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办牙锭

　　“叔，最近城里那些外人，我认为需要派人盯着。”说话的是一名二十一二的女子，柳眉霞颊，束垂黑发，最醒目的还数她背后的双钺，而身着红棕甲是赤南卫龙军的标识。
　　“小缦你还是赶紧追上第五大人，这边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季廷摇了摇头，侄女顺道来看他固然好，可是她总是不知轻重。自己送她参军，反而还在军队里捅了娄子。
　　“大人，门口有人找。”俩看门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书房，给通报了一声，不等里面发话，白黎倒是先敲起了门：“当官的在吗？”
　　“喂！不得无礼。”后头几个人不禁骇然，敢这么叫季大人，这娃怕没有挨板子这么简单的惩罚了。
　　吱嘎。门就这么打开了，“还真是找到门口了。”白黎抬着头，这是个高自己一个头的女人，要知道女的当官可不容易……
　　“季大人在里面，我是他侄女，还有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女人扫了眼白黎背后的十几个人，微微蹙眉，这些废物不会又惹事了吧。
　　“他们大半夜的聚众带刀偷东西，被我给捉过来了，还有什么绍先生，估计也是一伙的，拜托姐姐给叫过来。”白黎义正言辞，引得季芸莞尔。
　　“……你有什么话先跟季叔叔说去，我给你叫人去，呵呵。”季芸侧身走过白黎，而后者也进了房间。
　　“大人。”白黎行了一礼，匆匆一眼，这位季大人颇为消瘦，一身素宽衣，普通之下倒有些许威压。
　　季大人摇了摇头，“小友怎么称呼啊？”
　　“白黎。”白黎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动作和回答恰到好处，他虽然没见过当官的，但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
　　“白小友应该见识不多吧。”季大人捋了捋胡子，他试图从白黎神色看出点什么，但是他失望了，不过从白黎在门口的言论他倒猜出个七七八八。
　　“最近神偷黎来景枫城光顾来了，我派人加强巡逻，算是防范于未然。至少我在任景枫城两判以来并未见过你所说的强盗式偷窃的。”季廷捋了捋胡子，三言两语算是让白黎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打扰，对不住。”白黎可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让他没脸继续待在这了，羞愧地夺门而出，路上还碰到季芸带着绍先生来，“绍先生来了，不讲了？”
　　总之，白黎闹了来到城里的第一个笑话。“牙锭也忘记问了。”白黎刚一抬腿就僵住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另问他人。当时情况紧急，自己只想着快些出来，谁知闹这么一出？
　　“小雪你来过景枫城吗？”路上白黎问道，散漫的步行道上拖着长长的影子，一种孤寂感油然而生。
　　“嗯？”小雪愣了一下，在漫长的时间里很多记忆并不重要，她也只能拼命去回忆，“早些来过，那时候这是叫做井枫，是州城，印象深刻的是潘家馆的枫栗，其他的……没必要的事情我都不太记的，不然太杂了，会记混。”
　　“枫栗？”“一个特色小吃，现在估计是百年老店了吧。”“小雪你还记路吗？”“怎么？至少也要早上去，晚上他们家不开店。”
　　……
　　次日清晨，景枫城西。
　　韩茵言焦急地看着队头，她过来当然还是找少言的。杜任说他有个朋友开酒楼，如果他朋友能来，杜任便脱离危险。不过韩茵言也警惕，为了自己安全着想，思来想去就来找少言了。
　　“站住！”轮到韩茵言时卫兵拦住了她。“怎，怎么？”由于帮了通缉犯，韩茵言心里忐忑得很，谁知道当初那几个衙役看没看清自己。
　　“你衣着鬼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卫兵鼻孔朝天，伸出手指勾了勾。“哈？”韩茵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身活脱脱的比乞丐还乞丐的衣服怎么看都有些……
　　“这个……”韩茵言皱了皱眉，纵使她鬼主意多也过不了这关啊。“哼！”而韩茵言的迟疑让卫兵生怒，眉毛一横，想不到这女娃这么不懂规矩！而什么是规矩？对老百姓而言，官兵的话就是规矩，想不到女娃这么不识抬举，那么这就不要怪他了。
　　“着装怪异，怕是般帕探子，你们把她押下去。”刚才的卫兵嗡了几声，就有两个士兵抓住韩茵言往城里走。“放开我！我犯什么罪了！放开我！”韩茵言想不到自己这霉头冲得可以，一来到景枫城就被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茵言也急了，不过这两人力气可大着哩。
