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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一梦作七年 / 北岐明月 164

北岐明月 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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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奕顿了一下,接着道:“越儿的魂灵现在去了中原,老院公和平儿尽快赶回水洛城,好生护着吾儿躯体,等吾儿在中原拜师学艺成功,魂魄一定会归于躯体!”
  
  梁平见爹爹让他和院公回水洛城,小嘴一噘,道:“平儿不回水洛城,平儿要在贺州陪爹爹!”
  
  梁奕哈哈一笑,转念想到:梁越在贺州已有亲眷,木槿莲、徐招娣、石玲燕眼见就要临盆,便对韩服道:“那就烦劳院公独自走一趟了,平儿不想走,就让他留在这里陪陪三位嫂嫂……”
  
  梁奕正在这边说话,贺亲王的卫士长虎跃赶来禀报,说贺亲王和童太尉请知府大人上边关元帅府走一遭。
  
  梁奕回了虎跃,让他前面先走,说自己随后就到。
  
  虎跃告辞去了,梁奕便让人给老院公包了一包银子,带些路上吃的东西,送他上路。
  
  老院公骑着来时那匹马走了,梁奕又让人送梁平去金花青云院徐招娣那里,尔后,才和几个衙役去了元帅府……
  
  却说梁奕接受了西军元帅印绶,谢了贺亲王和童太尉,当即作了一番安排,回到知府大堂,让衙役带上甄跶,当堂审问。
  
  甄跶见梁奕身材魁梧,一脸正气,心中就不发怵,站在大堂上,静等知府问话。
  
  梁奕看了甄跶几眼,便道:“甄跶,你是朝廷封敕的怀化中郎将,却为何不知法度,手持利斧,砍杀偏将军张守道?”
  
  甄跶告道:“知府明镜,洒家虽是鲁莽之人,可也晓得朝廷法度。只因童猪儿那厮黑白颠倒,在皇上跟前参了一本,褫夺恩师石鼎城西军元帅之职,还将石元帅设台拜将一事从头到尾全部抹杀;又要将元帅印绶交由张子论执掌。小儿质问童猪儿,张守道却当堂辱骂洒家,还要和洒家撕打。洒家将他扯到大帐外面,先让他来刺洒家,这厮刺不中;洒家反手,才一斧子打碎他的脑袋。洒家伤人,实属比武,不是有意;童猪儿这伙人却要置洒家于死地,还望知府大人做主!”
  
  梁奕见甄跶说得井井有条,心想:这张守道是比武丧命,甄跶也不算故意杀人,案情就得斟酌斟酌。
  
  梁奕原是御史中丞,因弹劾苟京被贬,知道童猪儿和苟京是一丘之貉,心中便想为甄跶开脱,更何况甄跶是儿子梁越的护卫,更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问当案孔目林放:“林孔目如何看待此案?”
  
  林放是明白人,知道知府已有打算,便就应道:“童猪儿是太尉,刚还差人送来金银一箱,书信一份,要小人转告大人,定甄跶死罪,七日内斩首。可这贺州府衙是朝廷的,又不是他童猪儿家的,能由了他不成?”
  
  梁奕见说,对林放道:“你将童猪儿差人送来的书信和金银拿来本府过目!”
  
  林放依次送上,梁奕见有黄金一百两,白银一千两,便让手下一文不动全部封存。尔后展开那份书信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北岐总揽天下兵马太尉、西军监察使童某拜见贺州知府梁奕阁下:只因军汉甄跶咆啸军堂,杀死朝廷将军,罪大恶极,理应问斩。知府应当机立断,验明正身,七日内将罪犯处斩于市,以儆效尤!
  
  梁奕看完书信,不禁大笑,道:“我说童猪儿呀童猪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写来这样的信札威逼、强迫本府?难道不知本府是油盐不进的铜豌豆吗……”
  
  梁奕说着,对林孔目道:“这封信札你代本府好生保管,日后倘若对起质来,就是最好的口实!”
  
  梁奕这么说过,当堂宣判:“甄跶和张守道互不服气,比武论输赢。甄跶骁勇,斧砍张守道,将其误杀,杖脊二十,刺配恶远军州!”
  
  消息传到童猪儿军中,张子论跳将起来,道:“梁奕不把太尉放在眼中,太尉信上说得那么明白,他却判甄跶一个杖脊二十,刺配恶远军州?难道末将的侄子白白死了不成!”
  
