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点意思 上

　　突然传来的“咔嚓”一声，让人还来不及反应，视角高度却猛地倒了一半。
　　“卧槽我这是腰断了吗！？”强烈的应激反应直接将周祇从昏睡中吓醒，他猛地蹦起身，迅速摸上自己的腰，手感并没有什么不同，看上去无事发生。
　　艾西，真是的。意识到这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境，周祇疲惫地躺回树荫下的草丛中，心里忍不住骂骂咧咧。
　　这是周祇迁移到的第五个城市，前几个城市也不是说不好，有金融巨头、有文化中心，又或者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各有所长，也算是全国人民心中向往之处，但偏偏跟自己气场不和。周祇也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就像从莫奈画作的拼图板上扣下了一块硬塞进毕加索的拼图板上，画风不同就算了，槽口都对不上，就算六感全失都能意识到自己在被全力排斥。周祇本人外表看上去春风化雨，成熟稳重，实际上却是自个最大的生命粉，万分舍不得自己受罪。毕竟天生地养，尝遍了世间冷暖，如今通达人情，学识尚可，不愁生计，自然是“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兜兜转转换了五个城市，七八份工作，三四个女朋友，竟都能和平结束再见还是好朋友，周祇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一下自己的社交能力。现在居住的地方只是一个不太发达的小城市，靠着一个5A级风景区拉点人气，与其说是城市，更像是散布在群山绿水间的人类聚集地，但该有的设施都齐全了。周祇也算是现代高等教育体系走出来的人，看过资本，耍过高科，明哲保身，不沾是非，现在竟然被这个粗糙的地方彻底吸引住了，连刚刚经过两位正在撕比的大妈被误怼了一身豆腐渣，他都能满足地感慨一句，啊，女人啊，果然什么时候都如此活力四射。
　　但这种舒适与欣喜并没有保持多久，和周祇喜新厌旧的性格没关系，只是因为他最近总是会感觉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最开始的那次是他上班摸鱼，摊在靠椅上放空，突然感觉自己在不同的地方被搬来搬去，身边熙熙攘攘经过不同的人，景。他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机械地看着听着感受着。
　　直到旁边的同事一脚踩上了他的腿。
　　我c••••••
　　周祇突然恢复意识差点骂出声。同事指了指显示器前方正在溜达的领导，一脸惊恐的表情。
　　“他看到了吗？”周祇定了定神，冷静地问道。
　　同事弓着身子快速地摇了摇头。
　　那你怕个毛线啊。
　　周祇气定神闲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温柔地对同事笑了笑，“谢谢你提醒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饭本来不是随便吃的。周祇原本打算借食物和人情套一波新公司的信息，制定一下社交方案和事业计划，没想到新同事是个憨憨。
　　周祇：“今天谢谢你啊，我还在试用期，要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怕是工作要保不住了。”
　　同事憨憨地笑了一声低下头继续享受美食。
　　周祇：。。。。。。
　　周祇：“还好领导没有看到。你今天那一脸惊恐的表情真的吓我一跳，我以为我死定了，领导是不是很可怕呀。”
　　“没有没有！”同事连忙瞪着圆圆的眼睛连连反驳，“领导人很好的，经常给我们发零食带我们参加活动，只是平时有点凶。”
　　“凶？”周祇表现得担忧不已。
　　“没关系的。”同事伸出肉手拍了拍周祇，“他就是个急性子，工作的时候看我们笨手笨脚会生气，但每次都会事后道歉让我们自己提补偿要求。他是个很好的人。”
　　原来是个暴躁老哥，这比那些笑里藏刀的狐狸毒蛇好对付多了。周祇松了一口气，轻笑了一声，说：“嗯嗯，那就好。那你们会有哪些活动呢？”
　　听到这个问题，同事慢慢直起身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始皱起了眉头。这种情况周祇有点慌，莫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东西？可是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呢，难道。。。
　　“我们去松过土。”同事掰着手指翻着白眼努力地在回忆。
　　周祇：？
　　“去捡过鸟毛。”
　　周祇：？？
　　“去挖过药材。”
　　周祇：？？？
　　“去掏过蛇蛋。”
　　周祇：？？？！！！
　　“等一下。”周祇尽力调整逐渐崩坏的表情，深吸一口气，“有些活动，听上去好像有点危险啊。”
　　“不会的。”同事皱了皱眉，“领导不会强迫我们去参加的，而且他肯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安全。”
　　这小子看上去还挺护主，周祇心里有了计较，礼节性地附和道：“我们领导看上去很负责任啊。”
　　其他的周祇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个小同事也才工作没多久，每日除了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工作便是研究美食，聊起兴趣所在，小同事眼睛又大了一圈，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末了还拽着周祇的胳膊连连邀请他去做客。周祇盛情难却，想着顺水推舟加深一下革命友谊，称个兄道个弟，张口却发现忘了别人叫啥名。
　　“你年纪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祇哥。”小同事一脸单纯。
　　“你在公司里也是个前辈，我不能叫你弟弟呀。”周祇心虚地笑了笑。
　　“那你就叫我憨憨，大家都这么叫我。”小同事笑得更单纯了。
