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

　　“阿珏，起来了，你看你，早饭不吃，午饭不吃怎么连晚饭也不吃了。”
　　朦胧间仿佛又听到了老妈的唠叨。
　　“捏了你鼻子好半天才醒，你这么能睡，我叫你小猪好了。”转眼又听到了一道调皮的女声，是李盈盈，她的声音有着一种独特的空灵。
　　“死猪，以后不许你午睡，知道吗，你特么打个呼噜全班的人都被你吵醒了。”书本砸在脸上一阵抽痛，“半仙是吧，我看你就是一头猪，还打盈盈的主意，真当是猪八戒还以为自己天蓬元帅呢？”
　　千珏被尿憋醒，坐起身才发现被子一如既往的掉在了床下，不知何时窗外艳阳高照，早已无法直视。
　　看看手机已经是八点半了，连忙穿衣洗漱还难得的冲了个头，只是吹风坏了擦得半干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从家里到小米家约摸一个小时，再从小米那儿到酒店也是一个小时，算了一算时间还是挺紧的，也就不打算煮泡面了，反正中午有一顿大餐等着自己。
　　上班高峰时段的d市，车轮滚滚，人流熙攘，马路上横七竖八，车阵也是一样大排长龙，红绿灯几乎失去意义，路人在马路中央任意穿越，车子一步一蹭慢慢地磨着，千珏看着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碾了个无数遍，公交车上挤得是密密麻麻。千珏很快热出了汗，断断续续的抱怨声响起，虽然声小却仍然是声声入耳，千珏心里也明白，这些抱怨有一半是赏给自己的。
　　“妈妈，我好热啊。”
　　一个小女孩哭了起来，虽然叫着妈妈可是眼睛却是盯着千珏。她母亲的眼神也有厌恶之色，千珏看小女孩儿热红了脸担心她真的中暑，尽量的往后又挪了挪。
　　“死胖子，你看看你把我家小孩儿挤成什么样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大妈又伸手推了推千珏，见推不动又低声质询，“你这人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
　　她的浓妆被汗水浸花，倒像是站在台上一个唱小丑戏的，千珏不想跟她争论又尽量往后退了退。
　　“小伙子，你就往前挪一挪吧，我这把老骨头没几滴油能给你榨的了。”
　　刚刚被他让座的老人也是一脸语重心长，他的脸上就仿佛写着你好人做到底，离我在远点。
　　只是车上人头攒动，又哪里还能动一丝一毫。
　　“半个小时了还不下车，真不知道你要去哪。”大妈再次埋怨，她提了提胸口塑身衣，绷出了一股狐臭味。
　　千珏没有理她，他的一身也同样被汗水浸透，不过跟别人不同的是，他浑身冒着的都是冷汗，从他上车开始就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心悸，有着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车窗边，日光格外扎眼，晃得他一阵头晕眼花，被大妈的味道熏久了，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照这个速度确实还不如走路来得更快一点。就在下一站下车吧。
　　“大哥哥，对不起。”
　　身后响起小女孩儿怯怯的声音，千珏报以一笑，却见那大妈拍了拍小女孩儿脑袋。
　　“瞎说什么呢。”
　　公车离去，甩出一股青烟，千珏立马就觉得胸前一阵憋闷胃里的翻腾再也忍受不住。
　　“呕......”冷热交替之下千珏直接吐出了一股酸水，只是早上没吃饭，肚子没货，他扶着身边的垃圾桶正干呕着，忽然听到连串惊天巨响，玻璃的碎裂声，以及行人的惊呼，余光一瞥，整个人瞬间呆滞，不知何时刚刚的公车竟然在前面拐角处爬上了人行道整个车身撞破了护栏栽下了桥，数秒后轰隆的巨大落水声震入耳膜，千珏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出事了！”
　　“有车掉河里了！”
　　“快打110啊！”
　　行人奔走惊呼都跑了上去，驻足围观。
　　千珏愣了一会儿，心里一阵后怕，刚才自己就在车上，司机也没有什么异常，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那公交这么会突然变道栽进了河里。千珏只感觉脑袋愈发晕眩，踉踉跄跄的也跟了上去，在看那河面，只剩一截车尾还留在河面，不过看情形也马上就要沉入水中了，如果不是损坏的栏杆还映在眼里，谁又敢相信这一车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这一车人完了。”
　　“司机眼瞎了吗往河里开？”
　　“快报警呀。”
　　“等消防过来，估计也只能打捞尸体了。”不少路人纷纷摇头，眼睛里都是惋惜，却没有一个人想要下去施救的，还有一些人甚至拿出了手机来记录下最后的画面。
　　“哎，你看那好像有个人。”
　　“哪里？啊......他不会是想跑下去救人吧。”
　　“开什么玩笑，这虽然是岸边但最近可是下了好几场暴雨，就算是边缘这河水少说也有七八米深，没看那车立马就要沉下去了吗？”
　　千珏没有理会耳边的闲言碎语，他沿着一条护坡的台阶奔到了河边，把画和手机放在岸上，深吸一口空气，随手抄起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径直的往河堤滑下一头就扎进了水里，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救出车上的那个小女孩。
　　冷汗被水一泡，千珏只觉得脑袋又疼又涨，还是不停的挥力朝着公车落水的方向划去，而此时整个车身都已经沉在了水面之下，毕竟不是封闭式车体，进水肯定是同时间发生了，一车人命在旦夕，好在千珏离车并不远，数十秒间他就已经来到了落水点。
　　车身就在他脚下，他往下潜着，手摸到了车窗，跟着整个身体也贴到了车前，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一张目眦欲裂的人脸，正是之前的那个老头，此刻的他被人像叠罗汉一般压在窗前，四肢都被挤得无法动弹，只有眼睛和嘴张到了极限，眼睛已经开始泛白，浑身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很快紧扣着玻璃的双手软了下去，人也跟失了魂一样往车内跌去。
