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居伊和艾达的过往--重逢

　　他似乎举起了右手向我打招呼，接着又把手放下。他转过身，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孩的身影。他有着窄窄的腰和笔直的肩膀，长统丝袜下面，是那又挺又紧的小腿肚。艾达的指甲陷入到我的皮肉里，她张着嘴喘息着，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约瑟夫笑了，笑的那么开心“怎么了艾达，看到了居伊你不开心吗，还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原来这是居伊，艾达回忆里那个陪着她的男孩，他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艾达，脸上挂着吸血鬼独有的生硬微笑“约瑟夫前一段时间告诉了我一切，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对不起，没有早点找到你”居伊一边将我们带到他的住所，一边说着，整个过程，艾达都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让我能够感觉到她的需要，所以我没有离开她，
　　走过几条街道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居伊的住所。他招呼我们坐在光滑明亮的晚餐桌边，我只看了他一眼，就闭上眼睛。要不是艾达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我真的很想脱离这尴尬的处境，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屋子，里面具体的陈设就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居伊换了一件旧的绿色丝绒衣服。只是很随意地戴了些许饰物。可是他周围到处都是15世纪的物品——书架上的皮装书，嵌着椭圆形油画的书桌，还有钢琴上方那闪闪发光的意大利小提琴。
　　他戴着一枚宝石戒指，用一根黑色的丝带把棕色的头发向后绑住。他两肘支在桌上，陷入了沉思，我小心地睁开眼睛，又看了看他。他所有的天生的优点依然在光里闪耀：那精巧却又强壮的四肢，还有又大又亮的棕色眼睛。有些孩子气的嘴巴正源源不断的诉说着对艾达的想念，看似一切只属于朋友之间的问候，却丝毫没有考虑我的感受。虽然他身上出现了一丝我从未察觉到的虚弱，他依然显得十分聪明。
　　“居伊，我没想到你成了吸血鬼，”艾达打断了居伊的话语，
　　“我并没有怪你，艾达，即使你突然消失，再没有回来过。我只是再知道你有伴侣时，感到一丝气愤，但是约瑟夫说这个东方男孩和我很像，这让我很开心，你现在很虚弱，也许我的血能够让你好起来”说完，居伊划破苍白的手腕。递向了艾达，
　　“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岩给了我一切我想要的，而且你们完全不一样…”我看着居伊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最后变成了愤怒，在他将手伸向艾达时，我扑倒了他“放开我，你这个冒牌货，艾达是我的，她爱的是我”我紧紧压住他的双手，并把他猛地朝地板上扔去。
　　一瞬间，我把他抓住，打碎那落地窗，将他拖出去走进黑夜之中。他的脚后跟在石头上摩擦着，脸上的表情异常愤怒。我紧紧地抓着他的右臂，将他左右挥舞。他的头前后摆动着。他既看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也抓不住任何东西。我用右手不断地向他打去，直到他七窍流血。他挣扎着，拼命想要重新积聚起力量。他大声地向我说道，要把我杀死，因为他的能力在我之上，我发疯一般地钳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朝我身下的地面按去。我死死地按住他，掐住他的脖子，直到鲜血从他张开的嘴里喷涌而出。如果他可以的话，他一定早就叫出声了。
　　我的膝盖顶着他的胸口，他的脖子在我的手指下面渐渐肿胀起来。鲜血泛着泡沫喷射而出。他的头左右摇摆着，眼睛越瞪越大，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当我感到他渐渐虚弱下去，开始步履蹒跚之时，我才将他放开，我又一次挥拳向他打去，把他的身体转来转去，然后拔出剑准备割下他的脑袋。“听着，居伊，我从刚才就一直再忍，因为我知道艾达会拒绝你，我只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说，如果艾达爱的是你，那为什么，她想给我永恒的生命去陪伴她，而当初只想逃离你独自生活呢”
　　“我不相信，”居伊的声音里带着强压住的怒火和极度的痛苦。“为什么她就这样离开我?我明明听见那天晚上她在叫我!而且窗户被打成了碎片!我告诉你们，那时候我半梦半醒，我听见她的声音了……”
