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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地主和海王 / 第1章:大难不死

第1章:大难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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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时,福州领辖长乐县内,李氏祖传家业,有良田万亩,旺铺百间。除此之外,还有私船走海,贸易瓷茶棉绸,可谓富甲一方。
  此时李家内宅,李向儒上座主位,手里捧着润玉茶碗,穿一件青绸长衫。头冠嵌有宝石,腰间配有玉吊,脚上穿着丝履,全身透着股富贵气息。
  “方郎中,犬子果真已无大碍?”身宽体胖的李向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用词像个读书人,却终究难掩担忧之色。
  “李少爷身体不见半点不妥,只是......”方郎中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李公子才遭大难,吩咐下人准备些培元固本的吃食,滋补一番总是好的。”
  “方郎中你摇头作甚,有话不妨直说。”李向儒顿时不悦,心里暗骂这故弄玄虚的老东西,莫不是觉得我这些天经历的大起大落还不够多。
  “李老爷宽心,令郎身体确实无碍,甚至单从老朽号脉来看,比之从前还要更好。老朽难解其中缘由,故才摇头,福兮祸兮,果真是福祸相依。”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借方郎中吉言!先行谢过!”李向儒终于喜上眉梢,放下茶碗起身拱手。
  主家起身,自然有送客的意思,方郎中活了这把岁数,哪能看不明白,连忙背上药箱还了一礼:“时日不早,老朽先行告辞。”
  “泰安,替我送一送方郎中,别忘了向账房支取诊金。”李向儒对着门外吩咐,李府管家泰安应声而来。
  待得泰安送着方郎中出了内堂,身后又悠悠飘来李向儒的声音。
  “方郎中吉言,额外再添十两利事,还有那固本培元的吃食,泰安你一并出府买了。”
  老管家泰安嘴角薇勾,少爷平安,老爷高兴,他也开心。
  自家事自家知,李家上有两位小姐,向着菩萨才求来位公子,自然是宝贝得紧。用自家老爷的话来说,我这偌大一份家业,若是落在外姓人手里,必然死不瞑目。傻人有傻福,太聪明反而败家,他李长乐吃十辈子的桂花糕,才几两银子?
  这又何尝不是自家老爷的心结,小公子少时敦厚,如今二十岁,依旧敦厚。
  这傻小子若是像大小姐一般,学得了琴棋书画,满腹经纶,博古通今,做个家财万贯的风流才子,该多好!
  再不济像二小姐那般嚣张跋扈些,带着顶天大几张银票,夜夜青楼买醉,争那风月,也好歹算个纨绔公子,何至于让人背后指着骂傻子,讲他李家报应不爽。
  越往深处想,泰安脸上的笑意就越少,略微失神,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账房。
  见方郎中一脸尬笑,泰安立即掐断思绪,从账房取了银子,嘴中呢喃:“我这是忧哪门子心!”
  “老朽耳背,泰管家说啥,没听清!”方郎中直勾勾盯着银子,对于那十两利事钱,心中已然有了安排,一想到春归院那些个勾人的小娘皮,便有些迫不及待拿钱走人。
  “固本培元的吃食,当选何种最佳。”泰管家恍然,分出银子交给方郎中并问道。
  “自然是上等的金钱肉!”方郎中脱口而出,见泰安不明就里,又补充道:“虎牛之鞭,猪羊之丸!”
  泰安瞬间领会,打定主意,出得李府,直奔南边坊市。
  此时李府后院,李长乐满脑子浆糊,此时房间里独剩他一人,格外静谧。
  暴风,巨浪,海水灌入船舱,船掌柜先是大喊救货,随后喊着救人。海水腥咸,刺眼,往后呼吸贪婪,呛得肺炸。
  李长乐记得自己手脚无力一直往海里沉,沉了很久,最后终于触碰到一地松软,应当是到了海底。
  再想往深处回忆,李长乐顿时头脑绞痛炸裂,记忆中突然浮现出一头满口獠牙的莽荒巨兽,那怕大浪滔天,它也只是随波浮沉。李长乐依稀记得自己是从巨兽头顶跌落,又像是主动纵身跳下。
  再然后又是腥臭的海水,又是不断沉入海底的躯体,这次他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开抓住脚踝的诡异大手。
  “难不成小爷死了两回?”李长乐努力坐起身,自称小爷。
  “方才听爹娘郎中说来,又好似一次都没死成,真是奇了个怪哉。”
  李长乐几个时辰前就已经恢复意识,除了脑海里两个大相径庭的死亡画面不断浮现,身边也有诸多关怀。李长乐能听见,甚至偶尔也能憋足劲儿睁开眼。
  娘的埋怨,怪他那没学问还装儒士,附庸风雅的老爹,守着万亩良田,家财万贯,吃喝不愁,用度不削,非要让自家长乐随船去那汴梁。自家孩子什么样心里没数吗?真以为如你这般名字里带个儒字便真能求得功名,入那仕途?
