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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梓白马西去河内，经过泉州时阿蛮所乘的商船还没到港，神经粗条的沐女侠并未在泉州停留，而是快马加鞭还要往前追赶。
马比船快，注定这一路江湖在泉州错过，当阿蛮下船后，港内有人传话，说是李家二小姐来过，然后又骑马西去。
阿蛮挠头憨笑，心中再无阴霾，他使出全力，依旧是用双腿奔跑的方式，像西北大漠第一次追赶李沐梓那样，寻着白马的轨迹和心中奇妙的感应，他再次埋头狂奔。
这一次，阿蛮速度更快，因为他前所未有的高兴。
二姐再入江湖，李长乐有过一小段时间的患得患失，他不太喜欢这种伤别离的感觉，这会让他莫名孤独。就像他很怕徐妍儿某天饿死冻死在破祠堂，所有的失去都是痛苦的，他李长乐真正拥有的并不多，未来也很难增加多少，这种东西叫情分，跟土地和财富不同。
小丫头今天又来送柏树油，她把柏树油全都揉搓成同样大小的丸子，等着李家管事付给她同样数量的铜钱。
“你为什么都把他们搓成油球儿?”李长乐亲自拿着铜钱走出偏门小巷。
“因为我无聊没事做呗。”徐妍儿见到来的是李长乐，脸上多出几分笑意：“我前几天捡得更多，不信你去问管事的，今天只有五十八个，是因为我都没有认真去找。”
小丫头在李长乐面前总是不由自主的想逞强，她哪儿是没认真去找，分明是跑遍了长乐城周围所有的柏树林。
原本大大小小有七八十个，只是等她揉成一团后，再分成同等大小的均匀团子，数量就缩水了一小半。
“用我教给你的办法，只管记住破开树皮的位置，天天都能收到许多。”
“那样就没有惊喜了！”徐妍儿撇嘴。
“没有惊喜但是可以多赚铜钱，你不喜欢铜钱吗?”李长乐接过徐妍儿手里的均匀油球，然后数给他五十八枚铜钱。
“我当然喜欢。”徐妍儿一边小财迷似的数着铜钱，一边对李长乐说。
李长乐看到小丫头一丝不苟数钱的样子，故作气恼道：“我还能少给你不成。”
“这是规矩。”徐妍儿同样是一丝不苟的语气：“加上今天的，我总共已经存下了1560枚，等我存够两贯钱，我就带着钱去找我爹。”
听到小丫头这话，李长乐哭笑不得，心里有些醋意，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你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怎么去找他，你以为带着两贯钱就能走到边关战场上去。”
“我知道他的名字。”徐妍儿脱口而出：“我听我娘的话，所以一定要等到他，他不来我就自己去找。”
“找到他之后呢？”李长乐问。
徐妍儿把铜钱放进腰间沉甸甸的小布包后说：“让他回来给我娘磕头，让他亲口跟我娘解释，为什么一直都等不到他回来。”
李长乐斟酌良久，终于还是讲出那句话：“或许他也想回来，只是再也回不来了而已。”
“你是说他已经死了?”徐妍儿的声音很平静。
李长乐本以为自己应该讲得更含蓄一些，却不曾想小丫头直截了当的讲了出来，听语气好似也不会因此太过伤感。
“也可能只是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
“他不会死，我娘说过，他很有本事，不可能死在战场。”徐妍儿回忆起她娘，情绪才会有些低落：“李长乐，你说两贯钱走不到边关，那需要多少钱，三贯吗？”
“三百贯你也到不了。”李长乐叹出口气又说：“以后我带你去。”
“真的?”徐妍儿兴奋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半年、一年、三年，我也说不准。”李长乐讲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确实不敢肯定。
至少手里要有几百几千装备精良的家丁，至少要让他不牵挂家里平安。然后，他才会走一趟边关战场即便不为了建功立业，也要帮小丫头去找一找她那个没良心的亲爹。
“一言为定！”小丫头捏紧拳头：“李长乐你不准骗我。”
“一言为定。”李长乐郑重其事地讲出四个字。
突然，徐妍儿伸手牵住李长乐，小手黏糊糊的，还沾染着柏树油脂，蹦跳着往大街上跑。李长乐不明就里，被牵着快速挪动脚步，终于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货郎面前停下。
徐妍儿在腰间抠了半天，才抠出四枚铜钱，跟货郎换来两串糖葫芦。
“我听人说过，吃人的嘴短，从此你就欠我一份人情。”徐妍儿的动作很有仪式感，她把冰糖葫芦递到李长乐面前。
李长乐接过冰糖葫芦，咬开山楂果，满口酸甜。糖汁在嘴里融化，化为永远难忘的味道，一个誓要履行的承诺。
徐妍儿用两文钱买下李长乐一份人情，这份人情让边关战场提前出现一股散兵游勇。这支自称家丁奴仆的杂牌队伍，装备精良，大杀四方，就连完颜阿骨打最引以为傲的铁骑猛士都不敢与之正面硬刚。
“现在放心了吧！”李长乐咬下最后一枚山楂看向还没舍得开动的小丫头。
“嗯！”徐妍儿重重点头。
“我府上还有好几间留给丫环住的屋子，冬天我怕你冻死在祠堂，不让你白住，得帮着干活，就像你帮我去林子里捡柏树油。”
徐妍儿愣在原地，好像是在面对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实际上她从来没有自己做出过什么重大决定，住在祠堂是她娘让她在哪儿等她爹来接她，想要带着两贯钱去边关，也是同样的理由，就连活着也是如此。
“如果某一天我突然决定要走，你不住得近一些，我恐怕会忘了带上你。”李长乐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拐骗小姑娘的坏叔叔。
“好！”徐妍儿终于下定决心：“但是我不会像其他丫环一样叫你少爷，我说过一直都叫你李长乐。还有我是不会一辈子都留在你家当丫环的。”
“没问题，就叫我李长乐，等找到你爹，我也让你跟他走。”李长乐爽快答应，他没小丫头那么多心思，就是想着能让她长久乐观地活着。
“我也不会跟他走。”。
“那你去哪儿?”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呗，等我长大些我肯定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