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子在何处?

　　小城，小院。
　　“哎哟，你让开点，别挤着我！”
　　“谁挤你了，是你又长胖了吧。”
　　“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嘘嘘，都别吵了，安心看着。”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响起，四个穿着相同衣裙的少女才停下斗嘴，老老实实的趴在门上，睁大眼睛，看着房内。
　　“你们说，这次能不能成？”有人轻声问道。
　　“应该没问题，红红平日鬼点子最多。”
　　“我还是觉得悬，少爷的脾气，谁都猜不透。”
　　“唉。”
　　一声叹息过后，众少女再次归于无言。
　　房内，床榻之上，袁子潇一脸的郑重。
　　木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少女们的声音传入了袁子潇的耳朵，却没能传进他的心里。
　　他的心思，此刻全然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那也是个少女，衣裙与门外那几个一模一样，只是她并不说话，也不乱动，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沿上，双腿并拢，十指交缠，俏丽脸庞偏向一边，面带红晕，睫毛轻颤，一副娇羞模样。
　　“希望能够成功……”
　　袁子潇在心中默默祈祷了两遍，然后对着少女一点头。
　　“开始吧。”
　　“嗯。”
　　少女轻轻点头，双眸微抬，看了袁子潇一眼后，红唇轻启：
　　“夫君~”
　　这声音甜美软糯至极，若是常人，只怕心都要一瞬间化掉，袁子潇却是明显的愣了一下。
　　“夫君君~”
　　少女又叫了一声，面上羞红更甚，美艳不可方物。
　　但她却没有胆怯，一双大眼对上袁子潇目光，红唇又启：“叫我~”
　　“嗯嗯。”
　　本该主动的袁子潇此刻倒有些紧张，连连点头，看着眼前的俏丽面孔，喉结翻动，嘴张得有些急：
　　“娘……”
　　少女睁大了双眼，期待着他把剩下那个字说出。
　　“娘……娘……”
　　袁子潇嘴巴张了又闭，却似口吃一般，只是重复着这一个字。
　　“夫君别着急，慢慢来。”
　　袁子潇一点头，咬咬牙，一瞪眼后，声音骤然拔高——
　　“娘！”
　　“扑哧！”
　　少女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急忙咬牙憋住，可笑意已汹涌而至心头，实在忍不住，便用小手捂住肚子，往一边滚去。
　　“咯咯咯，少爷，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咯咯咯。”
　　她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半点没有刚刚娇羞的样子。
　　“唉。”
　　见状，袁子潇也没有恼怒，只是长叹一声，仰面躺倒，心中甚是无奈。
　　又失败了。
　　“我都快愁死了，你还笑！”
　　“少爷你老是叫娘啊娘的，任谁都顶不住啊，咳咳。”少女说完，干咳两声，却是憋住了笑，爬了起来。
　　“这一个时辰里，什么高冷的，温柔的，可爱的，还有刚刚那娇羞的，几乎所有新娘样子都演遍了，可你一个都不满意，我可演不动了，再演，不是累死，就是笑死。”
　　“也不知道少爷是梦见什么样的神仙娘子了。”
　　“啧，我也不知道。”袁子潇摇了摇头，大感郁闷，又是长叹一口气。
　　“嗤。”
　　那少女看他这个样子，又是感到好笑。
　　袁子潇白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少女闻言，便利索下床，走出几步，眼珠却又一转，冲门外高声喊道：“静静！静静！”
　　“诶！”
　　伴着一声清脆回应，房门被推开，一个相貌也是俏丽的少女把头探进门内。
　　“叫我做什么？”
　　“少爷想你了，诶诶！”
　　叫人的女子正笑说着，突然感觉身子一轻，低头一看，却发现袁子潇已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啊啊啊！”
　　她又痒又怕，双手不停拍打，但还是被袁子潇几个大步送到了门边，只觉身子又一轻，便被甩到了外面院子中。
　　“哈哈，诶诶！”
　　那静静正笑着被甩出少女，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反应过来后，已被袁子潇一只大手按住了脸，下一刻，便被一下推出了门。
　　咣！
　　房门被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少爷你个死直男！”
　　袁子潇自动忽视了门外静静的高声娇呼，自顾自叹着气，垂着头，走到床边，然后躺倒。
　　“怎么就找不到那种感觉呢？”袁子潇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
