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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冲的讲述让韩天慕多多少少有了些记忆，但此时他的身体依然虚弱无力，只能喘着粗重的气，脑海里尽力去回忆，这一路从寒川，翻过坞彤山戈壁的残章掠影。
他打开酒壶，又喝了一口夜威凉，脸上的笑意再度展开。“韩校尉能突破东庆重重封锁，重返西厥，当属大幸。”随后他用指间敲了敲酒壶，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归廷峰前一役，现场实乃蹊跷，在场的东庆余党皆刨珠惨死，韩校尉当告知本都尉，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冲脸上这陌生的笑意，让韩天慕一时不知所措，他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天激战的画面——白狼的吼叫，风沙的肆虐，还有那些面具下凶狠的杀意。
“韩校尉可还安好？”突然秦天走进了船舱，一位侍从端上了一碗汤药。
甫一见到秦天，韩天慕就毕恭毕敬，恨不得要下床迎接。他所在烈武营，去年发生了瘟疫，幸得秦天出手相助，才免除了军中之险。
“多谢秦公子……再次出手相助。”韩天慕今年刚过而立之年，比秦天年长四岁，但眼前这个恩泽于己的人，他心中只有无限的敬畏。
“韩校尉乃国之利刃，吾施援手，理所应当。何况救韩校尉的，也不止我一人，对吧，都尉？”秦天看向一旁的孟冲。
孟冲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又掏出酒壶抿了一口。
“公子，该让校尉吃药了。”侍从说到。
“韩校尉，来，喝了这碗武威固金汤，保你回了武都，立马生龙活虎。”秦天说着，端起汤药送到了韩天慕嘴边。
孟冲不知何故猛地喝了一口酒，盖上壶盖，大声问到：“韩校尉，关于坞彤山一战，问天藏剑被刨珠惨死……”
“都尉是不想让韩校尉安然康复吗？”秦天突然打断了孟冲，“列义庭的那些手段，督尉可否先消停一下，咱这还没到武都。到了武都，你再禀名圣上，说东庆爪牙着实厉害，韩天慕早该一死，但却最终没有死，这太过蹊跷，恐怕他已叛国通敌……”
“秦公子，本尉实无此意，切勿妄言揣测。”孟冲本已怒火中烧，但却拿眼前这个年轻人毫无办法。
“孟冲！你恃才傲物，嫉贤妒能，韩天慕此去寒川，本已是九死一生。眼看马上就能回到西厥故土，可你作为列义廷都尉，却故意拖延接应时间，行船在千叶渡口改陆路，韩校尉几乎就要命丧坞彤山……”秦天的这一番话让韩天慕有些不知所措，他俩虽有一面之缘，但远不至于到秦天与孟冲撕破脸的程度，或许，秦天原本就对孟冲不待见。
“我看，你是巴不得韩校尉死在寒川吧。”
孟冲收紧深眉，双手拱起，刻意地提高了声调：“秦天公子，切勿妄言揣测！”
“孟都尉可知，改道陆路，你们骑的若是军马也罢。可你们却选择了驿马，驿马可比军马，又慢了半天。”秦天依然不依不挠。
而此时孟冲内心早已翻涌起凶浪，却依然不能表露。“秦天公子有所不知，坞彤山一带的军营已进入戒备状态，任何军马不对外借调。”
孟冲顿了顿，喉结往下一鼓，接着说：“时下已入冬，越往归廷峰方向，河水越容易结冰。”孟冲指尖碰了碰鼻梁，尽力压抑着内心那无止境的愤怒，“这个道理，秦天公子不懂吗？”
“那你看浣霞河结冰了吗？”秦天反问到。
韩天慕见状马上打断了秦天，“秦公子不必介怀，只要下官还活在这世上，就值得宽慰，不是吗？”他看了看孟冲，双眉紧锁，眸中的怒气已显现无疑，“都尉，不是我不告知，只是现今的身体状况，在下实在记不起那日的情形，还望都尉……见谅……”韩天慕脸色依然苍白，眼眸无神地看着孟冲。
孟冲虽心有不甘，但眼下已是无可奈何，悻悻离开了船舱。
行船随着浣霞河水流，驶过北凉，距离武都仅有半日的路程，渐渐清醒的韩天慕回想起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仍心有余悸，但令他最为担忧的，或许是回到武都后，更加如履薄冰的前路。
入夜后，韩天慕难以入睡。行船不大，但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孟冲在行船周围加五艘护卫船，自己则一直守在船头上。
拐了八道弯的浣霞河，在拐第九道弯的时候，流入了武都城西。
换上护卫船后，一路上还算顺利，船离武都越来越近，船外还能时常响起一声声鸟啼，韩天慕心中的算是定了下来，船在离武都皇城最近的鲁林渡口停泊，一行人下船之后，辗转到最近的驿站，换了快马返回武都。
骑马穿过武都城东的护城河后，就是皇城入口，韩天慕早已换上了西厥军队的铠甲。高约十丈的虎掖门威严如初，半年前，韩天慕就是从这道门离开武都，一身便服前往寒川东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完整清楚地了解发生了什么。。
城墙碧瓦在冬日的光晕下显得更加神圣，城门之上两头银砌的猛虎让人肃然起敬，看着正中央“武功军威”四个大字，让韩天慕心中又泛起了一阵热勇，这座北域大陆最古老的城邦，经历了无数战乱，权力和欲望交织的帝王荣耀，血泪和勇气纵横的将相梦想。在西厥的统治下，武都最终会走上一条怎样道路？
虽已是入冬的气候，但浣霞河边仍是一片枫红，漫天的枫林也成为了游人驻足赏玩的景点。流进城内的浣霞河上，商船客船来来往往，河边商贾小贩叫卖，武都，这座经历过沦陷的城邦，依然沉醉在一片繁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