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光幕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就到了傍晚，工地上的铁路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这座破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破庙旁支起的棚房，里面正飘出土豆烧牛肉的香味。
　　“开饭了。”年老的炊事员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工人们都兴奋地叫喊着奔向棚房，领取自己的晚饭。原本安静的破庙周围变得嘈杂起来。武式虎站起身，拖着椅子进了庙。
　　姜山端着自己的饭菜坐到桌旁，开始安静地吃饭。周围的工人们一边吃饭一边大声地交谈，或吹嘘自己今天的进度，或炫耀自己曾经的经历，都希望自己的声音能盖过周围的人。姜山基本不参与这些谈话，也没人来拉他谈。大家都知道姜山平时话便不多；而且要论起干活的能力，在场的能比他高的寥寥无几，论起经历，也都知道他跟着这条铁路把帝国南北走了个遍；在以炫耀为主的谈话中，大家一般都不会主动找他。
　　今天的姜山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快速地将饭菜填到自己的嘴里。但是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他一边吃，一边在想事情。
　　最近，这条铁路开始不太平起来。
　　虽说是连通帝国南北的大铁路，但是一般来说，会开到尽头的火车还真没几辆，一般都是古落城就停。以前在铁路尽头的车站，好几天才能见到一列火车。而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一列火车开到这里，带来大批或高贵或平庸、或善意或恶意的乘客。今天短短一天内，姜山自己就接触到了三个地位非比寻常的来客。于此同时，好几栋稀奇古怪的建筑也围绕着火车站建立，把这里变成了小小的城镇，就连投机倒把的商人也循着气味跟踪而来，在这里开起了小商铺。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的到来为这片偏远的山丘注入了活力，无论是有利的还是有害的。
　　在这其中，给姜山留下映像最深的还是那个年轻的术师。他自向北方赶去后，直到傍晚似乎都没有回来。下午的时候，姜山似乎听到过北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吼声，他凭直觉猜测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这种事，他这样的小人物既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参与，只能作为一个不知道全部真相的目击者。
　　夜幕降临，火车站北方的树林也陷入了沉睡。月光下的树林，湖泊不再发出轰隆的声响，鸟儿也不再盘旋，它们完全安静下来，融入了静谧的夜色中。
　　但是一个不协调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在湖岸旁深不见底的大洞中，时不时传出一阵阵轻微的叫喊声。
　　半夜，洞口中伸出了一只满是灰尘的手，和被扯烂的衣袖。这只手抓住洞口，由于过度用力而导致青筋暴突，手的主人杜丛则还吊在洞壁上，施法压制住从洞底跟上来的藤蔓。
　　杜丛的频繁地用短矛向下指指点点，蓝光倾泻而出，无数的光带就像重拳一般将疯狂涌上来的藤蔓打成粉碎，混着绿色液体的碎块如雨点般向下掉落，藤蔓的攻势逐渐衰弱。杜丛终于松了一口气，晃动短矛，矛尖再次向下喷出一股蓝雾，将他推出地洞，掉落在了地面上。
　　藤蔓们感受不到地洞中的人去了何处，又缩回了地底。
　　月光洒在杜丛身上，他整理了一下已经有多处破碎的正服，不禁皱眉，自言自语道：“这儿果然有蹊跷，看来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发现什么奥秘。那我偏不能让这家伙得逞。”
　　他转头看向四周，这个树林的真正核心就在地下的巨大空洞中，他刚刚才从那里出来，是由一个源核为树林提供能量，并供养着那群蛰伏在地下的鬼域藤蔓。除去这个认为是被制造出来的树林，这里并无其他有价值的东西。这个树林应该是一个陷阱，幼时探查的人进来，再将其杀害。
　　想用这点陷阱就阻止我？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杜丛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不顾夜色，继续前进了。
　　离开这个树林后，周围又恢复了荒漠中常见的景色，一片荒凉。
　　接连翻过两个山丘，杜丛的双腿已经酸痛无比，然而四下望去，还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偶尔有几丛小小的灌木进入视野，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要说帝国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加寂静与偏远，大概也只有西部的焦土带了吧。
