袋子，大伙都很眼熟，上面写着“顺天学院”四个大字，原来这是当年泽海大师送给票号方老板的见面礼。
　　却说袋中何物？只见王管家掏出来一个约摸一尺左右的物件，因为用纸包着，看不清是什么，但却隐隐透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这王管家又接连揭开了大概五六层的麻纸，这气味也愈加浓重，众人纷纷施展“勾股屏气法”。片刻，定睛一看，无他，正是让石贱贱牵肠挂肚的阿屌丝大红鞋！
　　众人甚觉蹊跷，王管家道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当日，石贱贱扔出去的，不是自己的鞋。
　　是太平洋票号伙计王广发的鞋。
　　话说那日，贱贱因施展“瘦则贱”得以挤进人堆，这“瘦则贱”功夫，一旦运用，会让人身形缩小，运功一次，身形就会变成原来的三分之二，双腿知觉也会随之减弱，贱贱连续运功两次才挤了进去，发现电梯依然超重，心想脱掉一只鞋子赌一把吧，或许就差了这一点重量。结果，就成了。只是这贱贱因兴奋过度，错扒了那王广发的鞋子扔了出去。那王广发岂肯善罢甘休，硬生生地弯下腰去抢了石贱贱的鞋子，这贱贱因“少泽贱”功力作用双腿麻木，竟毫无知觉。那王广发怒气未消，又先一层下梯，爬上来取走了自己的那只鞋，方才罢休。
　　后来，这王广发在“一品红酒楼”饮酒时闻听贱贱病倒之事，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找了票号管家前来还鞋。
　　后来呢?解铃还须系铃人，石贱贱鞋到病除。
　　再后来，石贱贱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鞋，一旦丢过还能再来。
　　有惊无险，相安无事。
　　又一日。
　　木子大侠站在高山之巅，横笛在手，看沧海日落。
　　风吹衣袂飘飘举，怎么看，也比当今江湖第一的小李飞刀更潇洒一些。
　　这气魄，怎一个帅字了得。
　　残阳如血，廖廓江天万里霜。
　　大侠凝望着云海苍茫，陷入无限沉思。
　　难道他在思考，谁将是这一届“虾壳选拔赛”的状元榜眼探花？
　　还是在构思，如何说服震子坚持已经取得很好疗效的减肥行动？
　　亦或是在牵挂远去九章山找翠翠姑娘的叶师弟？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师兄，为我做主啊！”——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是爱吃韭菜盒子的师妹庞如玉翩然飞至。
　　“师妹，不可乱说！”——飘来一阵什锦香水味，不用说，正是长得帅又喜欢化妆的“香草美侠”任什锦，紧随其后追来。
　　列位，先说一下这庞如玉，女，猎户座，不，是狮子座，已领结婚证，天府帮第二瘦，爱吃韭菜盒子和韭菜鸡蛋馅月饼，每到中秋，整个天府帮最高兴的人就是她。善剑，贴身武器“燕尾蝴蝶剑”，工于几何功法修炼，先后砸了“风筝帮”和“沙漏会”的场子，自此扬名东城，连“瘦骨客”石贱贱也会让她几分。不知多少数林好汉拜倒在她的蝴蝶剑下。以前是东厂魏萧的贴身护卫，上个月被举荐到香草美侠“任什锦”府里帮忙。
　　再说“任什锦”，字达福，关东人，把英语八级没过当做人生的一大遗憾。数论功法无敌，善用“神锦绣花针”，每出一招，必如斐波那契数列那般婀娜多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此人爱美，整日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书归正传，木子大侠回头一看两位，还没开口，如玉抢先道：“师兄，为我做主，什锦他，他，我……”
　　难以启齿，似有隐情。
　　“他怎么了？”
　　“他……，我可怎么活啊。。苍天哪！”，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什锦也转过身去，口里直说误会，不敢看大师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木子大侠厉声喝道，心中一种不祥之感。
　　良久，如玉停止哭泣。一脸怒气。
　　“他、他偷了我的韭菜盒子”如玉指着什锦。
　　——剧情如此地出人意料！
　　细问，方知原委。
　　原来这日，如玉起得早，便去和平里北街的周杰棍开的“七里香”粥铺买早餐。
　　早餐买了两个盒子，一个，是韭菜馅的，还有一个，也是韭菜馅的。
　　回来时尚早，就放在了院子里。
　　这院子里，起得第二早的，就是“香草美侠”任什锦。
　　他每天要早起一个钟头，梳洗，洒香水。
　　勤起画娥眉，弄妆梳洗早。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这香水，也是亲自拿野菊花、忘忧草、红玫瑰、白巧克力、山梨酸钾精心炼制而成的，味道奇葩。
　　可这天，喷了又喷，洒了又洒，依然觉得气味不对。
　　四处张望，见韭菜盒子。
　　大喜，心想如此好的香料，为何今天才发现。
　　于是，加入炼香炉，重新炼制。
　　其“质”洁，故称其物芳。此物芳乎？
　　如玉进屋刚晒完微博，说“七里香”的馅饼实惠，并@了师妹芸芸也去买，出来时，就见到正在熬制香料的什锦。
　　什锦啊，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楚留香”吗？
　　什锦曾经说地铁里再牛的香水也抵不过韭菜盒子。这韭菜盒子味的香水岂不无敌?
