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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难道忘了我们为什么离开兴国坊，你真相信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会懂得更高明的灌钢法。”龙二很了解自家大哥，自从看了那张麻皮纸，他就一直心不在焉。
龙一不是不擅言语，而是懒得开口搭理人，这位从兴国坊出走的首席匠工，自有他的傲气。
“我只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想到用钢弓做弩，想要让钢铁的弹性满足制成弓身的条件，太难了。画在弩弓两端的活轮，和拉弦绞盘，才是这具机弩的精髓，如果真能成功，必然箭速奇快，威力无穷。单单是这般巧妙的构想，就比朝廷兵部军需处的所谓大匠工要强。”龙一停下手中活计，忍不住再次拿起麻皮纸。
“大哥，你还是放不下！”龙二笑道：“我看到纸上画着弓弩，就知道你会扛不住，没想到离开了兴国坊来做铁匠，都还能遇到有人找你造弩。”
“所以你问我是不是忘了为什么离开兴国坊，我当然没忘。兴国坊既然兴不了国，留在哪儿又有何用，还不如来这边海小城做个打铁匠。利刃强弩，才是战场上的硬道理，他们不是不懂，而是不愿，是怕，怕我们下九流站在了他们读书人头上。就像你说的，我也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找我造弩，而且还是钢弩，所以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在国都朝廷，他们不许我做，来到偏远小城，却有人问我能不能做。”龙一苦笑。
“大哥感觉遇上知音了吗?”龙二调笑道：“那不如我们就跟他干了吧！”
“眼红人家的银票?”
“那倒不是，只是有一种感觉，感觉他能帮你把想做的事情做成。”
“他这把机弩，比我构想的还高明，只是想要批量制造装配军队，却是不可能。即便有更高明的灌钢法，也只能更快炼成有弹性的钢，节省下千万遍敲打的时间，但是机括部件需要精琢成型，耗时太久。”龙一想做的事情说来很简单，他想给抗辽抗金的大宋军队，装备上更好的刀，更强的弩。
“哎，现如今就算我们做成了，也呈递不上去。”龙二叹息。
“后不后悔?离开兴国坊，跟着我来这里打铁。”龙一问。
龙二摇头道：“谁让你是我大哥呢！我从来都是听你的。”
“后悔也晚了。”龙一在龙二胸口砸了一拳，两兄弟相视而笑。
龙记铁匠铺又如昨日那般金铁交响，铁条被敲打成铁片，铁片卷打成铁管，反复加热，反复锤打。
终于，四棱方锏棍赫然成型，与李长乐心中期待的样子差别不大。第二天来到铁匠铺只看了一眼，李长乐就拍板敲定，并全数付了银子，当第三天看到成品时，李长乐更加惊喜，技法工艺出乎预料的专业。
龙一问龙二后不后悔离开兴国坊，其实是他有些后悔了，他觉得或许他再坚持几年，说不定朝廷就会拿出银子，让他只管去做。
每当北方传回金军袭扰边境的消息，长乐城的打铁汉子，都会连连叹息。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城地主家的公子跟他讲：我暂时没有成千上万的军队，只有几十个家丁，和十二条商船，你先来为他们打铁如何？
李长乐用铁管弹丸黑火药彻底征服了龙一，各自欢喜。李长乐欢喜自己找的铁匠原来是兴国坊走出来的大匠工。龙一欢喜如果能铸成无缝的铁管，将会创造出何等强悍的神器。龙二欢喜李家公子不仅要建个更大的铁匠铺，未来还要不计银子弄出个李家的兴国坊。
最后这话实在大逆不道。
李长乐买下城外一处旧庄园，作为新铁匠铺的据点，龙一龙二合力赶制四棱方锏棍的同时，李长乐也开始教他们灌钢法的妙用。
所谓灌钢法，说简单些就是生铁和熟铁的融合渗碳，增加熟铁中的碳含量，从而铁炼成钢。
原理和操作手法很简单，无非就是想办法让生铁融化成高温液态，与熟铁表面有更亲密的接触，从而加速渗碳反应。
难点在于达不到能让生铁融化的温度，想要得到碳含量正合心意的钢，还要不断实验生铁和熟铁的配比。
李长乐从富源商号运来一筐黑亮石头，正是提升灌钢效率关键所需的煤炭，是富源商号机缘巧合下从边关带回。据说在蒙古和金国某些地方，遍地都是这样的黑亮碳石。
煤炭加风箱，温度猛涨，李长乐亲力亲为，终于成功试验出完美配比。
钢片折而不弯，卸力后自然复原，龙一龙二叹服，立即上手，按照配比融铸，果然是相同效果。
“按照如此办法，我有把握一日内就能锻造出一把绝品刀剑，何需千百万锤重复敲打。”龙二惊呼。
“仍然需要锤炼以祛除杂质，原理方法大概就是这样，还有很大改良空间，你们自己研究去吧。”李长乐拍打掉身上煤灰，努力这些天，终于有了成果，顿时成就感爆棚。
龙一龙二本就是巧匠出生，打铁冶金只是他们所掌握的技艺之一。他们很清楚，真正宝贝的东西，应该是那些黑亮石头才对。顾不得是不是怠慢了李长乐，两兄弟此后便全身心投入到了对煤炭的研究上。
再往后半月。
李家富源商号另一艘商船已经再次启航，经明州北上汴梁。
李府家丁已经统一配发了四棱方锏棍，陈良赵孟则额外配给有短柄朴刀。一时间，绕城操练的李府家丁，激情更盛，脸上有了英气、傲气。正应了那句给我李长乐看家护院的下人，走出李府也将是人上人，这帮家丁第一次有所触动。
小丫头徐妍儿这段时间赚了一大堆铜钱，已经数过七八回，足足有285枚。
相比之下，李长乐反倒落得清闲，只有龙一龙二追着他要过两次煤炭，得知上次已经全部运到新铁匠铺后，也不再纠缠。
李长乐保证下次富源商会再北上贸易时，一定会雇佣马队带回来更多。。
实际上李长乐早就有了算计，等他实力足够时，一定要直入蒙金，占几片有露天煤矿的土地。
煤田也是田，而且还产黑金，这样的地主也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