  童猪儿见张子论情绪亢奋,低头不语,大半天后突然醒悟,手拍脑门叹道:“老夫懵懂了,怎么给梁奕写那样的信?这不是把头往胶锅里刺吗……”
  
  张子论不解其意,嘴里呐呐着:“甚么……把头给胶锅里刺……”
  
  童猪儿嘘叹一声:“老夫信上要梁奕当机立断,七日内处斩甄跶。倘若让梁奕上本参凑,老夫就有威逼、强迫之嫌!何况还送梁奕一箱金银,上官送下官金银,其用心不言而喻;如果圣上追究下来,老夫的乌纱帽何保……”
  
  张子论一阵惊慌,道:“哪可咋办,总不能让梁奕抓住太尉的把柄!”
  
  童猪儿思忖半天,在张子论耳边嘀咕几句。张子论立即安排贴身卫士铁螳螂,前去解决给梁奕送礼、送信的人。
  
  铁螳螂去了,童猪儿喟然长叹:“一失足之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人。老夫明知千年文字能说话,却怎么还给梁奕写那样的信扎……”
  
  张子论见童猪儿还不放心,振振神,道:“末将今夜潜入府衙,将书信盗出来,至于那箱金银,上面又没刻大人姓名,不用担心……”
  
  童猪儿摆摆手,道:“那样做不啻作茧自缚!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已经走错一步,不能步步岔道!”
  
  童猪儿看了张子论一眼,道:“老夫满以为能让将军统领西军,驰骋疆场,为国建功;那成想事情发展这么不利,还让将军失去一个侄子!但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将军还可以进京参加武举比赛,用真本事了却统军心愿……”
  
  张子论见童猪儿掏心窝儿,不禁潸然泪下,叩头拜道:“太尉大人为了末将,殚精竭虑,煞费苦心,张子论永世不忘大人恩德……”
  
  却说梁奕在知府大堂将甄跶杖脊二十,换个文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兴元府牢城。
  
  于是,打一面铁叶护身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公人何欢、游慈监押着,明日就上兴元府。
  
  甄跶在府衙大牢睡到天亮,两个公人何欢和游慈领了公文,拖甄跶出来,背了行囊,执了水火棍,走出州府衙门,却见门外人头躜动。
  
  却是甄跶的亲朋好友前来送行,一些百姓听说杀死张守道的犯人刺配兴元府,也都参合一起,站在路旁看热闹。
  
  甄跶搭眼去看,见于谦、孟洋、张声、杨迁、周鑫、黄亮、史御风、马天君、鱼子辛、柴希望全都来了。
  
  贺亲王没有前来,却派侍卫长虎跃领着几个兵士在路边安好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陈年老酒,专等甄跶过来,痛饮一番。
  
  甄跶见这么人前来送行,不禁热泪盈眶,心想自己是犯人刺配恶远州府,却像立了战功的英雄被大家相拥,心中过意不去,不住手地打躬作揖,唱喏恭敬。
  
  虎跃和两个兵士早温好三大碗烧酒走过来,到了甄跶跟前,单膝跪地,虎跃道:“贺亲王遣小校三人给石将军送行,小校代贺亲王敬上三碗热酒,还望将军赏脸!”
  
  甄跶笑道:“感谢贺亲王关爱,洒家喝一碗酒长一成力气,喝三碗酒长三成力气!”
  
  说着,将三大碗酒依次饮光,抱拳相谢:“多老诸位兄弟,知府梁大人断洒家二十杖脊,刺配兴元府,洒家服了。贺亲王特送酒水给洒家压惊,洒家感激不尽!”
  
  一边说,一边在人群里寻找浑家阚九娘,却怎么不见踪影。
  
  心中便想:九娘怎么没来?莫非她嫌弃洒家了……
  
  却说甄跶正在纳闷浑家阚九娘不见踪影,却听老远处一阵吆喝:“我那官人,你好命苦啊……”
  
  喊声中,阚九娘左手拎只酒葫芦;右手抓爿熟狗肉,大步流星赶了过来。
  
  到了跟前,将熟狗肉和酒葫芦往甄跶怀里一塞,道:“大哥,刺配兴元府咱们服了;民妇知道大哥喜吃狗肉,一大早就出去打狗,没成想一只野狗碰在民妇棒槌上,你看有多肥……”
  
  阚九娘将那爿狗肉提在手中往高里拎了拎,道:“民妇将狗撂倒喽,剥了皮,用大锅水煮熟喽;浸了盐,搁了姜,做成五香狗肉,大哥带在路上慢慢享用!还有这葫芦酒,五六斤呢,身子冷了就抿上几口!”
  