　　“你并没有真正了解艾达!”我的语气有些粗暴，不过还在人们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在那长久的静默中，我能体会到尼克的痛苦有多深。我对此了如指掌，就像我能看穿他的颅骨一般。我不能忍受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就深入窥视他的灵魂。然而我还是忍不住去了解他那广阔而神秘的内心世界。这比我想象的还要阴暗。虽然他努力在我面前掩饰这一点。
　　这时候气氛改变了。艾达拉开了我们，并开始说着客气的话准备告辞，而居伊对此充耳不闻。他把头转向窗户，站起身来，似乎受到某种神秘声音的召唤。他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我站在楼下往上看，看见窗台上他那裸露的双手。透过寂静，我听见了他内心的恐慌。他在上面走动，拿起钢琴上的小提琴，又来到窗边。乐声传来了。它从那乐器上缓缓流出，像某种闪光的东西一般，划破黑夜。它既不是空气，也不是灯光，却能触及天上的星星。他在琴弦上拉出低音。我看见他几乎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来回晃动着。他的头靠着提琴，似乎他努力想沉浸到这乐声中去。
　　一连串长长的颤音，接着又是带着寒意的滑奏。小提琴用它自己的方式吟唱着，似乎别的语言都成了错误。然而，随着音乐不断低沉下去，它渐渐让人感觉到它的绝望，似乎它原先的美丽只是可怕的巧合和不含一丝真理的怪诞事物。它毫不费力地变成缓慢的曲调，像是水流在寻找它自己的流向。然而，它依然越发的丰富而阴暗，似乎夹杂着某些埋怨和不规矩的东西在里面，听起来空灵而令人心碎。那原始的，富有穿透力的小提琴声渐渐带上精美的张力，准备结束。
　　静默中，我开始渐渐明白了乐声中所蕴涵的某些意味。
　　“也许在尼克内心深处，他总是希望世间万物都能达到和谐的统一。而我认为这是决不可能的。尼克所期盼的不是善，而是公平。可是如今，我们再也无法面对面地讨论这些了。我们再也不能一起坐在酒馆里了。希望他原谅我。善与恶依然存在，并将永远存在下去。可是“我们的谈话”将一去不复返了。”艾达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我抱住她的腰，悄悄地离开屋顶，
　　这个时候，我感受到了有东西在窥探我们，就是那个存在，而且毫无疑问，它就在人群里!我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基于一个简单的原因：现在我是在后街以超过常人的速度奔跑着。然而，那个存在居然能够跟上我，甚至比我还要快!当我对此确信不疑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现在我离大街只有一英里。周围弯弯曲曲的小巷又窄又黑，就跟我以前所去过的任何巷子一样。它们似乎是故意保持沉默，可是我还是听到了。
　　我实在是不愿意再跟它们玩下去，我喊出了那个古老的问题，“你是谁?快开口!”附近的玻璃窗咯咯颤响，人们在小屋内乱作一团。这附近并没有墓地。“回答我，你们这帮胆小鬼!你们要是会说话就开口，否则就给我滚开!”
　　我长长地、低沉地呼了一口气。它们的沉默让我不安，它们跟着我。这次它们选择跟着我了。不管我行进得多快，它们始终尾随在我身后。它们那奇特而单调的光芒始终跟着我，直到我来到墓地，走进圣母大教堂。
　　按照吸血鬼的标准，我是个早起的人。
　　太阳刚刚落下地平线，天空中还弥漫着红光，我就起身了。很多吸血鬼不等到天黑透是不，会起来的，因此在这点上，我就占有了优势，因为他们必须要比我提前一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回到墓地。
　　第二天晚上，当火红的晚霞映满天空的时候，我和艾达踏上了去中国的旅途。。
　　我穿上躺进石棺之前最体面的衣服，一路追逐着西沉的太阳来到了中国。城市像着了火一般，灯光亮得可怕。我步履沉重地走向了公寓，我的妹妹联系到我，我的母亲要去世了，我突然想起我的双亲已经80多岁高龄，而我从变成吸血鬼到现在，只回国了几次。我没有考虑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或是怎么在她面前遮掩我自己。我只知道，必须趁着还有时间，一定要见她一面，把她抱在怀里。我不能认真去考虑她的故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还有些人类的感觉，我相信如果我能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恐惧感就会听从我的指挥。
　　暮色染红了灯光。我终于在步行街上看见了新家。这是一幢相当时髦的大厦。我的律师的确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一位职员在门口等着把我带上楼，当我走进一楼客厅的时候，两个女仆和一位护士已经等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