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护体反噬

　　不知从何时起，南柯陷入冗长繁复的梦境之中。
　　梦中的他孤身一人面对无边黑暗，四周是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他哭泣着不断逃，不断向远处跑，却始终摆脱不掉。他迫不及待地向每个遇到的人讲述那些凶狠的眼睛，讲述他内心的恐惧，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倾听，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遇到的每个人被那些眼睛吞噬，然后再次孤独地踏上逃亡的旅程……
　　一切就像早已写好的剧本，他无力改变任何事情，只能被动地接受属于他的命运。
　　在一次次的逃亡中，他的身体越来越疲惫，脚步越来越迟缓，身心越来越无助，直到彻底陷入绝望之中，等待最终的命运审判。此时他才发现，那些眼睛根本无法靠近他，只敢在阴暗的角落搅弄风云！他嘲笑他们的胆怯，也为自己的懦弱羞愧，无牵无挂的他勇敢跳下悬崖，却在下一刻看到一束温暖的阳光。
　　“长老，他醒过来了！”
　　刚刚恢复意识的南柯忽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喊，他循声望去，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骤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与梦中那些凶狠恶毒的目光不同，这双眼睛充满了善意和温暖，就像一个温柔的天使。那一刻，南柯好想扑进她的怀里痛哭一场。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南柯固执地认为，正是眼前的这双眼睛帮助他逃离那无边的黑暗梦境！
　　南柯发呆的片刻，周围已经围过来数人。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赤身裸体泡在一个五颜六色的缸里，连忙羞涩地缩到水中。
　　“薛叔叔，我就说我一定会给别人带来好运的！”南柯听见那双温柔的眼睛略带骄矜地自夸着，随后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有在山上见过你？”
　　南柯此时才恍然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竟然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而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就像一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婴儿！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谁……”他喃喃自语，仔细搜寻着记忆中的每个角落，却始终一无所获。
　　“孩子，你叫南柯呀！你不记得了吗？”那个被称为“薛叔叔”的人忽然开口道。
　　“原来我叫南柯。”
　　“这里是南华山，你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刚刚醒过来，先继续在药缸里浸泡两个时辰，等身体恢复了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薛无痕继续耐心向南柯解释。
　　“是薛叔叔把你救醒的，妈妈说他是我们南华山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有他在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小女孩调皮地笑着说。
　　不知为何，这个刚见面的小女孩让南柯感到无比安心。他轻轻地点头，报之以友好的笑容。
　　“欣彤，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在这里多玩会儿，顺便和小弟弟说说话。”薛无痕一边嘱咐小女孩一边转身快步离开，南柯苏醒和失忆的消息他需要立即告知宗主。
　　南柯被送上山来已经长达五天，在这五天中，薛无痕用尽生平所学想要将他唤醒，可惜每次都徒劳无功。正当薛无痕打算放弃，死马当活马医般把南柯放入他配制的滋补药缸中，没想到南柯竟稀里糊涂地醒了过来！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感觉到南柯体内的禁制可能不止一种。
　　正是因为魔魇血咒被暂时压制，南柯才能恢复意识，而失去记忆恰巧证明魔魇血咒还掌控着南柯的部分身体。所以薛无痕大胆猜测，南柯体内的几种力量目前暂时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薛无痕将目前的一些状况告知徐云鹤，两个人同时陷入沉思。既然南柯现在已经醒来，如何安置他是一个重要问题，虽然薛无痕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最终的决定还得宗主拍板。
　　“南柯的身份和过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他已经失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对他提起，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徐云鹤缓缓地道。
　　“宗主英明！”
　　“至于那几个知情者……”
　　“我会叮嘱他们保密。”
　　“看来只能这样了。后山人少，就让他暂时和你一起生活，未来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徐云鹤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远方自言自语道：“啸天，对你的子嗣，为师只能做到这样了，希望你在天之灵不要怪罪……”
　　两人交谈间，情况再次发生变化。负责照顾南柯的女眷忽然火急火燎地跑来，一见面就慌慌张张地喊道：“不好了，那个孩子又犯病了！”
　　薛无痕心头一沉，仍自强装镇定地呵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
　　“那个孩子犯病了，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像是正在忍受剧烈的痛苦。”女眷小心地说。
　　“犯病多久了？”薛无痕问。
　　“您刚走就开始犯病，一开始没太注意以为是后遗症，没想到越来越严重……”
　　“走吧，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徐云鹤道。
　　两人匆匆赶到薛无痕的居所，看到的场景和女眷所说如出一辙。南柯满头大汗地缩在地上不停挣扎，龇牙咧嘴兀自忍受着强烈的痛苦。
　　倒是小女孩没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得哇哇大哭，旁边有人不住地安慰她。
　　薛无痕上手封住南柯的几个穴道帮他减轻痛苦，再次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药缸之中。这种状况他在南柯昏迷时就曾见过，尝试过各种方法却始终束手无策。好在疼痛貌似是间歇性的，只能靠南柯自己暂时忍耐。
　　至于那一缸花花绿绿的药草，就连薛无痕自己都不确定是否有效，只能略尽人事，听天由命了。
　　在药缸中浸泡一刻钟后，南柯的疼痛感开始逐渐减缓，随即消散。他慢慢舒展四肢，一脸疲惫地享受这难得的时刻，而旁边观察的人还在悄悄议论着。
　　“看这症状不像是魔魇血咒。”徐云鹤小声嘀咕。
　　“应该是南柯体内的另一种禁制，和魔魇血咒互相牵制。这种禁制暂时压制了魔魇血咒，但是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薛无痕猜测道。
　　“这么说来施展这个禁术的人是为了救这个孩子？”。
　　“目前看来确实是在保护南柯，只不过这种力量不属于南柯本体，在抵御魔魇血咒侵蚀的同时也对南柯产生反噬，是利是弊还有待观察。”
　　“听你这么说，我越发好奇这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徐云鹤朗声笑道，“希望你能早日揭开这个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