　　“你们带我去哪？放开我！”韩茵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去哪？哼，你这种密探肯定是油腔滑调，奸诈无比，量普通刑罚也不能逼问出什么，不过，咱哥俩可厉害多了，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一听这话，韩茵言脸色霎时惨白，浑身直冷到骨子里，这才没几天，这两混蛋……
　　“让开！”士兵的斥声惹得韩茵言抬头一看，原来是有人挡着道了，或许这是她唯一生机。“救救我，他们要把我……”一个士兵狠狠敲了韩茵言的头，韩茵言顿时两眼一抹黑，耳朵嗡嗡直响。
　　“请问两位大爷是要干什么啊？”一个书生样的公子先行一礼。“瞎了吗，这是般帕探子，你要是多管闲事连你也抓！”士兵口气不小，一来一顶大帽子给他扣得死死的。
　　“官爷们公务繁忙，这是小生的一些心意，不过般帕女人都有戴耳坠习惯，官爷看这位，她并无耳洞，何必为了一个乞丐而耽误正事呢？景枫城可不比冀城，皇天后土，圣上昭天，难道两位是说圣上治理不妥，怪罪他老人家疏忽吗？”书生上钱用理再搬出圣上，直让两位卫兵哑口无言。
　　“有理有理，还不是队长令我们这么做的，咱俩可没有怪老人家。”俩位卫兵可不敢说当今圣上的不是，拿了钱就灰溜溜地走了。
　　“公子，那可是……”“我知道，可我不能看到她被他们欺负，”书生样的人微微一笑，弯下腰搭了把手拉起了韩茵言，“你没事吧。”
　　“谢谢。”韩茵言学着白黎的样子行了一礼。倒惹得书生发笑，“姑娘你这可是武家行的礼。”“啊？我，我也不知道，学我一个朋友的。”韩茵言咋舌，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那个应该是很多钱吧，我以后会还的。”
　　“你还的起吗？这可是普通人家……”书童刚说一半就被书生拦下，“勿多言。”
　　“啊？这么贵吗？”韩茵言只想泪奔，看样子卖身都不够。“你心存感激即可，每个人的能力都有差别，你若行善，那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书生摇了摇头，笑道。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以后行善之余我定会宣传你的善举。”韩茵言套名字之余好拍拍马屁。
　　“曾亚元。”言毕，书生和书童便道了告辞，留给韩茵言一副远行的背影。“曾亚元……”韩茵言悄悄念叨几遍，不知不觉一抹笑容挂在嘴上，“他可比少言不知道好多少倍！”
　　城西街坊。
　　阿嚏！白黎擦了把鼻涕，今早才发现昨天自己踢被子，这一晚上的没盖被子他不生病才怪。“现在身上只有昨天剩下来的八铮了，买药根本不够，更别说火暖玉（一千五百铮）了。”白黎嘟囔道。
　　“生财的路子多得是，干净的不干净的都有。”小雪又是故意吊胃口，有她在，去赌的胜率不说十成也有九成九。“我还是自己卖艺赚钱吧，不知道坐船要多少钱。”白黎耸耸肩，叹息道。他就怕没钱支付搭船的费用。
　　“来一来，看一看啊！猜盒有奖，我这……”白黎瞟了一眼，撇撇嘴，“还想今天再耍一下赚钱，人都被他逮着了。”“你别说，他这是有奖的，猜中就有一百铮，每人五铮一次，看到没？财路来了。”小雪不断挠着白黎的心。
　　“别个出来混的，肯定有点本事，哪这么容易就猜到。”白黎看着有几人都白白送钱过去。“你卖艺给谁看？还不是普通老百姓，他这也是啊。你练了这么多年，还看不破？”小雪又提醒道，“不过也给他口饭吃，少些矛盾为好。”
　　白黎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就看到有个小女孩跟卖艺的杠上了。“左边！”“可惜，右边。”“再来！右边！”“哈哈，这次是中间！”两人斗得不亦乐乎。
　　白黎也想试试，不过这女孩不屈不挠一直猜，前前后后有三百多铮了吧，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钱。“再……”女孩摸了摸钱袋，只有四个子了，皱了皱眉，“大叔你等着，明天我再来！”“好嘞，叔叔我就在这等着。”摆摊的露出菊花般灿烂的笑容，敢情好他有个财源了。
　　白黎顿时无语，这女孩也太有毅力了。白黎默默走了过去，“大叔，我来！”而那个女孩也退到一边，刚气冲冲地钻出人群，就听见后面喳喳不断。
　　“天，两次全中，这人也太牛了吧！”“他俩儿不会是一伙的吧？”白黎简单欺负了一下大叔，提着钱袋潇洒走人，但白黎刚走没几步就被叫停。
　　“那个……”对方欲言又止，白黎笑着摇了摇头，扭头一看，不就是刚才那个大手笔女孩吗？
　　“那个……”女孩水汪汪地看着白黎，“能不能先借我点钱？”“不行，这我赢的钱，而且我不太认为你可以赢一盘。”白黎干干脆脆，咬字清晰，铿锵有力地拒绝了。
　　“大哥哥帮帮忙嘛，我不是再去玩，而是有正事。”女孩双手抓着白黎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
　　“收着你那套吧，咱俩年纪差不多，你却出得起这么多钱，那你也得是从金窟窿里堕下来的，不差这钱。”白黎抱着胸，上下扫了眼，这女娃套了层破披风，看不到着装，不过她的发式看着倒是颇有讲究。
　　“你！”女娃气嘟嘟指着白黎，浑身都在颤抖，从小到大谁这么对她说过这话，这次拉下脸来向个不知道什么货色的家伙借点钱，仅仅只是借钱，他可真够吝啬的。果然这种流浪汉得了钱就只想着自己捂热乎（只想着自己捂热乎是当地话，意思是私吞）。