　　乱点莓苔多莫数，偶粘衣袖久留香。
　　纠纷能否平息？且等下回分解。
　　————
　　————
　　第三回
　　惺惺相顾兄妹消旧怨
　　龋龋独行秋娘坠高楼
　　**
　　话说什锦偷了如玉的韭菜盒子炼制香水，如玉一气之下来找大师兄木子大侠为她做主，木子大侠对此哭笑不得，心想师弟师妹果然都是奇葩人才。也罢，家务事不可糊涂，根据天府帮第二零一四条家规规定，大师兄做出了如下调解：
　　第一，要求什锦当面向如玉道歉，并赔偿如玉两个韭菜盒子的经济损失九文钱外加精神损失二两银子。
　　第二，劝说如玉以后尽量不要再买韭菜盒子，或者尽量在外面吃掉，以免给什锦创造再犯的机会，影响邻里团结，
　　什锦自知理亏，也就许了，脱掉上衣，找来几根木枝背在身上，以示“负荆请罪”，并立好了契约，说好回去再把银子交给如玉。
　　如玉心中窃喜，一合计这次赚了不少，又可以尽情挥霍了，也就欣然接受了什锦的道歉。
　　如玉又反过来又安慰什锦，说这何尝不是一种经历，以后的人生一定更精彩。什锦也被如玉师妹的大义所感动，心肝俱软无由醉，话未到，先成泪，竟无语凝噎，泪水哭花了一脸浓妆。片刻之后，忍住泪水，也安慰如玉以后不吃韭菜盒子也没关系，可以吃“七里香”的什锦蘑菇馅的包子，其实也是不错的。
　　二人您侬我侬，恩仇尽泯。直至明月当空，方才想着离去。
　　木子大侠早已不知去处。
　　回到天府帮，什锦送来了银两。
　　如玉欢喜过度，一夜未眠，微信邀请师妹芸芸和尹志婕第二天一起去吃韭菜馅饺子。
　　******
　　中秋过后，秋风一天凉比一天。
　　时逢国庆，天府帮也都放了假，众弟兄们各自去打点自己的事情。
　　石贱贱趁着休假，偷偷烧掉了丢鞋时留下的写有“我不想死”的遗书，并去了趟京城最豪华的水货大街城买了部一二八内存的“桔子六”脚提电话，整个人也自信了很多。为了避免闲言碎语，又特意找师兄赐了四个字“双肾健在”贴在胸前。
　　师姐红韵假期也没闲着，把师弟师妹们储存了半年的衣服拿出来洗了一遍。小师弟沈大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声称如果有机会，一定也娶一个这样的媳妇。
　　二师兄震子继续着自己的减肥方案，把每日的吃肉量由七斤减少到了三两，身材自然也顺溜了很多。小丫头雯雯甚是羡慕，时不时过来取经。
　　三师兄王成刚回了趟关外，约上九章山度假的叶深沉和翠翠姑娘，沽来美味的麝香葡萄酒，陪君醉笑三万场。
　　四师兄郝玉田借着假期，争取再提升一下自己的人生境界，买了一本《圣经》，整日清斋闭户，虔诚诵读，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尽管很多字他并不认识，但看起来还是很牛的样子。
　　璜秋娘也是抽出来两天功夫，去建城驾校开了几遭挖掘机，争取尽快拿到驾照，也好早日上路碾人。
　　大师兄木子大侠独坐敬亭山，构思着《大虾壳》的剧本。
　　一切安然。
　　******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又是东篱下菊花盛开的日子。
　　初日照高林，山光悦鸟性。
　　所有人还都沉浸在梦乡之中，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在院外深林中练剑的大师兄木子大侠。剑影飘飘，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另一个，自然是早起化妆的什锦。
　　什锦的化妆工序已经进展到最后一步，正拿着精致的什锦梳妆镜休整着云鬓。
　　镜中，是霉得让人窒息的面庞。
　　一切满意，准备收工。
　　突然，他的手猛地停了下来。似乎从镜中发现了什么。
　　似乎一黑影从身后屋檐上闪过。
　　“嗖”的一声，似有暗器飞来。
　　说时迟那时快，什锦侧头一躲，啪——，梳妆镜粉碎。
　　见状，忙抽出什锦绣花针，射向那暗器飞来的方向。
　　还是迟了一步，了无踪影。
　　低头一看，镖尖上书信一封，打开一看，上有：九月十八夜，朝阳门南，璜秋娘前来受死。