  甄跶嬉笑着说了声:“九娘真好!”正要从阚九娘手中接过酒葫芦,却被阚九娘往后一缩,道:“记住,可不要喝醉,再喝醉惹下事来,民妇可不饶你……”
  
  甄跶嬉笑得山响,道:“洒家再不喝醉,洒家记着九娘的话!”
  
  一边说,一边将狗肉和酒葫芦捆扎好了,背在背上,突然灵机一动,把阚九娘扯到一旁,神情严峻,道:“九娘,洒家和你萍水相逢,至今无儿无女。但洒家年灾月祸,惹上这身官司,远去兴元府生死未保,恐怕误了九娘青春,洒家就此立纸休书,任凭九娘改嫁,洒家绝无争执;九娘倘若找个逞心如意的人家,洒家也就放心……”
  
  甄跶没把话说完,便被阚九娘在脑门上敲了一掌,只见她双手叉腰,怒气冲冲,指着甄跶鼻子吼道:“好你个花心萝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再多说一句,民妇就敲断你的脚骨拐!告诉你,民妇这辈子赖也要赖上你,甭想着这灯那灯猫儿点灯……”
  
  一旁的于谦、孟洋、张声、杨迁、周鑫、黄亮、史御风、马天君、鱼子辛、柴希望、虎跃、何欢、游慈还有几个兵士全都放声大笑。
  
  甄跶搔搔后脑勺,道:“真是个软硬不吃的悍婆娘,谁拿你也没有办法……”
  
  说完,与众兄弟告辞,在何欢、游慈押解下,向兴元府一路而去。
  
  看着甄跶远去的身影,强硬似铁的阚九娘突然吟诵起荆轲离别易水时念唱的《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易水歌吟唱了几遍,阚九娘不禁泪流满面。
  
  于谦一旁安慰道:“九娘不必伤感,我们是梁将军四大护卫,梁将军去了中原,半年天气没有音讯;现在甄跶兄弟又刺配兴元府,我们不如随他一道而去,一来寻找梁家军,二来暗中保护甄跶兄弟的安全……
  
  话休絮繁。却说甄跶当日别了浑家、亲友,在何欢、游慈押解下向兴元府一路而去。
  
  原来这兴元府在横岭以南,距贺州千里之遥,沿途要经过陇州、汧阳、陈瑜、凤州、河池、兴州、西县。
  
  这一路也叫陈瑜道,青泥道、散关道、嘉陵道,当年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瑜,走的就是这条道。三国时诸葛亮征伐魏国,多从这条道上发兵。
  
  一路上何欢、游慈和甄跶又说又笑,俨然三个好兄弟。
  
  可那何欢、游慈频繁地辟地出恭,惹得甄跶哈哈大笑:“你这两个鸟人,肚子里一定长了蛔虫,一袋烟功夫就要出恭一次,将那蛔虫也要屙出来了……”
  
  何欢、游慈见说,只是啼笑。这一日,三人来到陇州地面,但见山高水险,道路曲折,一座古树参天,藤蔓锁道的赤松树林显现面前。
  
  何欢抬头看那日头,早就西沉西山,禁不住说道:“石将士,我们走了一天,还不见庄户客栈,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了,不如在这赤松林边生火做饭,打打牙祭!”
  
  甄跶见说,也就随和,道:“不用生火做饭,洒家带有狗肉、烧酒,正好犒劳二位端公!”
  
  于是,顺势坐在地上。何欢、游慈给他除了铁叶护身枷,甄跶从背上卸下狗肉、酒葫芦,放在地上。
  
  何欢殷勤地对甄跶道:“壮士只管坐着,小的来切肉倒酒!”
  
  何欢将狗肉切下三块,剩下的放在自己身边。
  
  又倒了三碗烧酒,全都敬给甄跶,道:“壮士先喝了这三碗,我们兄弟再来陪你!”
  
  甄跶本是酒虫,见何欢敬上酒来,也不推辞,全都灌下肚去。
  
  何欢见甄跶连喝三碗,向一旁的游慈打个飞眼,又倒了三碗放在甄跶面前。
  
  甄跶似有微醉,把手指着狗肉道:“吃……肉……喝酒……不吃肉……怎喝酒……”
  
  何欢见说,只好将切成块的狗肉递上去。
  
  甄跶抓到肉,可劲撕咬,大口咀嚼;吃了三四块肉,喝了五六碗酒,忽觉身后有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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