　　。。。。。。
　　林憨。。。哦豁，原来真的是个憨憨。回到办公室，周祇偷偷瞥了一眼小同事的工作证默默吐槽道。
　　第二次是在家里。周祇的游戏瘾有点大，确切来说是对符合他世界观的虚拟世界过度沉迷，即使他有强大的理智和自控能力，但在夜幕降临，光明沉寂，群星运转驱动出物质最原始运动，人类的理智就像它们创造出来的文明一般在此刻显得过分脆弱，生命最终都会向既定的使命走去，或快或慢。
　　这是周祇第无数次趴在电脑前睡过去了。刚刚在游戏里放肆造作了一番，接下来应该进入贤者模式安安稳稳地睡一觉，无梦无惊。但这一次，他看见了血，铺天盖地的血红色，还有女人的尖叫，利器的穿刺。周祇胆子是不小，但不代表他能对亲眼所见的凶杀波澜不惊，然而现在的他真的无动于衷，像之前放空时那样失去了思考能力，如同死物般静观身边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直到预定的闹钟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杀千刀的闹钟，无论多久都能被吓出心梗。周祇醒来后，骂骂咧咧地靠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心跳才逐渐平稳。意识慢慢回笼，昨天晚上的梦境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周祇越想越不对劲，那根本不像一场梦，他做过很多梦，知道梦的缥缈和无实感，但那个场景太真实了，他到现在还能感受到鲜血淋在身上的温度，女人的尖叫声也在耳边挥之不去。周祇突然觉得有点冷，刚平缓的心跳又开始不安起来。
　　突然，第二遍闹钟又撕心裂肺地想起来，周祇吓得差点闭过气去，一个没控制住抓起手机摔在了地上。
　　草拟吗瞎想个毛线啊，周祇捧着屏幕糊成马赛克的手机心在滴血，再尼玛不去上班今年就用这个破手机苟活吧。
　　事情并没有因为周祇是个卑微的社畜而停止发展，周祇所有的休息时间逐渐被这些奇奇怪怪的场景占据，但凡精神有放松的迹象，意识仿佛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面对汹涌而来的异象，周祇选择了，习惯。
　　既然躲不掉，习惯就好了，天天绷着神经日子还过不过了。周祇眯着眼在大巴车上闭目养神。昨天周祇转了正，为了欢迎新员工，领导决定策划一次集体活动，爬山。
　　“这座山呢是本地最高最陡的山，每一个新人都会被带去爬一次。”林憨一脸认真地做着科普，“不过你不用担心，会有专业的登山攀岩人员带着你，而且你也不需要爬到山顶，我当时爬了一百多米实在撑不住了，就被带队的师傅们送下了山。领导什么也没说，就带着我们去聚餐了。”说着，林憨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小声说：“那座山，我们领导都只能爬一半。”
　　周祇听得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笑。
　　传说中领导只能爬一半的山坐落在景区群山的中心处，当地人称维鲁塔山，意为圣山。圣山都能给外人随意爬也是心大，周祇只想吐槽。维鲁塔山最鲜明的特点便是一半为山一半为岩壁，估计领导能爬的那一半就是山的部分，至于岩壁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每年都有很多攀岩爱好者前来挑战，成功登顶的也是不计其数，领导选择这座山作为新人的欢迎仪式怕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存在感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到了山脚下，现在是旅游淡季，偌大的风景区游客都见不到几个，售票处的阿姨们和几个青年人正在唠嗑，见有人过来便开始拾掇起来。
　　“又见面了。”领导先一步走上去，和几位青年人打了招呼，看上去很是熟稔。
　　“这几个哥哥姐姐就是登山队的人，我们每次过来都是他们带着。”林憨凑过来小声地说，“超级厉害哦！啊，领导在看你了。”
　　周祇抬起头，见领导正在朝他招手示意，便走了过去。
　　“周祇，公司的新人。”领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过头介绍道：“这几位都是很厉害的专业登山人员，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要是坚持不了就直说，别硬撑着，这只是一次娱乐活动。”
　　说话间，几个年轻人已经簇拥上来，训练有素地给周祇穿戴上了装备，领导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加油，紧接着身后传来了一阵阵加油的呐喊。周祇惊了一激灵，扯着嘴角回头对激动地各位塑料同事们点头致意，人群中的林憨最为激动，活像是在为自己的偶像嘶吼助威。
　　真是个憨憨。周祇无奈地笑了笑。
　　登山的过程还算轻松，景区开放多年，该有的路都有。见周祇身体素质还行，队长提出从山林里抄近道的意见，周祇当然不会反对，他向来不喜欢走寻常路线，旁门左道未必有啥意义，但就是能刺激他的新鲜感与野性，山林茂密，层层叠叠的枝叶中穿过几道明丽的阳光，空气里到处都是生命的活力。
　　林间的路多是碎石，周祇不太能稳住自己，摔了两次狗吃屎。不过队友们也算照顾得周到，一路上说说笑笑分散注意力，没怎么意识到劳累感，直到队长提出休息一会，他才惊觉已经过了半天的时间。
　　一队人找了块平坦的地方清理了一番，便席地而坐准备休息休息补充点能量。队长走到周祇身边坐下，关切地问了问他的情况。
　　“小伙子感觉如何，还能继续吗。”
　　周祇一口水差点喷出来，队长看上去比自己还嫩，“小伙子”是什么鬼称呼。。
　　“谢谢队长关心。”周祇礼貌地笑了笑，“我觉得还好，可能因为我一直坚持锻炼吧。”
　　锻炼个毛线啊，他就是个精神肥宅，除了外表不像，其他都是完美符合肥宅的标准。周祇自己也很奇怪今天的状态，虽然不知道现在在山体的什么位置，但就目前的情况，他的呼吸还没有其他专业队员们的粗重，身体也还算有力气。至于撒个谎倒不是他情愿的，只是刚才，在队长走过来之前，周祇看到了他和一位女性队员诡异的眼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