  老爹只管叹息,发不出老爷脾气,也不知道在懊恼自身入仕尊儒的抱负,还是真后悔让自家儿子跟着商船遭此大难。
  大姐李沐希,二姐李沐梓同来,两位无论性格还是观念都天差地别的姐姐,却都说小弟平安回来,人无大恙,便是好事。至于去那汴梁,入不入得槐山书院不说,让他见见外面的世界,也是老爹一番苦心。
  当然,李沐希的外面世界是诗词文章烟雨楼,李沐梓的外面世界却是快意恩仇江湖路。
  李长乐自己也有心声,他甚至不敢面对从前的自己,憨憨得令人发指。说是大智若愚,却回忆不出半点智慧,说是劫后重生,却又骗不过三观感知的灵魂。李长乐还是李长乐,一直都活着不曾死过的李长乐,地主家的傻儿子,只是再也不承认自己傻,已然脱胎换骨,茅塞顿开。
  仿佛在沉入海底之后的一段时间,一秒一瞬,便经历了十年百年,成长了心智,完善了人格,练就了脾性。
  “憨?”李长乐挪动到床沿,身体机能恢复神速,有了艰难起身的一,二三万物接踵而至。
  “语蓉,你家公子饿到不行!”李长乐透过窗户纸看到丫环语蓉的影子,随口喊道。
  门外丫环生得乖巧,约莫十七八岁,手脸都带着些婴儿肥,可见李家对她不曾亏待。屋内声音突兀,正是自家公子的声音,不难分辨,却又何曾听他喊过名讳。饿是桂花糕,馋是桂花糕,破天荒才叫声爹娘大姐二姐。
  拉开门,吓得丫环语蓉一个激灵,李长乐无奈,随后笑容温和,宛若春风拂面。
  雨蓉不知所措,低声吐出三个字:“桂花糕?”
  “桂...花...鱼!”李长乐一字一顿。
  “鱼?”语蓉歪头盯着李长乐的眼睛,娇憨可爱,始终是个机灵的丫头,瞬间回过神来,扭头便跑,嘴里兴奋地喊着:“夫人,夫人!”
  “少爷醒了,是真醒,不是傻子,他叫我名字,还笑,眼神也全不同,有光咧......”
  李长乐满头黑线,说他不再憨了不行吗?傻子该是说那种流着哈喇子到处发癫的人吧。
  时值黄昏,李家膳厅围坐着一家五口,一旁站立还有府内管家泰安以及各房丫头。
  李长乐面前放着碗浓汤,管家泰安脸上笑意冉冉,金钱肉和羊腰子,他都敢保证最烈最膻。挂花鱼之外,还有三四道大菜,色香俱全。
  “那个......长乐......没啥不舒服吧?”李向儒揉搓着扳指,也不去看李长乐,只盯着双手,语气不咸不淡,却略显词穷。
  “先吃......先吃着,咱不着急。”刘岚嘴里说着不急,脸上也是慈爱,可这当母亲的,终究还是憋不住话:“语蓉丫头说,长乐你有些变化,不...不再傻...娘倒不在意,如何都是自家孩子,就你爹非要问问。”
  李向儒心里憋屈,却也说不得什么。一来知道自家夫人好面子,书香门第出生,嫁给他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地主,时刻让着她些,也在情理之中。二来对于自家儿子的境况,他也是真想知道。
  “心口压着浊气,让海水呛急眼,全吐了出来,再醒来,就恢复了精气神。”李长乐也不全是胡诌,沉海后确实冒泡不少,随后生死攸关,头脑无比清明。
  “醒来怎么就躺在家里,咋回事?”李长乐反问。
  “是泷盐村老渔头,见海里飘着个人,捞上船偏偏认得是你。海里讨生活的人,都懂些溺水施救的法子,等你来了气儿却不见醒,只得拉着板车送到府上。”李向儒说。
  “原来如此,是往百花楼送海货的老渔头?救命之恩,当重谢。”李长乐了然道。
  “早已安排妥当。”李向儒看向低头喝汤的李长乐,拂袖起身,眼眶含泪,离开膳厅大笑:“当重谢,泰安随我去。”
  李向儒出门抹掉泪痕,泰安假装没瞧见低头跟随,主仆皆畅快。
  刘岚只是笑,笑看李长乐,笑得比从前更幸福,笑得温婉满足,无所欲求。
  “小长乐,快跟二姐讲讲,是不是在海上遇见了高人点化。可别拿海水呛吐出口浊气这套来糊弄我,或者你小子从前一直就装傻充楞,骗过我不忍揍你。”李沐梓穿一身青衣短打,五官精致,头上不见珠钗发饰,手不离红鞘三尺剑。
  “真遇上海外仙家,还不得求他带走我二姐,去做那神仙眷侣,省得家门清静。”李长乐咬破羊腰子,满嘴膻味,来不及思量言语。
  “真好!果然不再痴儿,还挺皮实,敢调侃你家姐姐。”李沐梓邪魅一笑,拉住李长乐面皮:“跟二姐说说,怎么个家门清静。”
  “行了,你这丫头,成天喊打喊杀,往后谁敢娶你。”刘岚笑着拍开李沐梓的手。
  “娘你偏心。”李沐梓委屈噘嘴,哪儿还有半点女侠豪情。
  “娘可不偏心,你们仨都是娘的心头肉。长乐现在好了,娘高兴,别以为娘不知道,你们这心里也乐着呢。他现在身子还虚,你这没轻没重的,再折腾出个好歹来。”刘岚语气柔和。
  “落海能还已是幸事,如今神智清明,无异于常人,往后多读些书。把这二十年糊涂,重新活回自己身上。莫学别家纨绔,再虚度光阴。”大姐李沐希性子清冷,这番话难得有几分温度。
  李长乐偷瞄了眼李沐希,嘴里轻轻嗯了一声。不知为何,他从小就怕这位大姐。她总是不苟言笑,也少见过多言语,脸上总挂着生人勿近,但又不似刻薄寡情。。
  李长乐当然想把前二十年活回来,只是并非活在一屋书卷,也不活在万亩良田,在山外之山,在海外之远。
  后话不谈,只说当下如今,他李长乐,唯不可辜负家财巨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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