　　短短数秒就已经有一个生命就此消逝，千珏心里万分焦急，不遗余力的在车内扫视着，而手上也不停的用着鹅卵石砸着玻璃，一下，两下，三下，可是无论千珏怎么用力车窗就如铜墙铁壁般纹丝不动，这河水的阻力至少把他的力道卸了八成。
　　而小女孩儿的身影也没有被他寻着，“咕咚咕咚”一慌之下千珏连呛了好几口河水差点把手里的石头丢了，他知道在耗下去自己也铁定玩完，虽然他不怕死，可是现在还不想死，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余光之中他看到了一名妇女，正是之前的中年大妈，也是那小女孩儿的母亲，她的手里抱着的正是那小女孩儿，只是两个人都已经昏迷过去，被还在挣扎的其他人挤在了厢尾，被最后一排座椅给夹着。
　　千珏三两下游到车尾他只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虚脱，肯定是没有力气砸开窗户了，如果现在上去换气，他能活命，而车沉到河底小女孩一定必死无疑。
　　算了，就看天意吧，千珏紧闭牙关用出了他积攒的最后一点力气，却听一声闷响玻璃竟应声而碎了，而同时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瘦削青年瞬间涌了上来，他的脸涨得铁青，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把破窗锤，他两手胡乱的挥动，一锤直接朝千珏挥了过来。逼开千珏后就拼命往水面游去。
　　你大爷的！千珏被瘦削青年这一下差点砸进了车底，好在吨位摆在这儿，他立马稳住身形朝着车内的小女孩拉去，却没想到小女孩被她母亲死死抱住，根本拖拽不动。
　　我的天，快放手啊你，千珏在心里狂喊，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即使他不怕死，身体的本能也会驱使他放弃营救，千珏奋力的拨动这妇女的手臂，生死之际，那女人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睁开了眼睛，千珏趁此机会朝她猛眨了眨眼，终于感到手中一松，小女孩儿被他拖了出来，那妇女嘴角弯了一下看着离开的身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一滴不知为何意的泪水随着河水飘散流逝。
　　再次重见光明，千珏来不及大口喘气，挟着小女孩儿游到了岸边，沿着河堤缓缓向上爬去，一群人正在河边围观见有人上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慌忙上前帮忙。
　　“有没有会急救的！”千珏冲着人群问道。
　　“我会！”人群中也很快有人响应，一个年轻女孩儿站了出来。
　　“快，把人交给我。”
　　女生见小女孩儿呼吸已经停止，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跟她做起了吐水急救，跟着就是一下又一下的人工呼吸以及心肺复苏。
　　不一会儿，小女孩吐出一口水，眉头蹙了蹙睁开了眼睛。
　　“好了，我建议还是把人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女孩高兴回头张望人群之中却哪里还有千珏的影子。
　　千珏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里显然已经没他什么事了，离婚宴开始已经不到2小时了，他没时间再接小米只好直接把地址发给了小米让她先过去，自己则迅速赶回家去准备换一身衣服，此刻的他也不敢上公交了，匆匆的招了一辆的士就准备上车，而就在此时却有三四个人围了上来，千珏吓了一跳，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先生不要误会，我们是新城报的，希望借用您一点时间对您进行一个专访。”
　　千珏愕然才发现有两个人拿着的正是摄像机。
　　“我们对您舍己救人的行为非常敬佩，所以我想问问到底是什么力量驱使着您做出如此英勇的举动。”
　　这家伙倒是开门见山估计是想第一时间弄个头条，可刚刚才见到几十条鲜活的生命消逝眼前，即便是救出了一个人，千珏也不认为自己是个英雄也没有这份闲心，“你们搞错了，我没有救人。”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谦虚，刚刚我也瞧见，您救出小女孩就默默离开，我真心希望这世上少一些无名英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称得上是我辈楷模，应该被我们广大市民所了解和宣扬啊。”中年男人显然是不吃这一套，脸上笑得跟向日葵一样。
　　相机的快门不断的咔咔响着，千珏知道不说些什么怕是不能轻易离开，只好理了理衣襟正色说道，“我叫方君逸，刚刚从m国留学回来。”
　　“原来先生还是海归，没想到刚一回国就做出如此壮举，由此看来先生对祖国是由衷的热爱啊。那么......”
　　千珏伸手制止了中年男人随即露出一脸不悦，“如果你们有心，请你们马上去现场，那里或许还有幸存者亟待救援，也有遇难者的家属需要你们联系，宽慰，还有请你们顺便问问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我推下水的，你看我这身雅尔戈，全都毁了，真是倒霉透了！”
　　“谢特，忒瑞博。”
　　千珏咒骂着拉开了车门，留下了一脸错愕的四人扬长而去。
　　“回现场吧。”。
　　“社长，那这个人咱们还要报导吗？”
　　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手大声道，“当然要报，题目我都已经拟好了，震惊，留学海归救人实非得已，幕后推手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