　　事情的起因，乃是昨晚自己忽然做了个与人成亲的美梦，梦中自己竟然有一个仙女一样的娘子，一声夫君，让自己得到了十五年来最大的快乐，醒来后，他便陷入了魔怔，难以忘怀那种美妙感觉，便拉着院里几个丫鬟给他演个他想要的娘子出来。
　　可自早到晚，几个丫鬟演了数百次，却连能让袁子潇顺利喊出娘子两个字的都没有。
　　倒也实在怪不得丫鬟，就是他自己，都只记得那感觉很美妙，那梦中娘子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也说不出来。
　　“唉，娘子在何处啊？”
　　又是一声叹息，袁子潇闭上了眼睛。
　　门外小院内，丫鬟静静看了看房门，揉着自己的脸，一声娇哼，回过头，对着先前叫自己的少女翻了个白眼。
　　“红红，都怪你！”
　　后者正拍打着身上灰尘，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我还不是想哄少爷高兴点。”
　　“嘻嘻，我早就说了，咱们这样是没用的。”一道清亮声音响起，却是另外一个丫鬟。
　　“少爷这是得病了，我们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得病？什么病？”
　　“思春病！”
　　“哈哈哈。”
　　那少女一语既出，引得红红静静和另外两个少女都娇笑起来，院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什么事这么高兴？”
　　正是欢乐时，突有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将众丫鬟吓个不轻，急忙散开站好，恭敬向来人行礼。
　　“袁管家。”
　　“嗯。”袁贵点点头，看着少女们嘴角还是有掩不住的笑意，一张严肃的脸上掠起一丝无奈。
　　他径直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床上袁子潇听到声响，动也不动，问道：“老鬼？”
　　“臭小子，时候到了，上街去，这可是最后一次了。”袁贵说得平淡，但他清楚袁子潇接下来的反应，把话撂下便转身出门。
　　果然，床上袁子潇听到这话，急忙爬起，抓起桌上一根紫色洞箫就往门外跑去。
　　“老鬼等我！”
　　看着袁子潇甩着衣袖大步走过，院内少女互相看看，都忍着笑，齐齐欠身行礼。
　　“少爷再见。”
　　……
　　小镇逢佳节，举城皆欢庆。
　　袁子潇慢步走在夜市街头，所过之处，来往行人纷纷行礼问好。
　　他们说着热切的话，面上笑容也很灿烂，只是隔着一丈距离就开始行礼，似乎是有些太过了。
　　袁子潇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一半时间用来看路，另一半时间则落在天上。
　　适逢佳节，夜空中有灿烂烟火，绚丽好看。
　　袁子潇仰着头，看着烟花，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嘴角笑容带着些傻气。
　　跟在他身后的袁贵看到他这样子，忍不住笑他：“这放烟花，少说你也看过几百遍，怎么每次都这痴样？”
　　闻言，袁子潇头动也不动，淡淡回了句：“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袁贵乐了。“我可从来不喜欢看烟花。”
　　“你喜欢看隔壁王姨……唔……”
　　袁子潇话还没说完，嘴已被冲上来的袁贵堵住。
　　“大人的事，你懂什么！”
　　袁贵反复确认刚才的话没旁人听见后，才松开了袁子潇，瞪着眼说了句。
　　袁子潇懒得理他，擦了擦嘴，目光又回到天上，看着一个个烟花燃起又熄灭，一片片夜空被照亮又黯淡回去，又笑了起来。
　　袁贵喜欢看王姨，按红红她们说，是因为二人两情相悦。
　　他喜欢看烟花，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袁贵虽然还是瞪着眼，但看袁子潇这么笑，目光倒也柔和起来。
　　他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艘大船上，他与大哥袁富并肩站着，也是目光柔和地看着袁子潇。
　　只是那时，后者还是个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婴儿，天空中有的也不是五颜六色的烟花，而是浩瀚无际的紫气。
　　“你啊……”
　　“你不是有个能刻印影像的石头？借我用用。”袁子潇的话语将袁贵从回忆中拉回。
　　“元影石？没带。”
　　“你以前可是天天石不离身。”
　　“今天走得急，忘了。”袁贵说这话时，语气倒是忽然弱了几分。
　　袁子潇倒也没在意，又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袁贵暗自松了口气，笑道：“我说，你小子胡说倒也没事，别惹祸就行。”
　　他话音刚落，嘴角笑容还没来得及散去，就看到袁子潇忽然停了下来，一转方向，大迈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