　　“来人呢，快来人呢---”什锦大喊一声，声音颤抖、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满院子的兄弟们都冲了出来，连平时最赖床的五师兄“狮子头”刘亏也拎着板斧冲了出来。
　　众人看罢镖书，俱是诧异，纷纷质问小师妹璜秋娘是否在外与人结仇。
　　这师妹秋娘，江湖上号称“小阿紫”，祖上几代都是郎中，善医术，尤工针灸，自创“数独十三针”、“杨辉三角二十五式”，凡是“课上易走神”、“觉得听懂了做题又不会”、“厌学”、“风湿老寒腿”等百般症状，找她扎个三五针，必能针到病除，且无副作用。但此人亦正亦邪，稚气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不管世人诽谤，七岁时就带着年近八旬的外婆砸了景德镇瓷器一条街。平日里总是好招惹个事端，害得众兄弟们总是跟着吃些苦头。
　　不料，祸端这么快又来了。
　　众人质问下，秋娘连连喊冤，极力解释说自从准备嫁人之后，已经痛改前非，很少招惹是非了。无奈众兄弟已经听得太多，不再相信。
　　秋娘一看，也罢，不再争辩，展示出女汉子气概，使出一招河东狮吼：“我的事，不-用-你-们-管-管-管-管-！”
　　气冲霄汉，檐瓦俱裂，内功稍弱一些的蔡老先生和丫头何其豆豆已被震倒在地。
　　回房、摔门，众兄弟风中凌乱。
　　再威猛的女汉子也有柔弱的一面。
　　坐在床上，秋娘顿觉孤独至极，凄凉万分。
　　窗外落木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忍不住了，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良久，擦干眼泪，暗自决定，单刀赴会，定要探个究竟，讨个说法。
　　******
　　九月十八，宜破土，祭祀，余事勿取。
　　朝阳门南，夜雨潇潇，阴风凄冷，残叶飘零。
　　璜秋娘独自撑着一把油纸伞，穿过那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一步步靠近那东朝阳门银河搜猴楼顶。
　　到了楼底，秋娘施展轻功，翩然飞起，无奈功法欠佳，飞到七层，就以气喘吁吁，只好走步梯爬上去。
　　搜猴楼顶，一黑影似已等待多时，一袭黑袍，一口宽刀，硕大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见脸。
　　身后，远处，像一场无声的电影。歌舞升平，灯火阑珊，车如流水马如龙，依稀还能望见天府书院的招牌。
　　雨水如注，但黑衣人全身上下无一湿处，这是内力护身，武功绝对应属上乘。
　　“你终于来了”——黑衣人声音冰冷。
　　“不知阁下是哪路神仙？”秋娘问道。
　　“你可曾记得，二十年前，安华山下的那场骤变？”
　　秋娘当然记得，外婆曾和自己说过此事。那一年，隐居多年的桃庸大师重出江湖，一人敌众，单挑“解展会”和“聚慧堂”，挑落西夏三十高手，打得聚慧堂堂主镇巴沟脱落三颗门牙，失魂落魄，仓皇而逃。此后二十年，中原一派安宁，西夏、吐蕃等族皆不敢来犯，一时传为佳话。
　　“啊——”，璜秋娘惊出一身冷汗，“前辈是迎春派的桃庸大师？”
　　“不，我是镇巴沟。”
　　-------好吧，秋娘稍松了一口气，但此人依然不可小觑。
　　“不知小女哪里得罪了镇堂主？”
　　“少废话，去问阎王爷吧。”这镇巴沟已然不耐烦，一掌击来。
　　掌风呼啸，排山倒海。
　　秋娘显然处于下风，“数独十三式”还没使出，掌风已至。
　　顿觉心肝俱裂，一口鲜血喷出，犹如木叶干壳，顺着镇巴沟的掌风飘了出去。
　　骤然坠落黑暗夜空中。
　　这秋娘，怎能瞑目？
　　一念之间，眼前浮现了平生的种种场景。
　　那远在九江的父母，可爱的外婆，心中的爱人，朝阳门的可爱学徒们，还有半份未写完的书稿……
　　甚至连遗书都没来得及写，这一点，都比不上师哥贱贱。。
　　凄风苦雨断人肠，坠楼人犹似落花。
　　欲知后事如何，且等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