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间少年

　　古竹国，清远城南郊之外十余里有一条野河，那野河名叫生不渡。
　　过了生不渡，有一座大青山，那青山名叫落仙山，崖陡绝飞鸟，山高九重天。
　　落仙之巅，有一位老者，负手而立，凝望着万里远空。
　　那老者一身灰袍，满头白发，遗世独立的样子，恍如这飘渺之地的唯一存在。
　　“三千年来仙魔禁，何羡竖子归凡心？”
　　老者轻叹了一声，身影消失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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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一间香气扑鼻的闺房之中，少年躺在罗帐里面。
　　他长着一张自然的笑脸，眼睛极为清澈，双手扒开自己胸前的衣服，一副无所其谓的样子。
　　“来吧！老师！”
　　同在罗帐之中的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那女子个子矮小，体形微胖，脸上长着一块黑色的胎记，显然并不好看。
　　她站在床边，沉声开口，“你真不后悔？”
　　少年明亮的眼睛盯着那女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甚，“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有什么好后悔的。”
　　女子叹了口气，“两全其美，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少年说道：“反正我也无心修炼，没了灵根也好，何况这是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办法了，不是吗？”
　　女子说道：“你希望你想清楚，再有半年便是城里宗门的选拔，以你的天分，进入清远城三大宗门都很希望，你这样不留退路，自毁前程，将来怎么办？”
　　少年笑道：“老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没了灵根，只是不能修炼，而她，会没命的。”
　　女子摇了摇头，有些气急，“有时候我真怀疑老天爷是瞎了眼睛，你可知道，道院里的那些少年男女，为了能够进入清远城的三大宗门，付出了多少努力，流了多少血汗，而你随便听一听，便能超过众人，这般天赋，偏就落在一个无心修炼的人身上……”
　　少年说道：“老师，其实你正好说反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以死相逼，老头子才给我整套的秘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还是快动手吧，以后我便简简单单的活着就好了，困了就睡，饿了便去江里抓条鱼，闲了就看看书。”
　　女子摇了摇头，再劝解也没有用，只低声叹道：“你想简单的活着，可活着……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你活在一个讲道理的时代，可你生在了一个看道行的世界。”
　　她一边叹气，一边手指恰决，轰开修为，开始施展这套‘灵根移植’的上古秘术。
　　随着她轰开修为，她的全身上下都凝聚着一层如霜般的淡淡白光，这层白光使得她脸上的胎记没有那么明显了。
　　在这圈白光之中，隐隐的便有浅蓝色的淡淡光芒出现在她的手指之上。
　　那光芒如剑锋般刺入少年的小腹之中。
　　“啊！”
　　突如其来的抽筋剥骨般的痛楚让他控制不住的惨叫，死死的握着拳头，然后紧紧的咬着牙齿，脸上还是笑着，不过笑容却极为扭曲。
　　直到模糊的视线看见女子手中出现一缕新的絮状之物，那少年虚弱至极，奄奄一息，低声问道：“可以了吗？”
　　女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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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木舟这一睡便睡了三天，可能他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回了，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醒来之后，有一个女孩儿坐在床头，那女孩儿端着一碗粥，微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木舟……我……”
　　那女孩儿一开口便控制不住，乌啦啦的哭了起来。
　　陈木舟虚弱的移动身姿，摸了摸她的头发，“傻丫头，你哭什么呀？我好不容易醒来，你别给我触霉头啊！”
　　那女孩儿抽了抽鼻涕，勉强收住哭声，可泪水依旧挂在眼角，“……来，喝粥。”
　　陈木舟笑了笑，“真香。”
　　女孩儿闻了闻，抽噎道：“那可不。”
　　陈木舟低声道：“我是说你。”
　　女孩儿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别过头去，“不理你了，没正经，又取笑人家。”
　　陈木舟掀开被子，却见女孩儿躲得更远。
　　陈木舟直接笑出声来，“你干嘛？”
　　女孩儿吞吞吐吐的说道：“我爹娘……都……还在外面，而且……现在是白天，你……也才刚醒……”
　　陈木舟摇了摇头，“你这小脑袋里一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哦，我要下床回去了。”
　　女孩儿担忧的说道：“你刚醒就要走？”
　　陈木舟叹了口气，“我这没名没分的，也不好在你家白吃白住啊。”
　　女孩儿娇嗔道：“还说我，你才是，就会取笑我。”
　　陈木舟说道：“那我就出门了哦？”
　　女孩儿拉扯道：“你再多休息一会儿嘛。”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咳嗽。