　　“就算你穿着个破披风在这装着，我还是看得出来你什么货色，我看要是我这钱借给了你，下次来还钱的就是一群悬脚（花钱请的打手）。”至少，白黎过了看门的兵卫那一关，就对着这些人没什么好感。更何况这是他自己赚的，完全有权利拒绝。
　　“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吗？”女娃也急了，嗓门一抬，周围的人纷纷指指点点，她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朝着一个方向跑了。
　　“快追，她可能知道牙锭的事。”小雪不禁扶额，白黎性子冲动，凡事考虑有欠妥当，这也确实只有他这种小孩子才会这么做吧。
　　“算了吧，现在也晚了。”白黎耸了耸肩，叫他现在追上去把钱塞给她再来套消息，这不明显有问题吗？
　　“我看你才有问题，一般那种情况下围观群众会偏袒女方，她为什么会跑？你难道就没看到有人抓她吗？”小雪恨铁不成钢，愤愤道：“你现在追上去帮她解了围说不定还有协调的机会。快点！”
　　白黎撇了撇嘴，朝女娃逃的方向上追去。确实，追着她的还有四五个裹发布衣男子。碍于人多眼杂，白黎选择老老实实地再地上追着跑。
　　不得不说，那女娃也是逼急了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店贩摊贩的东西都一啪啦摔到地上，反正是能甩掉尾巴的方法她都用。
　　白黎倒是顺手抓了两个馒头和几个青菜叶子叼到嘴上，算是白拿早餐，而且没吃饭他哪有力气打架。三边在这绕道上东西南北地乱窜，活似个地龙。
　　白黎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抹了把嘴，一脚挑起路边的竹竿，搭把手将自己撑飞了起来。而后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到地上，白黎又抄了几个白萝卜狠狠咬了几口，鞘中的蒙缘咔咔作响，发出诡异的笑声。
　　不行！这么下去得跟丢。白黎轻跳进进一家面粉店，指着离他最近的一袋面粉：“多少钱？”“百六十。”“赊着。”
　　“来人啊，有人抢……”白黎冷笑一声，右手扶了扶蒙缘的刀柄就让那商贩乖乖地闭嘴，不过还是丢了些钱。此时商街也走到了尽头，前方是片较为开阔的道路，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就少。
　　白黎提着面粉袋将它甩了出去，自己再凌空一脚踢出，这袋子长了眼睛般对着裹巾男子追去，在他们中间裂开，瞬间内裹的面粉撒出，弥漫周遭，将他们变成了白身人。而空中的面粉则完美地遮住了他们的视线，一局淘汰。
　　“哎呦，我的眼睛。”
　　白黎面无表情地赶过这些人，他的目标是那个女娃，可不能让她跑了。但是等他冲出面粉时，那个女孩也消失在视线当中。
　　“来语茶馆。”小雪给白黎指了个道，她一直锁定那个女孩，比起视觉，识锁要来得准确。
　　白黎小跑了几步，低着头钻进了茶馆，那个女孩看到白黎刚想跑就被白黎按着肩膀坐下，“谈个事，追你的人被我解决了。”白黎压着声音说道。
　　“找我要报酬？我可没请你帮忙。”女孩冷冷一笑，白黎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认钱不认人的低等人，无事献殷勤，还不是看上自己有钱？
　　白黎微微皱眉，这女孩翻脸比翻书还快，之前求着自己借钱，现在则对自己这么嫌恶。“钱我还你，不过我得要个牙锭。”但想不到这话一出，女孩瞬间变了脸色，白黎不知道女孩为何如此，但是想必牙锭绝对没那么简单。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女孩牙关打颤，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白黎，这家伙到底什么企图？
　　“办个牙锭很难吗？”白黎觉得自己又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但是没辙了，他必须问。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白黎，这家伙不会是哪个农妇家出走的孩子吧，或者是个想要从武的流浪汉？要不然怎么连这种常识性问题都不知道？
　　“呼，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女孩叹了口气，她可没时间玩当勇者的游戏。真是的，怎么摊上这货了？“种田远比当勇士安逸些，你安心回去吧。”。
　　白黎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怎么把自己当个农民？我这不像个练武的吗？“我说的是认真的，我得要个牙锭，没开玩笑，我是个练武的。”白黎郑重声明，看来她知道牙锭怎么办，但是却看低自己，这令他有些不爽。
　　“行，拿着钱跟我去个地方，过了考验我就告诉你怎么办。”女孩露出狡黠的目光，她笑了，带着小小的酒窝。当然了，输得负债累累也只能说你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