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四海无水

　　千寻塔高耸入云，是方圆百里最高的佛塔，十六层塔身层层皆有大理石雕刻的佛龛，那佛龛中的佛像千姿百态，有佛，有菩萨，有天王力士，有的端坐莲花之上，有的手托净瓶，有的拈花微笑。宝相庄严，熠熠生辉。两座小塔南北拱卫，交相呼应，正如众弟子参拜佛陀。香客们看了，仿佛置身西方，佛光普照，忍不住俯身下拜，虔诚祷告。
　　顺着楼梯登上塔顶，乔庄成善男信女的苏让和虞期俯瞰江山，不禁赞叹不已。大理崇圣寺，数百年间的兴旺，自有一股皇家的威严。全寺绵延数里，颇为雄伟壮观。
　　山门广阔，广纳四方来客，数千信众一拥而入，却并不觉得拥挤，汉白玉的纹龙台阶，将皇家的雍容气度体现得淋漓尽致，那大雄宝殿、观音殿、弥勒殿、药师殿排布极为考究，东西厢房错落有致，法度森严。再看那后山，雕梁画栋，水榭楼台，应有尽有；那金刚杵，石雕像，相对而立，赫赫生威，这不是皇家园林又是什么？
　　“难怪以前那些皇帝都爱来这出家，这跟皇宫哪有什么两样啊，说不定还更好些，我还以为他们真的看破红尘了。原来是换个地方享福啊！”虞期见状，撇了撇嘴道。
　　“他们中有许多是治世明君，却偏居一隅，做个小国皇帝便沾沾自喜，不求进取，自以为保住大理臣民安居乐业就功成身退。从未有一个开疆扩土，引四方来朝，国威不显，军力不盛，最终还不是葬送江山，亡国灭种？”苏让似是对虞期的想法颇为赞同，想起自己的师门，心生感叹，这治国与治派皆是一样，武力与威名，缺一不可，否则早晚被人吞并。师父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此时刚到正午，距离沐昂所说的祭祀太祖，引开众僧还有半天的光景，苏让来到千寻塔顶，先对崇圣寺布局大致摸索一番，哪知看着这威严景色，竟心生感慨。
　　但令苏让欣喜的是，剑谱中所记载的那张地图，就是崇圣寺，无论建筑格局，都是一模一样，而图中所记载的剑诀埋藏地点，正是在那观音殿内。
　　白天，寺中所有大殿，香客们都能随意出入，观音殿并无武僧把守，只有些和尚坐在大殿两侧的蒲团上诵经，好像来往众人与他们并不相干。苏让与虞期进来后左顾右盼，凭着记忆，终于把目光锁定在当中那座鎏金观音像上，那观音头上戴着宝冠，赤着双足，甘露瓶没有像平常所见那样托在手心，而是握在左手之中，左臂下垂，右手做拈花状，持在胸前，身上的薄裙更显得端庄华丽。
　　“图上记载剑诀的位置怎么和这观音像重叠了？怎么看这金像四周，都没有一个能藏秘籍的地方，就算有，也绝不隐秘，这么多年来，也早被人拿走了。”苏让有些丧气，悄悄地对虞期耳语道。
　　“能留下秘籍的前辈又不会是傻子，怎么会随便藏藏，这里必然是有什么暗道机关，现在这里人多，我们不方便四处寻找，先想一想机关会在什么地方。晚上好别没头苍蝇似的乱找。”虞期想了想回答道。
　　苏让连声称是，这观音神圣高洁，僧众与善信哪个敢上前亵渎，机关设置在观音像上，倒是安全的去处，只是手指、脚趾、纽扣，似乎都是可以按压转动的位置，也不知哪里才是机关消息所载，苏让记心好，也不挑剔，全都一一记下了，只等晚上前来尝试。
　　当夜，沐昂随兄长沐晟前来寺里祭祀，文武百官，一齐驾临，俨然就是个天南的小朝廷，如此气派，众僧岂敢怠慢，寺中无论是住持长老、习武僧人，还是那挑水扫地、种菜烧火的头陀，都一并前来迎接，与沐昂所说的计划一样，苏让虞期再次潜入观音殿，一切说不出的顺利，一路上不但没有武僧阻挠，就连人影也没看到一个。
　　“十指都试过了，全是死的，动不了的。”虞期叹了口气说道。
　　“莲台呢，每个花瓣咱们都找找看。”已经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苏让把自己白天猜测过的机关几乎一一尝试了一遍，却没有任何收获。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纽扣、发髻，实在不行，我再试试这佛像本身是不是转的动。”苏让到处摸索着，显然有些焦躁了，祭祀只有两个时辰，虽然不短，可也绝对不长。如果今晚不能找到剑诀，下次再想进来，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总不能明年再麻烦沐昂一次吧。
　　乌云渐渐飘散，一轮仍旧明亮的圆月光辉四射，透过窗棂，这观音像被照得通身金光闪烁，如同佛陀显灵，只有那斜持的净瓶内部中空，黑洞洞的。
　　苏让突然想起了什么：“最后没解开的诗句——‘拈花笑尽人间世，四海无水见机枢’，虞期，这菩萨手中这净瓶，与四海有什么联系。”
　　“自然是有的，传言观音菩萨手中羊脂净瓶，可容纳四海之水，深不见底。你有这诗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得姐姐废了这么多力气，‘四海无水’，说得一定就是这净瓶了。”
　　“那孟前辈的诗句，前言不搭后语，我又怎知他说的是写什么。”苏让挠挠头，苦笑着说道。他一跃而起，便欲旋转观音手中那净瓶，谁知内力到处，净瓶纹丝不动，竟是与手部一体雕刻而成，并不是什么机关。
　　“什么嘛，难怪奶奶一口一个姓孟的，连名字都不叫一声，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留个线索，都要引人误入歧途，只怕那剑诀根本就不在这观音殿。”虞期没好气地抻了抻胳膊，刚刚这一会，她也找得累了。
　　苏让却沉吟不语，在观音像前踱来踱去，忽然，他眼前一亮，抽出虞期长剑，对准净瓶飞掷进去，却没听到任何金石碰撞的声音，长剑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净瓶之中，一动不动。
　　只听“轰隆”一声，观音的薄裙缓缓褪下，裙下并没有露出腿来，而是另一层鎏金的裙摆，不同的是，这层裙摆并没有珠帘玉佩，光滑平整了许多，点亮火折凑近一看，却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小字。
　　苏让细细一读，喜出望外，这些小字，似乎正是九诡剑法的剑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