　　杜丛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离开火车站大概有一百公里了，然而除去那个人为的树林外一无所获。他不禁有些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有自己要找到东西。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这里什么都没有，又为什么有人要在这里费这么大力气凭空建起一个树林呢？这让杜丛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是姜山故意骗他，把他引到这里，想通过树林抓住他？
　　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杜丛打算先回到火车站旁的小镇。但是他经过一个下午的折腾，外加赶了长时间的路，体力已经不支，没走出几步就只得坐下来休息。
　　抬头望去，月亮挂在头顶，将柔和的银光洒向荒原。看着着月光，又累又困的杜丛不一会儿就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低着头，坐在荒原中央，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早上，太阳缓缓地丛山丘那边爬起，将刺眼的光芒照射到荒原的每一处。杜丛睁开眼，正好面对着初生的朝阳，阳光让他不由得眯起双眼。习惯了阳光后，杜丛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腿脚。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他虽然不再手脚酸痛，但是并没有恢复精力。他已经十多个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了，现在急需一顿早饭。
　　古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现在杜丛觉得自己则是被一顿饭给难倒了。如今前不着村后……后倒是着店，只是这店有点远，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阳逐渐向天顶移动，阳光泻向大地，组成了横亘天地间的金色帷幕，飘渺的金雾围绕着帷幕轻轻飘动。曾经有诗人赞扬帝国北部荒原的阳光就像“神的裙摆”，大气磅礴又柔美绝伦；如今在杜丛看来，金色帷幕笔直地屹立于天地间，只有光雾飘在周围，于其说是神的裙摆，不如说是神国的大门更加贴切，仿佛走过那道光幕，就会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新的世界真的出现了。金色帷幕笼罩的地方，逐渐显出了楼宇的轮廓。就像披在身上的帷幕缓缓滑下一样，楼宇的外形丛顶部开始显现，金色的瓦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杜丛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难道是自己行将就末，出现幻觉了？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虽然虚弱，但依然健康，没有丝毫要死去的迹象。于是他闭上双眼，深呼吸数次后再度睁开，但是幻象并没有消失，细节反而更加真实，就连飞檐上的花纹都能看到。
　　不管如何，既然前方莫名出现了这么一个两层的古代楼宇，总是比空无一物要好。杜丛站起身，朝楼宇走去，是石头是舍利拜了再说。
　　走进光幕中，杜丛越发感受到面前这座楼宇的精妙，栏杆上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就像昨天才雕刻成的一样，完全不像是在荒漠中存在多年的样子。
　　木制的大门打开，里面飘出一节淡红色的丝绸，随后走来了一位身材修长、盘发垂肩的年轻姑娘，身穿古式的长裙，裙摆在金色的阳光中微微飘动。肌肤发着淡淡的光芒。她的眼睛好似一汪秋水，又印着天穹群星，眼神灵动，长长的睫毛就像鸟翼一样扬起，她的动作如此柔美又活泼，好似传说中居住在深山的精灵。
　　杜丛张开嘴，被深深震惊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噗！”姑娘站在门槛内，捂起嘴，小声地笑了，“你的衣服为什么这么破啊？”
　　这个人看起来长得倒挺清秀，怎么穿着如此随意破烂？
　　“啊，这个，”杜丛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当初可是下了好大决心才破费买的流苏牌术师正服，昨天花了一下午时间就变成了半破的衣服，连里面的衬衫都有了破损，一些布料翻在外面，“昨天被袭击了，就成了这个样子。”
　　姑娘点点头：“哦，那你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
　　杜丛诚恳地回答道：“又累又饿。看到有个古式楼房出现，就不由自主地过来了。那个，你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姑娘点点头，让到一边：“好吧，那你先进来休息一下吧。”
　　“这个还是不用了吧，我就在外面，一会儿吃完了还要赶路呢。”杜丛说道。
　　“哈哈，”姑娘又笑了，“你想赶路得等到下午呢，天幕上午只能单向通过。”
　　杜丛心下微微一惊，他回过头，试探性地触碰刚刚穿过的光幕，那片金色的光幕就像真正的幕布一样被他的手推凹进去，凹进去的部分光影变幻。他向前走了几步，幕布整个凹进去，片刻后又把他推了回来。杜丛不愿意放弃，又改用乌木短矛，蓝色的光拳打在光幕上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这是哪里？”他喃喃问道。
　　“这是天幕圣庙。”姑娘伸出手，向他展示门后巨大的龙型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