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椒

　　可惜，唐朝人弦峥的报仇行为，已经身处现代的张君君是一概不知。如果她知道在唐代有一个有情有义的舞姬为闺蜜报仇的同时也捎带着为她报了仇，就不至于气恨难平了。
　　生气，再加上沉水的心理阴影，张君君这次回来后，又出现了抑郁倾向，主要表现为食欲不振，一周下来瘦了七八斤，再继续下去很可能发展为厌食症。
　　因为医生的建议，张君君在现代停留了很久做康复，然而效果一般。
　　一个月后的某天，张君君突然想起之前的课题只完成了一半——她只体验了一把在富贵人家当妾的感受，还没有体验过在一般人家当妻的感受，无法针对孰好孰坏做出比较。
　　张君君好奇心一起，又跑去世珍找秦工，要求进行下一次穿越，并要求穿越为普通人家的正妻，反正也吃不下饭，还不如靠穿越仪里的营养渗透系统维持生命，说不定摄入的营养还能多点。
　　秦工听后想了想，说：“富贵人家的妾你只体验了一次，样本量为1，太小；P值为1，太大，说服力不足。这么说你可能不懂，我换种说法……”
　　“不好意思，”张君君冷不丁打断，“我本科学统计的。我就算哪天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了P值是什么。”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确定你知道P值太大是什么意思？”秦工明摆着不信。
　　“无法拒绝零假设，意味着无法确定被拿来比较的两样事物有没有区别。”
　　秦工吃了一惊，心里对张君君文化水平的轻视随之少了三分下去——他以前一直以为张君君是初中甚至小学文化。
　　“好好好，”秦工忍不住为张君君鼓掌，“所以我建议，趁着还留有当妾的记忆跟经验，再去体验一把。”
　　“这又不是什么严肃的课题，要那么准确的结论干嘛？我不管，我对妾这个身份已经没有新鲜感了，确切说，我是有心理阴影了，你被淹一次就知道了。这次我要换新体验，一定要换，我要穿越成正妻，年代的话……送我去早一点的时代，周朝。”
　　秦工说：“你知道做实验需要控制变量吗？这次如果身份转换成妻、朝代再转换成周朝，一下变了两个参数，那么，体验的不同究竟是哪个参数的改变导致的？？”
　　张君君一边悠闲扣指甲，一边说：“我不管那么多，你不给我设置成正妻和周朝，我就不干了。”
　　秦工又劝了很久，张君君就是不听，秦工只能放弃。
　　其实是假装放弃——当张君君躺入舱中、舱门关闭后，秦工抬手将婚姻角色仍旧设置为“妾”，家庭年收入也还是富贵水平。
　　秦工以前是绝对不愿欺诈客户的，现在之所以干得出这种事，是因为他真的很想得到有效的数据、推出有效的结论，以满足他正在追求的漂亮女实习生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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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君君穿越后调取记忆，发现自己只是楚宫中的一名御女，名叫白椒，还没有侍奉过楚王，怎么想都离正妻差得远。而且这里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而是郢都楚王宫。
　　张君君不认为秦工有胆子违拗自己的意思，自己穿越后会身处王室，一定是秦工忘了改家庭收入参数。
　　至于为什么不是正妻，她相信，既然自己说了要当正妻，秦工就一定会设置自己当正妻，现在不是，将来一定会是。
　　在王室当正妻，那可不就是王后么？牛啤！所以她只有一个念头，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早日当正妻。
　　这次，她的命就是被这一信念搞没的。
　　楚王室以瘦为美，当时史册中就有记录，直到唐代还有人写诗曰“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张君君身处的楚王宫就长期处在全员减肥这样一个生活氛围中。
　　为了追求极致的瘦、且同时不被饿死，后宫女子们采取了合作监督减肥模式——监督，不只是监督对方是否做到了严格自律，更要监督对方是否还有呼吸心跳。用武学术语来说，就是在为减肥修行者【护法】。
　　白椒怀着一份无比美好的当王后的愿景，动力自然是其他姐妹不能相比的——她每天从早饭里只数出来五十粒小米，从午饭里数出二十粒米，一勺鱼糜，为防止便秘再吃点当季蔬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饿得挺不住了就狂喝水。一起减肥的姐妹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天穿越过来的时候，白椒目测自己有八十多斤，照这样子吃了五天后，目测又减了十斤，平均一天掉两斤，效果奇佳。
　　张君君成就感爆棚，乐在其中，又坚持了两天后，开始出现幻觉——
　　她缺乏蛋白质，最想吃的是肉，同时又因为喝水多、吃饭少，体内电解质不平衡，通俗点说就是缺盐，所以本能向往咸味。两者一相结合，于是她眼前出现了一片一片的片好的咸肉肠。
　　她需要油脂，也怀念曾经触手可得的奶制品。两者一合成，于是她眼前出现了一坨坨奶酪。
　　她想吃水果，最好还是周朝时没有的水果；又因为饿，她本能的向往带点淀粉质的水果。两者一合成，她眼前出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榴莲。
　　最后是减肥者的终极向往——烤得焦香焦香的、纯淀粉制成的食物。于是，在几乎要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眼前出现的是一大块圆圆的焦黄的馕。
　　好在有护法一直在一旁监测其生命体征，护法是不会坐视她饿死的。
　　这天守在旁边为她护法的是左护法，也是她最好的姐妹，这让白椒很放心。
　　当馕在白椒眼前越来越闪亮时，她的魂魄已经在抽离身体的边缘了。护法发现白椒情况危险，即将陷入昏迷，立刻警惕起来，如往常一样，推了一把白椒，凑近问道：“椒姐姐，你得吃东西了，想吃什么？”
　　白椒一听到“吃”字，刚才在幻觉中看到的所有食物立刻开始在她模糊的大脑中盘旋翻转，浑然天成融为一体，生成一道起源于欧洲的菜肴。
　　于是，她用尽力气张开了龟裂苍白的双唇——
　　“必胜……”
　　左护法流下泪来——面前这位伟大的减肥卫道士，给了她极大的感染和鼓励。
　　护法伸手握住白椒的手：“好，姐姐既有必胜的信念，我一定成全姐姐！姐姐已经坚持了十天，只要姐姐确定能撑住，我绝不让他们把食物端进来引诱姐姐、让姐姐的努力功亏一篑……”
　　此时白椒已经听不清楚人话了，她用尽全力，只想把诉求说出来。
　　“必胜……”
　　“好！必胜！”
　　“客！”。
　　“渴了？哦，是是是，我立刻给你拿水来，多喝水就不饿了。”
　　左护法说着奔出去取水，回来后白椒已经魂飞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