　　“咳……咳……”
　　女孩儿下意识的松开手，“我爹来了。”
　　紧接着另一个妇女扯着声音叫道：“念儿，罗先生来了，你准备准备，要开始修习了。”
　　陈木舟略微愣了一下，心下甚是宽慰，既然可以继续修行了，那便是秘术成功了。
　　只不过才刚刚移植灵根，便开始修行，也太快了些。
　　陈木舟不以为意的说道：“快去吧，我也要走了。”
　　女孩儿应了一声，“好的，娘。”然后愧疚的咬了咬红唇，显得委屈至极。
　　两人一起出门，陈木舟拱手，“伯父，伯母，我这些日子打扰了，我也要回去了。”
　　两人都还礼，中年男子说道：“贤侄说的哪里的话，大恩大德，我秦某当无地自容了，我送你吧。”
　　两人推迟一番，秦伯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说道：“你是个善良，知轻重的好孩子，这段时间，念儿还是要以修炼为重，这些钱，你去给自己买点儿补品，多休息休息。”
　　陈木舟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这银子却是万万不能要。
　　秦伯眨了眨眼睛，说道：“贤侄也知我家境，莫要嫌少。”
　　陈木舟说道：“伯父，你言重了，我先走了。”
　　他并没收取回报，径直的奔回家中，推门进去，只见屋内异常冷清，桌子上放着一封信，用一个盒子压着。
　　陈木舟其实并不意外，之前他以死相逼，老头子已经伤透了心，已经有出走的迹象，他修为很高，想来无碍，只是多年的养育之恩，未及半点儿报答，反倒是恩将仇报了一把。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她的命，陈木舟没得选。
　　他心中颇为愧疚，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拿起信纸。
　　陈木舟读完信，一下子感觉脑袋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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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秦念一来找他，陈木舟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难受的样子，这才勉强打起精神，约她一起泛舟河上。
　　“你怎么来了？”
　　秦念一撅起小嘴，“这都过去几天了，你都不来找我。”
　　两人坐了半天，都是沉默。
　　秦念一突然用那竹子打了一下河水，溅起了很多水花。
　　“陈木舟？”
　　“陈木舟？”
　　“陈木舟！”
　　陈木舟这才回过神来，“啊？”
　　秦念一皱着眉头，“你是耳背么？你知不知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现在都不和我说话，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
　　陈木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立马有些慌了。
　　“没，没，没有，我……我刚刚在想……”
　　“想什么？喂？陈木舟？”
　　“啊？哦，没什么。”
　　“算了，算了，我看你这心也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划回去吧。”
　　陈木舟知道她是生气了，立马捂着自己的心脏，叫道：“啊呀！”
　　“怎么了？”
　　“好疼！”
　　“是不是取灵根的伤口痛了？”
　　陈木舟摇了摇头，贴到她耳边小声道：“不是的，我心上这个可人儿生气了，我这里好疼！”
　　秦念一俏脸一红，娇嗔道：“哼，没个正经！”
　　陈木舟说道：“那我给你来个正经的！”他说完将那竹棍往水中一插，瞬间便荡出一个心形的水花。
　　秦念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做到的？”
　　陈木舟道：“我剑术高超着呢！……老头子……老头子都说我是个修炼的天才，说我不修炼修真界倒退三千年……可是天生就对修炼不感兴趣……通灵，聚灵，化灵，斩灵，孤仙，清道……光听名字就知道，修为越高越孤独……就这样，美人相伴，泛舟河上？不也挺好的么？”
　　秦念一撇了撇嘴，“呸，真不要脸，你不要脸就算了，不要扯上我。”
　　陈木舟说道：“我不要脸无所谓的，但是你这张脸如此精致，我怎会舍得不要？”
　　秦念一说道：“油嘴滑舌，将来到了外面，不晓得多少女孩子要栽在你的嘴里。”
　　陈木舟指了指这生不渡，“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何况你一人就是我的整个星河……”
　　秦念一说道：“就你嘴贫，再过半年就是清远城宗门的选拔了，这半年里我可能要加倍努力修炼，没多少时间陪你了。”
　　陈木舟说道：“宗门的选拔？你想去那个宗门？”
　　秦念一说道：“清远城有三个大宗门，丹道宗，剑道宗，阵道宗，诶……”她叹了口气，“想的话，肯定谁都想去三大宗啊，不过我肯定是没希望了，这些宗门都要修为至少达到通灵四层以上的修为，没出意外前，我也才通灵三层，现在多亏是你，我才能醒过来，并且还能继续修炼了，不过又要重头再来。”
　　她说道这里，眼睛看向河面，显得有些失落。
　　陈木舟却不能和她一样低落，笑道：“修炼一途，本就困难重重，你早些遇到这种事情，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以后知道，非到万不得已，不能急功冒进，强行突破了。”
　　她并没有因为陈木舟的话语而高兴起来，只尴尬的笑了笑，“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两人游到黄昏，陈木舟送她回去，秦伯在门口等候，他训斥了一顿秦念一。。
　　说她不知轻重，现在是选拔在即，怎么能分心其他？
　　陈木舟隐隐感觉到这话语像是说给他听的，和之前一样。